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給你臉了
暴雨兇猛捲成簾,依舊覆著常寧府。
雨點豆大噼里啪啦的敲打着路邊層層疊疊的棚戶和招牌,還有富足人家的黑瓦和青石板階梯,
在平常,這個時候長興坊的商家店鋪應該早就有了動靜,熱水的滾燙蒸騰起迷迷濛蒙的水霧,瀰漫的人的臉,讓勞碌的普通人在雨幕里模糊了。
當然,要除了青樓賭坊這種夜晚才開始興盛的買賣,其他都應該開店營業了。
不過這兩天嘛,青龍幫白幫兩個常寧府鼎鼎大名的幫派麾下,兩個幫派大戰,嚇的那些市井的商販就連營業的時間都往後推遲了一個時辰。
為了生活總是有人祈求運氣,去城門口的必經之路的轉角,有一個賣早點的攤子老闆,為了搶一個好位子,多賺兩個辛苦錢,竟然早早的撐起了攤子。
雨棚下,油聲呲呲,不過他剛剛把抻好的油條扔入油鍋中,就看見迎面走來幾名擠在油紙傘下身穿青色短打衫的青龍幫幫眾,而走在前頭是一個撐着一把黃色油紙傘,微微傾斜低壓,遮住面龐看上去挺年輕的男子。
那攤子老闆彷彿嚇傻了一般呆立不動,暗恨自己為什麼非要貪那兩個錢,早早的就把攤子擺出來。
“老闆,再不翻你那油條就要糊了。”
溫和的聲音傳來,早點攤的老闆手忙腳亂的翻着鍋里的油條,抬頭一看,是一個清秀的年輕男子。
他心中暗道可惜了。
“給我來兩根油條。”
楚休回頭看向身後幾個擠在一兩把油紙傘下的人,淡淡問道:“你們要不要?”
眾人搖了搖頭,周吉昱臉上更是露出了苦笑,這都什麼時候了,老大你還有心思吃早餐?
剛出鍋的油條被老闆用油紙裹着遞給了楚休,咬一口外酥里嫩,酥香滿口。
“老闆你手藝不錯啊。早上出門沒帶銀子,老周你付錢。”楚休咬了一口油條說道。
早餐攤的老闆連忙擺擺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周吉昱沒心思跟那早餐攤老闆蘑菇,直接扔出一塊碎銀子跟上楚休。
拿着那足足比得上他以前十天才能賺來的碎銀子,早餐攤老闆在心中暗暗想着,這青龍幫的老大倒是比以前那心情不好就喜歡砸人店鋪的陳老大要好的多。
…………
那位膽敢扣下楚休手下的唐錦繡長的很普通,大概三十多歲,略顯油滑。
楚休帶着人來的時候,他竟然就在原地站着沒動,彷彿就在那裏等楚休一般。
被唐錦繡扣下的有六個人,被他手下的人壓着跪在那裏,樣子極其的凄慘。
眼眶發青、嘴角被打裂,顯然昨晚沒少被使盡招呼。
其實現在楚休手下的實力算是不錯了,對付唐錦繡那些手下,起碼一個打三、四個不成問題。
但架不住對面人多,十多個一起撲上來,再高的實力也沒用。
看到自己的兄弟被打成這樣,快活林的幫眾們頓時都群情激奮了起來,若不是李壞和周吉昱攔着,他們甚至有可能現在就衝出去。
周吉昱知道現在不是亂來的時候。
對付外人怎麼打都可以,但幫內之人擅自動手,那可是要受幫規處罰的。
打架鬥毆也就算了,萬一這幫手下的小崽子們鬧出人命來了,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況且看唐錦繡這個樣子,顯然是有恃無恐,周吉昱甚至懷疑,他敢這麼做,是不是背後有蔣老大的支持。“唐錦繡?”楚休淡然的撇了他一眼,那是一種讓唐錦繡很不舒服的眼神。
他感覺楚休看自己就好像在看一隻狗一樣,完全沒有把自己當人,這比直接上來就開罵還要讓他感到不舒服。
“楚休是吧?”唐錦繡走到楚休身前,笑呵呵道:“不是兄弟我故意扣下你的人,只是他們太不懂規矩了而已。”
唐錦繡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六人:“幫派大戰,這地盤誰打下來的就是誰的,兄弟我在這裏可是蹲守了兩天,剛要準備跟趙無極決一死戰,沒想到他竟然跑了。
趙無極跑到哪裏去我不管,但這半個長興坊的地方卻是兄弟我先佔了,你這六個人倒好,竟然上來就說什麼這長興坊都是他們打下來的,讓我帶着人滾出去,這是什麼道理?”
“誰讓你打的他們?”楚休問道。
“額?”唐錦繡腦袋頓時有些沒轉過彎來。
現在不是應該討論這半個長興坊的歸屬上面來嗎?怎麼又繞道這六個小幫眾身上來了?
“我楚休的人我自己可以教訓,但你憑什麼打他們?”楚休上前一步,看着唐錦繡的目光充滿着不屑,就好像是在看一個垃圾一樣。
彷彿被楚休的眼神給刺痛了,唐錦繡指着楚休的鼻子大喝道:“楚休你什麼意思……”
‘啪’的一聲,唐錦繡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楚休一巴掌打斷,頓時鮮血夾雜着碎牙飛濺出來。
唐錦繡手下的幫眾都懵了,剛才還談的好好的,這怎麼就打起來了?
楚休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一點武功都沒修鍊過的唐錦繡頓時被踢到在地,捂着肚子痛呼着。
他手下的幫眾紛紛掏出兵器對着楚休,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妄動的。
有着刺殺白幫大頭目關雨的戰績在,這些小幫眾在楚休面前頂天只有仗着人多拔刀的勇氣,誰人敢第一個上來送死?
楚休緩緩走到唐錦繡身前,伸出腳踩在唐錦繡的腦袋上,力量緩緩的加大,讓唐錦繡驚恐的尖叫不已,彷彿下一刻楚休真的要將自己的腦袋一腳踩爆!
“你佔據長興坊我不管,但你為什麼要打我的人?向我示威嗎?”
楚休的話剛問完就是一腳踩下去,壓根就沒有給唐錦繡回答的機會。
雖然沒用內力,但這一腳卻讓唐錦繡感覺自己的腦袋彷彿爆掉了一般。
“你打了我的人,就是打了我的臉。我跟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什麼要打我的臉?”
又是‘砰’的一腳踩下。
“請問唐老大,是誰給你的勇氣,是誰給你信心來打我的臉?”
‘砰砰’兩腳踩下去,唐錦繡的神志已經不清了,只能勉強的喘息着。
“為什麼不回答我?你有勇氣打我的臉,怎麼沒有勇氣死硬到底?”
楚休的腳壓根就沒有停過,唐錦繡的眼珠子都快要爆了出來了。
在場的幫眾,無論是唐錦繡手下的人還是楚休手下的人都被他如今的樣子給嚇到了。
那一聲聲的詢問卻根本沒有給唐錦繡一聲回答的機會,彷彿是神經質般的自問自答。
一腳一腳毫不留情的踩下去,絲毫不讓人懷疑,楚休是打算硬生生的把唐錦繡給踩死!
現在的楚休在他們看來,這根本就是一個瘋子!一個不能用常理來形容的瘋子!
“腳下留情!腳下留情啊!”
一名身穿文士袍的中年人從人群後面擠出來,這人正是蔣老大手下的白紙扇余師爺。
看到已經快有進氣沒出氣的唐錦繡,余師爺苦笑道:“楚休,大家都是幫中的兄弟,有話好好說嘛,何必下手這麼狠呢?”
楚休指了指腳下的唐錦繡,又指了指自己的臉:“他佔了我的地盤,這是打了我的左臉。他又打了我手下兄弟,這是打了我的右臉。
我楚休難道就真的看起來這麼好欺負,被人連着扇了兩巴掌,還要湊過去笑呵呵的問:哥們你為什麼打我的臉?”
余師爺乾笑着,聽着楚休意有所指的話,不由得期期艾艾了起來。
他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楚休,那個靠着自己的詭辯之才說服了蔣老大的年輕人,那個為了上位,毫不猶豫給蔣老大跪下叫義父的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真的跟現在面無表情,但實則瘋狂至極,彷彿下一刻就要踩死蔣老大心腹的楚休,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余師爺咽了唾沫道:“那個,楚休。唐錦繡這麼做的確是不對,長興坊是你用實力打下來的,這點誰都拿不走,唐錦繡打了你的人,自然有幫規伺候,你自己出手,也不合規矩不是?你先把他放了,到時候自然有幫規處置。”
“幫規?呵呵。”
楚休不明所以的輕笑了一聲,雖然讓余師爺感覺到有些不舒服,但楚休終於把腳從唐錦繡的腦袋上拿下來。
看到這一幕余師爺長出了一口氣,但還沒等他這口氣出完,楚休便一腳踩在唐錦繡的手上,直接把他那一隻手碾的粉碎!讓已經昏迷了的唐錦繡,硬生生的疼醒了!
“楚休你……”余師爺憤怒的指着楚休。
但楚休彷彿沒看到一樣,按部就班的,將唐錦繡的另一隻手,還有兩條腿全都碾碎。
不是踩斷,而是硬生生的碾碎,彷彿是用大鐵鎚砸的一樣。
“出來混,有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做錯了事情,就要付出代價。”
留下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話,楚休讓人帶着那被打的六名幫眾,直接轉身離開。
直到讓撐着油紙傘,腰間懸挂一柄長刀的峻拔背影在雨幕里漸漸走遠了,也沒有一個青龍幫的幫眾出來開口或者拔刀。
余師爺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只能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看着堂外那簾秋雨,他自言自語道:“蔣老大啊蔣老大,你這次,恐怕是走了一步錯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