第5章 第五章
身體刺痛到動彈不得的蘇頌聽見這句話，再對上蘇袖溫和的表情，還以為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一幕是錯覺。
他臉色陰沉地甩開蘇袖的手，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完了，回家我就讓爸媽把你趕出去。蘇袖，你就等着收拾東西滾出蘇家吧。”
“為什麼？”蘇袖收回手，長睫輕顫，眼底滿是小心翼翼地問，“我沒有招惹哥哥啊。”
無辜的語氣讓蘇頌氣急敗壞，直接一掌就要打過去：“你在這裏裝什麼？”
蘇袖偏頭，快速避開了。
操場上的人很多，但沒人注意到這邊，蘇頌一個人過來，也沒人跟着。
他扭頭看着坐在地上的蘇頌，瞳色淡漠，像是在看一個死人般，可臉上的笑容卻挑不出任何問題，以至於根本讓人分不清到底是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是哥哥自己要踩我的時候摔倒的，你說出去，爸媽應該不會相信。”
蘇頌臉都氣白了，用雙手撐着地面，咬着牙從地上起來。
嘗試多次，才雙腿顫抖着爬了起來，期間一直被蘇袖注視着，心裏怒火更是滋生。
自知這次理虧，他彎着腰，忍着雙腿的疼痛，冷冷地開口：“之前是我小看你了，你給我等着，這個仇不報我就不是蘇頌！”
說完后，他艱難地往教室里走去，最後還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模樣滑稽中又帶有些小狼狽。
蘇袖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見，唇角笑意才停止。
他轉身，看到了張稍微熟悉的面孔，是剛剛在食堂里幫他刷飯卡的人。
少年懶懶地靠着背後的樹榦，眉目有些鋒利，看着很不好接觸，嘴角卻噙着一抹打趣的笑。
“我說他氣急敗壞地追出來是幹嘛呢，原來特意過來給你表演一字馬啊。”
拇指輕輕地在食指第二指節摩挲了下，蘇袖斂去眼底一切情緒，跟着他一起笑：“是啊，沒想到哥哥這麼在乎我，還特意跑到我的面前來表演，我挺受寵若驚的。”
那乖順的模樣看不出之前半分冷漠來，隱藏的十分完美，讓沈潤赫打心眼裏佩服。
兩個人就這麼笑着看着對方，誰也沒有率先說什麼。
最後沈潤赫敗下陣來，盯着他半晌，不明所以地嗤笑一聲，準備離開。
“等等。”蘇袖攔住他，把二十塊錢遞過去，笑道，“還你的錢，中午的事謝謝你，我不想欠你人情。”
“也是，我也不想讓你這兩副面孔的人欠我人情。”看着蘇袖臉上溫潤的笑，沈潤赫似譏諷地說了一句，把錢隨意地揣進口袋，快速離開了。
蘇袖並不介意這句話。
他坐在操場的石階上，看着下面踢足球的人，手臂撐在身後，抬頭看着頭頂蔚藍天空上的烈日。
他不是什麼好人。
在孤兒院那樣能把人骨頭都吞掉的地方，他如果是一張白紙，就活不到現在了。
這些人現在玩的花樣，他從小經歷到大，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蘇袖眯起眼睛，抬起一隻手遮住眼，整個人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下，顯得有些慵懶散漫。
過了一會兒，他才站起身，恢復平時溫順的模樣，往教室走去。
……
沈潤赫一回教室就把二十塊錢扔給同桌，奇怪的動作讓同桌眨眨眼，拿着錢不明所以：“二十塊錢怎麼招惹你了？還能買幾瓶快樂水呢。”
“你趕緊花掉吧。”沈潤赫揮揮手，“碰到個不簡單的人，花着錢我都覺得惡寒，嘖。”
“惡寒？還能有你沈大少爺覺得惡寒不簡單的人？”同桌稀奇道。
“是非常不簡單。”沈潤赫撐着下巴，隨口道，“就跟我舅舅一樣，看不清，捉摸不透。這種人……”
他坐直身體，忽然扭頭看着同桌，陰森森一笑：“最可怕。”
同桌被他那表情嚇了一大跳，反應過來說：“你舅舅是不簡單，可怕。但是你碰到的是學校里的人？應該達不到你舅舅那樣子吧。對了，下周家長會，你叫誰過來。”
沈潤赫拆掉棒棒糖袋子，把棒棒糖塞進口中，聞言挑眉思索一番：“家裏沒人管我，應該是我舅舅吧，大不了就是挨一訓，比我媽嘮叨我好一些。”
“這個時候你不覺得你舅舅可怕了？”同桌戲謔出聲。
沈潤赫腦海里浮現之前操場上的一幕，拍拍同桌肩膀，神秘兮兮道：“我忽然覺得，要是有人能與我舅舅匹敵，那個人說不定可以。”
“你這說的我都好奇了，誰啊？”同桌碰碰他的手臂，“告訴我唄，我也想看看。”
“沒誰。”沈潤赫咬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說。
*
下午第二節是體育課，蘇袖還沒有發體育服，在眾人中格外顯眼。
當體育老師問誰來做掌上壓時，目光一轉，直接挑選了他。
“這位同學，你來給大家起個頭。”
蘇袖在一眾嘲笑聲中走出去。
他看起來細皮嫩肉，身形削瘦，但做起掌上壓絲毫不拖泥帶水，三十個輕鬆拿下，驚呆了眾人。
在一邊被迫休息的蘇頌眼睛猩紅地看着蘇袖，直接把牛奶瓶狠狠朝蘇袖扔了過去。
瓶子準確無誤地砸中蘇袖的頭上，牛奶濺在黑色的頭髮上，極為顯眼，最後順着頭髮滑落到臉上，有幾滴甚至落在了卷翹的睫毛上。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周圍靜了下來，緊接着人群中爆發各種笑聲。
蘇袖抬手輕輕擦拭掉睫毛上的牛奶，看向蘇頌。
對方攤攤手，笑着無奈道：“我是不小心的，實在不好意思了。”
距離這麼遠，不可能不小心，其餘人心知肚明，都等着看戲，誰也沒說什麼。
“行了，做得不錯，你下去洗洗吧。”體育老師揮揮手。
蘇袖往旁邊的衛生間走去。
知道他們沒心思在做掌上壓，體育老師原地解散。
蘇頌站起身，給了梁小竹一個眼色。
梁小竹伸了個懶腰，隨意地拍拍身邊的人。
“去吧，之前不是挺期待嗎。”
對着鏡子清洗頭髮時，蘇袖聽見了愈來愈近的腳步聲。
聽起來，似乎有三個以上的人。
他一頓，確定女衛生間沒人時走了進去，剛把門關上，外面幾人就到了，直接進了男衛生間。
蘇袖走出去，聽見裏面的人在挨個踹門尋找他，目光落在旁邊的掃把上。
隨後他拿起，直接別在衛生間門上，確定沒辦法從裏面打開后，重新回到洗手池前繼續整理頭髮。
裏面的人沒發現他，察覺不對勁，想出去時已經出不來了，拍着門大吼起來。
“蘇袖，把門打開。”
“你敢關我們？不想活了。”
“快點開門！”
蘇袖像是沒聽見一樣，耐心地洗着頭髮，確定沒有牛奶后，才轉身離開。
蘇頌就在不遠處等着蘇袖鼻青臉腫出來，見他沒事人一樣，皺起眉頭，走進衛生間一看，頓時咒罵起來，拿下掃把。
四個人狼狽地走出衛生間，心裏都憋着氣。
蘇頌不耐煩道：“你們怎麼回事兒？他走了不說，你們還被困到這裏面了。”
“那小子之前在外面，趁我們進來的時候直接把門關上了。”史六肖咒罵一聲。
蘇頌有些鄙夷：“誰讓你們這麼不謹慎。”
他扭頭看着在操場上拉伸的蘇袖，眼神陰鷙：“去，好好幫幫蘇袖同學。”
才剛活動完，準備去跑步的蘇袖頭頂陰影襲來。
幾個人站在他身邊，面色不善，就是剛剛在衛生間的那四人。
蘇袖面無表情地往後退了一步，在他們動手朝自己抓來的那一刻，舉手大聲道：“老師，他們剛剛看我做了那麼多掌上壓，不服氣，想和我比賽。但是我剛剛做了那麼多，已經沒力氣了，老師你很厲害，可以和他們比一比。”
體育老師一聽頓時樂了，快速走過來：“想比賽呀，早說啊，我來陪你們。你們幾個加起來都不一定有我做的多，來來來，比比，我正愁無聊呢。”
旁邊四人：“？”
他們沒想到蘇袖腦子轉得這麼快，等到反應過來想辯解時，體育老師已經抓着他們，讓他們開始了。
等四個人做完掌上壓的時候，直接累趴在地上喘-氣，也剛好下課了。
而蘇袖坐在一邊的台階上乘涼，手上還拿着一瓶冰可樂，模樣好不悠閑。
草。
快累死的史六肖最氣，憋屈地錘了一下地：“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了。等他回教室的時候，把他堵住，拉進那邊的小花園，知道嗎？”
“是。”另外三個人一聽就來精神了，看着蘇袖擦拳磨掌起來。
不用去猜，也能知道他們有什麼打算，蘇袖扔掉手中的空可樂瓶。
他回去的路上特意跟着體育老師一起走，四個人根本沒下手的機會，最後買了幾瓶牛奶擠在盆里，躲在教學樓二樓，等着蘇袖。
從一開始就藏在草叢後面的蘇袖見他們躲好了，重新走出來。
“來了來了，準備好。”
“噓，你們幹嘛？不怕他聽見？”
“完了，他好像聽見了。”
蘇袖步伐一頓，假裝沒聽見，也並不着急靠近台階，而是轉身看着不遠處正在走來的蘇頌，過去對他溫和一笑：“哥哥，我扶你一起上樓。”
那聲哥哥叫的好聽，蘇頌差點就一個恍惚以為自己真有個關係好的弟弟。
他推開蘇袖，不耐煩道：“裝什麼，滾開。”
“哥哥，小心些。”蘇袖收回手，擔憂地說完后只能自己先往前走。
沒走幾步，他倏然往旁邊躲去，側身看着蘇頌，唇角微勾。
好戲上演了。
慢一步的蘇頌到了他原來的位置，還正好奇蘇袖幹什麼時，“嘩啦”一聲，有什麼略微粘稠的東西從天而降，淋滿他一身。
眼前白茫茫一片，幾乎傻住的蘇頌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他下意識抬腳想走上台階，卻剛好踩到滴在地上的牛奶，腳下一滑，狠狠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