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5那刻重逢(2)

P5那刻重逢(2)

雨飄飄落落得下了一下午,越來越小,到了下午活動課的時候,只剩幾串雨絲趁着一層薄薄的霧氣,零零星星地從天空墜落,偶爾可以看到幾個學生撐着傘匆匆向教學樓走去。

蘇末輕輕推開門,卻被教室里熱鬧的情景怔了一下,班長正帶着大家進行一周一次的座位大調換,教室里各種挪動桌椅和整理書本的聲音,以及同學們的說笑聲,混響成一片。

蘇末避開本來狹窄,此時更是堆滿桌椅的過道,來到了自己的座位旁,眼睛不停探索着周圍的情況,原來葉靜早把她們的桌椅也做了調動,此時她們的雙人桌和姚倩倩那邊的雙人桌都並在了教室中間的位置,這樣她同時有了兩個同桌,左邊是喬倩倩、右邊是葉靜,同時座位也向後移動了一排,這意味着離老師的視線又遠了一些,蘇末對這個位置還算比較滿意。

“大小姐,別愣着了,快點收拾啊!”

葉靜沖蘇末吼了一聲,她這才停止了掃視,趕忙低頭幫葉靜整理亂得一塌糊塗的課桌,不經意抬頭間,卻發現前面的位置上一片空空如也。

“什麼情況?許子夏他們呢?”

聽她這樣說,葉靜頓了一下收拾書本的動作,埋頭不做聲,卻有些明顯的失落劃過眉宇。

“不知道吧?!”喬倩倩此時一臉開心地湊了過來“咱們真幸運,班長說前面要安排新轉來的男生呢!”

葉靜雖然一直沒有停止手中的動作,佯裝不在意喬倩倩和蘇末的對話,但此時還是偷偷瞥了一眼已經去了第一排的許子夏,他正在一本正經得收拾桌子上最後一摞課本,表情凝重,看不出喜悲。

只是一瞬間,生怕被誰發現似的,葉靜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眼神,悶着頭去老位置上拿最後剩下的一些東西。

蘇末聽喬倩倩這樣說愣了愣,巡視班上一周,第一眼竟然沒有找到許子夏,還是喬倩倩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

“喏,第一排呢!”喬倩倩說完一屁股坐在椅子裏,頭頭是道地分析道“絕對是班主任的意思,許子夏成績那麼好,被調到第一排是早晚的事情!不過咱們前面要是坐個帥哥,那也挺好啊!”她說完,陷入自己一廂情願的美麗遐想里。

蘇末對她的評論不置可否,低下頭繼續整理自己的東西,此時葉靜正拎着裝滿書的袋子氣喘吁吁地走過來。

“好了,最後一包了!蘇末以後換座位你再來這麼晚,小心我揍你!”

“哈哈,謝了謝了,我最最最愛的葉靜同學!”

蘇末忙接過書袋,俏皮而恭維地說著。

此時教室門再次被推開,班主任岑老師蹬着黑色高跟鞋,邁着鏗鏘的步子,一臉嚴肅地走進來,教室里的喧囂一瞬間止住,只剩下有些同學悄悄收拾着最後的一點東西。

這次有些不一樣的是班主任身後還跟着幾個男孩子,都背着鼓鼓的書包,有的甚至手裏還抱着一大摞課本,而只有走在最後的男生,一隻手搭在肩上斜挎着一隻看起來有些乾癟的書包,他穿着白色的襯衫,斜斜的劉海正好遮住右面的眼睛,微微低着頭,學校本來是不允許男生留太長的頭髮的,所以這樣的形象無疑引得下面的同學直接忽略掉其他的新同學,小聲議論起他來。

“哇塞,好另類呢!”

“是呢,是呢!不過長得也蠻帥啊!”

班主任聽見下面悉悉索索的議論聲,頗具威嚴色彩得“咳”了一聲,這招果然管用,所有聲音再次歸於沉寂。

“好了,你們就按順序坐吧!”

班主任指指教室的空位,對他們說道,那個男孩子因為走在最後,所以也就順理成章地走到了最靠後的位置上,也正好是蘇末前面的位置。

喬倩倩躲在一堆書後面一直雙手合攏在胸前,默默祈禱狀,直盯着走過來的這個男孩子,直到他轉身坐下,她這才快速附在蘇末耳邊輕嘆一句:“好帥啊!”

蘇末其實在他進門的那刻已經認出,這正是下午在球場的那個男孩子,並着實暗暗驚嘆這也太巧了吧。此刻再打量這個男孩子,她更感覺到他身上那種似乎與生俱來的冷漠和驕傲,這與蘇末以前認識的男孩子不一樣,鄭陽性格爽朗,而許子夏細膩靦腆。

“同學們,這是新轉入我們班的幾個新同學,希望大家繼續發揚咱們班團結友愛的精神,互幫互助,儘快幫助新同學適應我們這個大集體。那下面就讓他們分別介紹一下自己。”

班主任說完,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投到了幾個新同學的身上。

“大家好,我叫楊一亮——謝謝!”

第一個同學的介紹簡短明了,同學們響起了歡迎的掌聲,他有些緊張地低着頭坐回了座位里。

“哦,我叫王強,大家可以喊我大個兒!”

這次站起來的同學瘦高的體型像個竹竿,加上他的自我調侃,掌聲中夾雜着一些同學善意的笑聲。

“大家好,我叫楊小墨!”

蘇末前面的男生站起來的時候,不待他開口,下面的掌聲已經倍加熱烈,他感謝地笑了笑,然後自我介紹完,不忘非常紳士地向全班同學鞠了一個躬。

這樣的舉動立刻又引來這個女生占絕大多數的班級的一陣唏噓和呼喊,而在他淺笑的那刻,雖然只有一瞬間,蘇末依然感覺到了原來他笑的時候嘴角會露出一道非常漂亮的弧線。

“大家好,我叫李陽!多多關照!”

“我是葛小雷,謝謝大家!”

“大家好,我是韓東,很高興和大家成為同學!”

自我介紹的聲音和同學們的掌聲依然在教室里此起彼伏,蘇末起先只是一一望着接下來自我介紹的幾個同學,直到喬倩倩在旁邊用胳膊肘悄悄碰了一下自己,然後撇撇嘴示意蘇末看前面。

上帝,此時蘇末才注意到坐在前面的楊小墨早已好像整個世界都和自己再無關係一樣,他從自己那個乾癟的書包里掏出的書在課桌上壘起來剛剛好可以遮住講台上老師的視線,這時候最雷人的一幕出現了,他從書包里掏出的最後一件東西竟然是一面圓形小鏡子,蘇末和喬倩倩同時張大了嘴有些驚恐得望着前桌的這個男生,旁若無人得對着鏡子仔細用手撥了撥前面的劉海,然後將鏡子正着放到了那堆書後面靠左側。

“臭美!”

這是蘇末腦海里最快閃過的詞彙,本來以為這個男生挺特別的,枉費了自己的一番心思,蘇末甚至眼神里還露出了一絲小小的鄙夷,只是她不知道,此刻鏡子前面的楊小默,早將她這小小的表情盡收眼底,而同時一抹得逞的笑容早已攀爬到眉梢。

“好了,同學們請坐好!”

班主任在前面清了清嗓子,然後開始目光嚴肅地掃視着教室里瞬間端坐的同學們。

“從這個班會開始,我們第二個月的高三生活也正式開始了!新轉文科班的同學們一定要好好把握這次機會,當然我們的老同學也要繼續努力,希望一年之後,大家都能邁入自己滿意的學府!”

班主任的目光再次掃射了一遍全班,然後提高了音調。

“同學們,讓我們再大聲念一下我們的班訓!”

“抬起頭來思考,低下頭去學習!爭分奪秒,堅持不懈!”

班主任話音落地,全班同學齊聲高喊,蘇末照例在念完的那刻,低下頭去衝著葉靜偷偷地捂着嘴笑了起來,當時班主任和班長能夠想到這樣的班訓,真是個奇迹!

“我感覺咱們的班訓像咒語!”

蘇末沖葉靜低語,兩個人偷偷笑着,但抬頭正見班主任嚴肅的眼神,又忙面面相覷、收住了表情,低下頭去開始一本正經拿出課本複習。

此時在楊小默面前的小鏡子裏,只剩了蘇末頭頂扎馬尾辮的白色小兔子上下晃動,他最後滿意得瞅了一眼,也開始去摸出一本課本來準備複習。

接下來的場景每一個讀過高中的人應該都會理解,蘇末的班主任代的科目是歷史課,所以不等她從講台上下來,安然走到第三排,已經有同學順路站起來開始問問題了,其他大部分同學更是聚精會神得進入了學習狀態。蘇末雖然很不滿意班主任這種每次都拿着活動課當自習課的做法,但是畢竟高考大敵已然一天天臨近,所以也只有認命得學習。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課鈴聲響起,無奈那個拖着班主任問問題的“倒霉鬼”好像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而班主任也樂得對待這樣勤學刻苦的孩子一百萬個耐心講解,只是苦了下面翹首期盼的同學,班主任還沒走誰敢第一個衝出教室。

當然很多同學又實在不願意自己本來可憐的下課時間就這樣白花花得溜走,要知道這個下課距離晚自習之間只有短短40分鐘不到,而且還包括了晚餐時間,集體沉默了幾分鐘后,終於有幾個膽大的同學開始用“乾咳”的方式以示抗議了,以往如果碰上實在沒有眼色的同學,好幾個人的乾咳聲會此起彼伏好一陣子才會奏效,幸虧今天這個還算識趣,只兩聲后他就開始鞠躬謝過班主任的耐心解答,一場無聲的戰役這才宣告結束,班主任前腳走出教師門的那刻,她的身後便如洪水泄閘般車水馬龍開了。

同學們一個個帶着有如過年般的開心笑容湧出教室,葉靜也抬起頭來沖蘇末遞過那本許子夏的數學筆記。

“你的那份也幫你抄完了,還給他吧!”葉靜說話的時候雖然如釋重負,但是心裏卻有些忐忑,那個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此時壓得她有些透不過氣。

“上帝,你太厲害了!只一個活動課就全部搞定了!”

蘇末卻驚嘆葉靜的速度,開心得結果筆記本,蹦蹦跳跳得去第一排找許子夏了,而自始至終葉靜的目光便緊張得沒有離開蘇末身上。

她看着蘇末走到許子夏面前,敲了敲許子夏頭頂那摞書,等他抬頭的時候,她就把筆記本推到了他面前。

“謝了!順便恭喜你喬遷大吉!哈哈!”

蘇末竟然還沒心沒肺得抱起拳頭,就差說句“紅包拿來”了,許子夏表情局促,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蘇末又頗帶關心色彩得小聲加了句:“離老師那麼近,你可要萬事小心哦!”

於此同時,喬倩倩那裏卻被楊小默氣得夠嗆。

“楊小墨,你好啊!”下課的時候,喬倩倩出於同學間的友誼,熱情得對準備要離開的楊小默打了聲招呼。

“我叫喬倩倩!以後我們是前後桌哦!”

說話間,喬倩倩甚至還伸出了右手準備去握手。

“哦,你好!”

面對喬倩倩的熱情,楊小墨竟然置若罔聞般,只輕輕回應了一句,轉身就走開了,只丟給喬倩倩一個背影,讓這個熱情似火得小姑娘瞬間冰凍。

“哈哈!熱臉貼個冷屁股!嘖嘖!”

楊小墨的同桌李波是班上有名的調皮大王,此時對着喬倩倩幸災樂禍地嚷道。

“去!煩不煩?!”

喬倩倩將所有的火氣丟給了李波,然後恨恨地坐回了座位。

此時蘇末還在許子夏那裏開心得調侃,許子夏看她的表情,瞬間明白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這個粗心的丫頭果然根本沒發現那個筆記本的秘密,但是他依然有些不甘心得試探。

“你這次筆記抄的好快哦,題目都能看懂?”

嘴上問得很輕鬆,但是許子夏望着正在做題的本子,並不抬頭看蘇末,但是握着筆的手明顯已經攥出了汗水,而且有輕微的顫抖。

“哈哈,被你猜中了!葉靜幫我抄的,她也順便抄了一份,還讓我謝謝你呢!”

最後的試探,結果也已經赤裸裸,許子夏那刻反而沒有意想的失落,甚至感覺心頭一松,她沒有發現也好,這樣或許以後的相處還會像以前一樣輕鬆,他如是想到,但是依然拿着筆低頭在那裏寫寫算算,依然不看蘇末。

正在此時楊小墨在蘇末身後經過,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因為個子高,而第一排前面的位置本來狹小,就一下,他明顯有些用力得擦了一下蘇末的肩膀,幸虧前面有許子夏的桌子護着,蘇末索性只是略微傾斜了下身體,微怒轉身卻正見楊小默的衣領擦過自己的馬尾辮,然後“肇事者”卻一臉毫不知情的樣子坦然走出了教室。

蘇末早就領略了這個人的種種奇怪舉動,所以當發現是他的時候反而就不計較了,低頭看許子夏依然在寫寫算算,便悻悻地道了別。

“許子夏,你忙吧,我走了啊!”蘇末說完也推門走了出去。

聽到聲音許子夏驀地抬起頭來,卻已不見了蘇末的影子,他有些慌亂地打開了筆記本,直接翻到最後一頁,望着那行淺淺的鉛筆字,突然感覺很窘迫,他甚至有些生氣地抓起桌上的橡皮,狠狠地擦了起來,但是或許用力過猛,幾下就把紙擦壞了。

“刺啦!”

是紙撕開的聲音,許子夏的動作戛然而止,低着頭臉漲得通紅。

此時葉靜從他旁邊默默地經過,聽到紙撕裂的聲音略微停了停,好像要說些什麼,但是最終只是輕輕地重新打開了那扇教室的門,安靜地走出了教室,樓道里葉靜的臉上沒有特別明顯的情緒,但是簇動的眉毛和緊閉的嘴巴卻將她那刻的心情暴漏無疑。

其實故事講到這裏,已經無需言明,葉靜喜歡許子夏,高一剛剛入學的時候,葉靜的行李箱壞了,她搗鼓了一陣發現自己根本修不好,便索性坐在一邊負氣,而恰巧那刻許子夏經過。

“同學,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葉靜抬頭,陽光下那個安靜溫暖、靦腆沉穩的大男孩兒第一次站在那裏就一下走進了葉靜心底的最深處,所有的無助也在一瞬間煙消雲散,她咧開嘴笑了笑,然後用手無奈得指了指旁邊那個掉了一個軲轆的箱子。

“許子夏,你不剛好買了個空箱子嗎?”

此時葉靜才注意到原來他身邊還有一個女孩子,嘴裏叼着一根冰棍兒,古靈精怪、大大咧咧的樣子正是蘇末,他們兩個和鄭陽上午就到了學校,早就安頓好了,因為許子夏感覺宿舍里壁櫥太小,所以剛剛陪蘇末去買日用品,便順便買了個行李箱。

“對啊,同學,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把你的東西都換到這個箱子裏吧!”

許子夏指指身旁的箱子,熱情得問道,葉靜看看許子夏,再看看蘇末,然後感激得點了點頭。

只是在葉靜慢慢拉開拉鎖、打開自己行李箱的時候才有些難為情,蘇末更是驚恐的表情完全呆立,滿滿一箱子,竟然全部都是小說,既有四大名著,也有張愛玲、巴金,什麼金庸、古龍、梁羽生的更是應有盡有。

許子夏一邊幫葉靜換箱子,一邊打趣得說到,像這種來寄宿學校不帶別的,專門帶一箱子名著的人絕對只有葉靜這麼一個女孩子!

本來都是同學,三個人沒聊幾句就成了很好的朋友,最後許子夏拎了葉靜換掉的箱子回了男生宿舍,而蘇末則一邊抱怨着一邊幫葉靜把那滿滿一箱子小說抬上了四樓,最後差點累癱了,而一直到現在,葉靜和許子夏的箱子都是調換着用的。

之所以沒換,不是葉靜沒提,而是許子夏一來感覺麻煩,二來就一個箱子非得要回來未免有些小氣,只是他沒有想到,葉靜沒有堅持的原因竟然是她一直感覺那個箱子代表着她和許子夏之間特別的緣分。

剛開始的時候,葉靜以為蘇末和許子夏是一對,但是時間長了,從蘇末的言談話語間才知道,他們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甚至她還知道了鄭陽,據蘇末說他們三個從小無話不談,是那種絕對超越異性關係的鐵三角、好哥們!

但是直到昨天葉靜發現了許子夏筆記本上的秘密,她才知道一直以來她都因為蘇末把事情想簡單了,就算蘇末神經大條,根本沒有把和許子夏的關係往那方面想,但是許子夏顯然是認真的,而她也太明白對於許子夏這樣心思細膩的男孩子一旦對這個事情認真就在所難免得會受到傷害,所以與其讓他去接受蘇末根本不喜歡他的事實,倒不如用這樣的方法巧妙得去掠過事實,至少,對於許子夏,葉靜這樣做是善意的,完全是為了保護他,而沒有一點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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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戀如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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