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在重雁宮住的這段日子，我一直以為仙魔是可以友好相處的。但我始終忘了，他們總是習慣性地站在宏偉的道德至高點，似乎所思所想都是天下蒼生，都是凜然正道。

但凡你有一點兒離經叛道的舉動，在他們眼中便是十惡不赦。

那些人不分青紅皂白將我罰上了邢司台，害得啻晏替我受了傷，我就放出山孤和元無雨。在我看來有仇必報天經地義，他們總要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而在淮九他們眼中，我這是置天下蒼生於不顧。

“你們應當知道了我是魔界之人，但你們或許不知道，我父親是前任魔尊燕遲，我是魔界曾經的少主——”

“當年天界汜水一族派人打壓魔界邊陲部落，我曾領命帶領數萬魔兵滅了他們整族。”

“我從小受到的教育便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何以為，我會將什麼天下大義放在眼裏？”

淮九許是被我的氣勢嚇到，愣在原地半晌都沒說出話來。只是玉韶指着我的手指哆嗦個不停，一邊指還一邊不住地後退，直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再看其他人，除了玄鳳，其餘都是一副驚訝恐懼的樣子。

江弦反應最大，直接嚇得躲到了最後面，顫抖着道：“阿秋，你…你…你竟…竟然是魔族，還…還是曾經那個…那個滅了汜水族燒了鳳族梧桐樹的魔界少主！”

“……”我方才醞釀出的豪情壯志，被江弦一席話打得稀巴爛。此時我才知道，許是顧及啻晏的名聲，天帝並未對外公佈我的真實身份。

我也頭一次知道，原來曾經的我在仙界也算聲名赫赫。懟人一時爽，後續火葬場。我的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自從我與淮九爭吵完，到淮九再一次去給神君送葯，除了玄鳳，再也沒有人跟我說過一句話。

我也從未料到，啻晏會將我趕出重雁宮。

帶話出來的仍舊是淮九，比之方才，他的情緒已經收斂很多，公事公辦地讓我麻溜兒收拾東西滾蛋，說啻晏神君親自下的令，將我逐出重雁宮。

若不是淮九還捎出來一封寫有救我父親的秘術的信，我都不信啻晏會下出這樣的命令。

自從上次自爆身份后，重雁宮眾人都對我避而遠之，我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踏上救父親的路程，也沒有人來表達一下不舍。

即便是吃了我很多零嘴的江弦，也只是扒在門邊悄悄地往屋裏看了一眼。

走之前，我不顧淮九的阻攔闖過一次後山，想求得啻晏一見，卻還沒接近就被結界擋了回來。在後山跪了三天三夜以明志后，救父親的迫切心情還是壓過了想等啻晏出關的心。

我沒想到玄鳳會選擇隨我一同離開，更沒想到對此重雁宮眾人竟無一人出來勸阻。

是以當我與玄鳳騰雲快要離開仙界時，我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啻晏說，父親當年或許及時抽出了自己的幾魄留在各處休養生息，以便還有回歸之日。我左思右想，父親作為魔族之人，養魄自當要養在魔氣最為充裕的地方，便是魔界。

從仙界去往魔界，少不得要經過鳳族的老巢。這麼一經過，我便想起了幻界一別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斂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