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心思
“楚休你不去混官場，當真是屈才了。”
一頂寬大的斗笠收容天上落下的雨水，蓑衣護體，只有幾點雨滴在胸前，向來是面無表情，冷冰冰的鐵無情此刻饒有興趣的看着楚休。
他的大拇指摩挲着黑色的刀柄，刀長三尺，柄長六寸，厚背薄刃，刀脊為直，刀刃略弧，重九斤九兩，正是大名鼎鼎的“洛水刀”。
洛水在帝京西側，六扇門總部所在，所以此刀名曰洛水也是如此，這把刀是六扇門的必備。
鐵無情，六扇門，常年府總捕頭。
據說他的實力高深莫測，沒有人看過他全力出手，他的實力在眾人看來一直是個謎。
而這次，他就是出來抓個採花賊，沒想到還能碰到一個這麼有意思的人。
要知道常寧府尋常幫派中人面對他這個總捕頭，要麼是懼，要麼是敬，唯獨沒有主動湊上來給他送功績的，當真是有意思的很。
鐵無情一隻手在洛水刀上，另外一隻手手中的兩枚黑色鐵膽越轉越快，但卻詭異的沒有一絲聲響，只聽得見雨水嘩啦啦，落在青石板上——
“可惜我現在是幫派中人，朝廷是絕對看不上的。”
楚休笑了笑，扶了扶斗笠，然後下意識拍了拍自己腰間懸挂的長刀，自嘲道。
“那可不一定，長生天朝看的是能力，不看出身。”
鐵無情直接隨意的一揮手，指了指那採花賊道：“把這傢伙給我捆了帶回官府交給主簿大人。”
轉身，鐵無情對雨中穩穩站立，一身青衫的楚休道：“你這情我領了，以後若是有什麼事情，可以來常寧府衙門找我。”
“大人不是六扇門的嗎？”
“六扇門和衙門是一家。”
“那正好我還有一樣東西準備交給大人你。”
楚休拱拱手笑着道。
“什麼東西？”
楚休揮了揮手，隔着雨幕，孫雲還是識趣的帶着幾名幫眾後撤，吳良知吳老闆一看，也立馬轉身就走，有些東西還是裝糊塗的好。
鐵無情會心一笑，其他幾名捕快也立刻壓着那採花賊走開。
“鐵大人身在官門，一些大案要案就已經忙不過來了，要是再碰上這種偷摸，偷香竊玉之類的案子，費時還費神。
如果鐵大人需要的話，可以知會我一聲，我保證三天之內就將人送到你的門前。”
鐵無情眼睛一眯：“常寧府這麼大，就憑你手下這二百多號人，能夠把所有帶案底的犯人都抓來送給我？”
“當然抓不到，不過如果有需要的話，他們在三天之內，就會有人出現在衙門口自首。我相信不光是您，就算是知府大人，也會很高興的。”楚休低聲道。
鐵無情愕然，隨後頓時大笑了起來。
“我收回我剛才的話，你不當/官豈止是屈才？你要是真當了官，保準是一個大大的奸臣！”
楚休的話他豈能不明白？抓不到人，那就隨便找個人去自首罪，只要不是死罪，價錢給足，在昌寧街這種地方會有很多人願意乾的。
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給他鐵無情刷政績，也是為了知府大人刷政績。
沒有哪個當官的喜歡自己案頭堆着一大堆的案子，只要把它們都解決，至於真正的犯人是不是逍遙法外，誰管得着？
“行，你這份大禮我收下了，吧，你想要什麼？”
“我只想要大人你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我一把。”
楚休在‘力所能及’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你不我也會這麼做的，畢竟整個常寧府十二幫，都找不出來你這麼有意思的人。”
鐵無情的嘴角再次掛起了那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個年輕人是真的很有意思，其他十二幫的人面對朝廷的人，向來就只有四個字：敬而遠之。
十二幫在常寧府的實力很強，但還沒有強到可以挑戰朝廷的地步，所以面對官府，他們敬着，有時候也要用錢孝敬着。
不過這些人裏面卻沒有一個像楚休這樣，主動貼上了拉關係，甚至玩着熟練的欺上瞞下手段，幫他刷政績。
鐵無情一揮手，幾名捕快立刻跟了上來，一名年輕的捕快忍不住問道：“老大，那小子跟您說什麼了？”
“啪！”
鐵無情彈了他一個腦瓜蹦，直接讓這捕快的腦袋上紅了一大塊。
“不該問的別問，你還叫人家小子，你要是跟那小子調換一個位置，人家估計早就當上捕頭了，哪像你還是一個捕快。”
捕快委屈的撇了撇嘴，顯然是不服，不過在鐵無情的高壓之下也不敢再犟嘴。
手中的鐵膽飛快着轉動着，鐵無情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聲道：“呵呵，陳龍那條守家老狗的手下竟然出了這麼一個有意思的年輕人，這下青龍幫可有趣了，就是不知道他能走到哪一步。”
看着鐵無情走遠，楚休揮揮手讓孫雲繼續巡視着昌寧街，自己則回到了家中。
能跟鐵無情搭上關係，也算是一個意外之喜了，其實他一直都想要跟官府的人打好交到，不過一直都沒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
陳龍他們對朝廷官府敬而遠之，那是他們認為自己跟朝廷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但楚休的想法可跟他們不一樣，交好官府的人，在某些時刻可是會大用的。
一點點的權利就可以讓一個人興風作浪，更何況六扇門在常寧府的權利可不是一點點。
那是大人物了，最起碼比陳龍這些混幫派的幫派頭子好多了。
楚休不要鐵無情什麼承諾，只要他能在關鍵時刻挺自己一把，也就足夠了。
……
第二天，楚休來到駐地堂口，周吉昱已經在雨檐下等着他。
黑色瓦檐雨珠不停，淅淅瀝瀝。
“說說看我那位賓哥了些什麼？”把周吉昱拉到堂口的大廳內，楚休坐在太師椅上淡淡問道。
周吉昱給楚休倒上茶：“錢直接交給黃叔，我沒有見到過賓哥。”
那就是沒有事情，讓我自己發揮了？
“對了，我讓你打聽白虎幫跟咱們青龍幫的消息，你打聽的怎麼樣了？”
周吉昱一聽，立馬笑道：“差不多都打聽清楚了，自從上次咱們刺殺了關雨，白虎幫認慫后，他們手下的幫眾就已經開始不滿了。”
楚休吹了吹漂沫的紫砂茶盞，道：“不滿也正常，被我這麼一個無名輩幹掉了一個大頭目，偏偏他們還不敢報復，換成誰心裏都憋屈。”
周吉昱頭道：“是這麼個理，而且白虎幫的情況更加的嚴重，內鬥不休。白虎幫老幫主上個月才死，現在幫內分為兩派。
一派是幫主的兒子魏合，現在名義上雖然是幫主，但白虎幫十一位大頭目，只有三位支持他。
不對，現在只有兩個了，被您幹掉的那個關雨，原來就是支持他的。剩下的便是兩個副幫主張洪波和馬青原兩個人，這兩個人的實力要比魏合強得多。
但這兩個傢伙各懷心思，誰都想當幫主，最後也只能暫時讓魏合坐在這個位置上。”
“現在這兩派對青龍幫是什麼態度？”
周吉昱道：“魏合是主張開戰的，他實力弱，而且本身年輕難以服眾，急需要用一場戰鬥來鞏固自己的地位。
縱使打輸了，他起碼也能在白虎幫內明確自己的地位，要不然現在的白虎幫，甚至有一些低級幫眾都不知道他這個幫主的名字。
而那兩個副幫主則是極力在避免開戰。
他們現在是想將魏合名正言順的拉下來，一旦開打，他們手下的實力必將受損，這對於他們沒有一絲好處。”
“這兩派斗的很厲害？”楚休喝了一口茶問道。
周吉昱頭：“相當的厲害，就差沒當場撕破臉皮了。
現在所有靠近咱們青龍幫地盤的人手，都被換成了兩個副幫主的人，他們就怕魏合主動挑釁，引起兩幫大戰。
不過就算是如此防着，前兩天還是出了事情。
咱們青龍幫有兩個兄弟去永興坊走親戚，那地方可是白虎幫的總堂所在，兩個倒霉蛋被人認出來，差被魏合的手下當場給打死。
幸虧後來張洪波及時發現，將人給救了出來，送回青龍幫，並且賠了一大筆銀子，面子裏子都做足了，再加上咱們這邊也不想打，這才把事情了結了。”
楚休沉吟了一會，雙方都這麼克制，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老周，你應該知道我讓你收集這些信息是什麼意思吧？”
周吉昱遲疑的了頭，低聲道：“您是想打白虎幫？”
楚休沒隱瞞，點頭道：“現在我們昌寧街的發展已經到了極限，我若是繼續招收人手，不僅地方不夠，我那位賓哥就不會容我，刑堂那位堂主，估計也不會讓我好過。
我們昌寧街想要發展，就只有靠戰功這堂堂正正的一條路，兄弟們浴血打下來的地盤，就算是幫主都沒有資格什麼，所以白虎幫，我們必須要打。”
周吉昱下意識的摸了摸腦袋，有些為難道：“但現在雙方都十分的剋制，連青龍幫和白虎幫的小摩擦都是壓制着，用銀子什麼的也勾引不了什麼打的衝突，這些天小心翼翼……”
楚休望向雨幕，輕輕噓了一口茶水，眼中閃過一絲冷芒，語氣不輕不重，道：
“他們想不想打是他們的事情，我想不想他們打那是我的事情。”
“他們不想打，那我就想辦法讓他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