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君的畫
我被淮九的聲音驚得回了神,下意識地用袖子擦了擦嘴邊並未存在的口水,這一動作落在案邊的那人眼中,那雙眉又蹙起了幾分。
我連忙移開目光,低下頭安安分分地行了個大禮,“婢女阿秋,拜見神君。”
啻晏將對生人的冷傲貫徹到底,只冷艷非常地“嗯”了一聲。
淮九將手中的筆墨放在案邊,給我使了個眼色,我正欲告退,陡然聽到神君毫無感情的聲音:“淮九,過來看看本君的新畫。”
淮九輕車熟路,側身跪在案邊,端出一副認真品鑒的樣子。聽到畫,我腳步放慢,目光不動聲色地飄到桌面上。
未幾,淮九大為讚賞,“神君這幅畫將玄鳳的神態、姿勢描繪的惟妙惟肖,這一筆一劃、用色精妙,堪稱世間之絕啊。”
我忍不住悄悄後退一步,轉身去看案上的“大作”,這一看,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在這裏。
畫中的藍色不明生物張着翅膀,雙腳以一種極度扭曲的姿勢站立,說是只雞還有幾分可信度,要說這是神君聞名天下的坐騎玄鳳……鳳族的鳳看到,怕是要大罵啻晏侮辱他們。
我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一派欣賞的淮九,覺得這個孩子怕是腦子不好使。
神君被淮九哄得容顏大悅,看見我磨磨蹭蹭還沒走也沒生氣,似乎也忘了我剛剛盯着他看的不尊之舉,大手一揮,賜我一睹他的畫的風采的榮幸。“你,過來看看。”
我效仿淮九跪在桌邊,努力做出一副用心欣賞的表情,可惜我尚未達到淮九那不動聲色的道行,一副欣賞的表情,做出來實在是慘不忍睹。
“你覺得本君的畫不好?”
啻晏將我的表情盡收眼底,說出來的話比北荒的寒冰還要滲人,我一再琢磨,語氣誠懇地道:“神君的畫自然是極好的。
但奴從小走南闖北,見過的名作佳畫數不勝數,心中自然會有比較。”我自認為自己一番話說得十分得體,既維護了神君的面子,又委婉地提醒神君他的畫尚有欠缺。如果啻晏真如淮九所說素來親厚,便不會計較了。
“可有見過《翠竹仙居圖》?”神君問。
我點頭。
“比之如何?”神君又問。
父親向來不喜文人雅士吟詩作畫那一套,卻是出奇地畫得一手好畫,而《翠竹仙居圖》更是父親得意之作。
我少時,這幅畫掛在了父親書房最顯眼的位置,我那時雖年少,卻也會贊一聲此畫的絕妙,在我眼中,父親的畫自然是無人能比。
於是我忽略掉淮九一直遞給我的眼色,穩健地答了四字:“相差甚遠。”
出了書房,淮九用凡人便秘的表情對我說了一句話:“以後躲着神君一點。你……好自為之。”
我摸摸鼻子,不以為意,畢竟父親說過,啻晏是個深明大義的神仙。
江弦說我運氣好,她與另外的宮娥進重雁宮時,等了足足三年才見得神君一面,我一來便見到,許是修行時攢夠了福。
可惜我天生不老不死之身,沒怎麼修行,更沒做過啥可以攢福的善事。唯有的大發慈悲,就是獵山妖來吃時見他們的人形頗為賞心悅目,放他們一馬。
神君神龍見首不見尾,自那日書房一別我便再也沒有見過,聽淮九說,神君閑來無事時曾在凡界種了幾株浮屠草,這幾日都去凡界割草去了。
江弦十分高興,她對神君向來敬畏,總覺得有神君的重雁宮比往常冷上幾分。
我暗自研究,私以為江弦這不是錯覺,畢竟神君一在,他的坐騎玄極冰鳳就會在後殿蹲着。
這隻被神君從北荒深冰之下挖出來的冰鳳凰,每時每刻都散發著比神君更生人勿進的寒意。
淮九日日守在宮門前翹首以盼,沒想到沒盼得神君歸,到盼來個不速之客——新晉天妃,紅蓮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