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林家雙姝（二）
隔着紗幔，少女們並看不清來人有誰，只能從對話中捕捉信息。
聽到了狀元夫人的名號，一向愛熱鬧的韓梓清忍不住跟林家姐妹分享自己的小道消息：“聽說今年的狀元好才華，剛過雙十年紀，殿試之上引得皇帝陛下對其連連誇讚。更難得的是，他榮登狀元榜首，面對無數提親，他皆婉言拒絕，不忘家鄉髮妻，聽說有一個大人提出家中女兒可作平妻，他依舊沒有同意，這份品性真是難得。”
若在平時，韓梓溪一定不讓妹妹說這些閑言八卦，可這次倒也不用阻止，不止是韓梓清，大概京中無論是名門公子還是豪門閨秀對於這位狀元爺的事迹都有所耳聞。公子們讚賞這位寒門狀元的無限才華和謙遜性格，而閨秀們津津樂道的卻是在富貴權勢面前依舊不改的專情。
林景桐點頭稱是，贊了句，“確實難得。”
林疏桐吃着酥餅，沒有說話，許是被點心膩到了，忽然有點沒胃口。明月端來一盞君山銀針給她，勸她少吃些點心，宴席馬上開始了。
落日宴的第一道菜，百合拌酸果。
林疏桐嘗了一口便跟一旁的林景桐說道：“姐姐，嘗這個，是你喜歡的。”林景桐夾了一筷子，放入口中，微酸中隱隱透着一股清甜，確實合她口味。
“你也不要一味只吃甜食，牙齒還要不要了？正經的飯菜你倒是不碰。”她這個妹妹什麼都好，獨獨有些偏食，點心水果還愛吃些，平日裏的飯菜吃的卻少，林景桐總是放心不下。
如果說之前其他人還在猜測林景桐對林疏桐如此好只是故作大方，為搏一個賢惠柔順的美名，如今看了她們餐桌上的相處，才確信她們感情甚深。
同樣的，隔壁桌的夫人們也注意到了林家這一處。
“這外出宴席之上一向只見林家的大女兒，卻不想這次連不愛出門的林三小姐也來了。”說這話的便是吏部侍郎李作琴的夫人，說話溫柔，待人也和氣，膝下育有三子，都到了說親的年紀。
林景桐是她一早就關注的重要兒媳婦人選，如今看來，這妹妹林三小姐也不差。更難得的是，這兩姐妹並非一母所生，感情卻如此要好，可見兩位姑娘的性情修養。
白夫人柳世容心中冷哼，之前就暗暗跟我搶小景，如今疏桐來了，又想挖我牆腳！
不過她也很清楚，何止是這位李夫人，怕是宴席上八成的人都把林家姐妹納入了自己的兒媳候選。
且不論這林家雙姝的樣貌品性，單憑她們的家世出身，就足以成為很多人的目標。
白夫人心裏苦呀，明明她跟林家夫人是閨中密友，佔盡了先機，分明就能近水樓台先得月，可卻偏偏生了那兩個廢物兒子。
想到此處，白夫人只覺得氣悶。
轉頭注意到那位新晉狀元夫人也在看向林家女兒的方向，眼裏透露着好奇和……遺憾？
這狀元夫人看樣子頂多二十歲，難道這位也想爭一爭？不會吧……
本來，在這宴會名單上並未有這狀元夫人的名字，雖然狀元才名轟動京城，可這落日宴卻並不適合狀元和他的狀元夫人。
在確認名單時，柳世容那個一向不管內宅事務的夫君卻特意來給這個狀元夫人要了個名額，說是受人所託。
“周夫人，瞧什麼呢，都出神了。”柳世容有意試探。
這位周狀元的夫人回過神來，面對提問也不窘迫，而是抿嘴一笑，說：“我瞧着隔壁那對坐西南角的女孩背影極是清麗秀美，似是與我有緣一般，不知夫人能否幫我問問，她們是否願意與我一見。”
此話一出，柳世容彷彿都能聽到眾位夫人內心的鼓掌喝彩，都想看看林家姐妹，可誰來說呢？這不，來了一位，還是最沒有威脅力的一位。
柳世容遞了個眼神給身側的何嬤嬤，何嬤嬤便繞過紗幔來到林景桐身旁，說：“林大小姐，夫人有請。”
林景桐沒有作聲。
何嬤嬤補了一句：“林三小姐同去。”
聽到此處，林景桐這才放下筷子，和林疏桐一同站了起來，替林疏桐扶了扶髮髻上的釵環，撫平衣裙上的褶皺，這才牽着林疏桐的手，掀起薄紗，來到了隔壁。
本來還在閑聊的幾位夫人在看到林家姐妹出現時便默契地同時安靜下來，一時間場面既嚴肅又滑稽，十幾個太太夫人看着林家兩位女兒走到白夫人面前。
一位隨夫君外任多年的夫人輕輕抽了一口氣，跟旁邊關係較好的夫人感嘆道：“許久不見，這林家兩位女兒不想長得如此出挑，如畫中仙人一般。”
林景桐自不必說，一向是京中名門千金里的翹楚，名聲在外，如耀眼寶石一般，生得好，教得更好，聽聞三歲啟蒙，天賦斐然，如今林家內院的事務皆由她來打理，林府眾人無不信服。
卻不想林家這位庶女三小姐竟也長得如此美麗，如果姐姐是月下綻放的高貴曇花，那妹妹給人的感覺便是雨後的玉色繡球，自有她的清雅悠然。
這林三小姐一向不在京中閨秀交際圈裏走動，幾乎從不出門，本以為是庶女無母，不受寵愛重視，可如今看林家姐妹的互動，足見關係親厚。
一時之間，以往關於林景桐驕縱霸道、目中無人的傳言不攻自破，而林疏桐這位林府三小姐的出場則是帶來了新的局面與可能。
白夫人打斷了宴席上眾人各樣的玲瓏心思，一手牽着林景桐，一手握着林疏桐的手，說道：“景桐你們是看着她長大的，疏桐性格內秀不願出門，如今難得來，你們這些做嬸嬸嫂嫂的別太過熱情嚇着她，鬧得她再不敢來我這了。”
眾人聽罷皆是一笑，來日方長，不着急。
而那位身形嬌弱，說話也嬌弱的狀元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林家的兩位女兒，心裏暗嘆，果然非凡人之姿，難怪……
許是狀元夫人的眼神過於熱烈直接，林景桐輕輕側過頭，與那位對視，眼眸中平靜無波。
而林疏桐暗暗攥緊藏在袖中的左手。
原來，是這樣的一個人。
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
就在林疏桐心緒不寧之際，她的左手被握住。
林景桐牽住妹妹的左手，一一向席上的各位問好，林疏桐跟在旁邊只需要聽從姐姐的指示乖乖喊人，一直淺笑就好。
忽然，林疏桐感覺手上一松。
“疏桐……別……”林景桐緩慢而艱難地弓着身子，眼神渙散，嘴裏只能勉強說著零碎的字詞，終是倒在了林疏桐面前。
她最後聽到的是白家姨母的呼救聲和妹妹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