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茶閣之約
晴蘿笑一勾,身子一軟就綿軟成扶風柳枝倒向蘇承安,蘇承安懷裏遂襲來香風一陣,抱得滿懷。
“你就會哄我高興,你可說好了的,晴蘿都是你的人了,後半生就指望着承安少爺的一絲憐憫,寵着護着,少爺可不要辜負了晴蘿的一片心意吶。”晴蘿媚眼如絲,倚在蘇承安的懷裏賣嗔撒歡,聲音綿軟得如貓咪一般,水蔥似的指頭一勾,在蘇承安的眉上輕輕畫著圈,“你在夢裏,以後想的只能是晴蘿。”
“好好好,想你想你。”蘇承安笑着,嘴上應和得一絲不漏,心裏癢絲絲的卻總浮現出一個窈窕的身影,“以後你就是我院裏的晴姨娘了,本少爺給了你這麼大好處,我的小晴蘿是不是也該為我做點事兒呢。”
熱風吹得晴蘿脖子上一片酥酥麻麻的,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唇畔掛着笑意侃道:“你就知道欺負我,人家什麼時候不答應你了。”晴蘿以為他想的是床笫之事,調笑一番,藕臂一伸勾他脖頸,就要解衣,蘇承安滿腦子的蘇然的面孔,清艷絕倫,秀里含嬌,一雙眼睛瀲灧生光動人心弦。
蘇承安哪裏有心思理會晴蘿,晴蘿雖然算個妙人,收用的婢子裏也算是頂尖兒的,床笫之間也是千嬌百媚,予取予求,如今新鮮勁兒卻掛在旁人身上,蘇承安想的都是怎麼和那個蘇然妹妹勾搭上,培養好感情,那樣一個美嬌娘養在府里只能看着,多浪費啊。他一下子就將晴蘿手上動作止住,自己扣上衣領的扣子,動作輕緩而迅捷,眼中精光一閃沉聲道:“別鬧,是真有事兒要你去辦。”
晴蘿臉上一燙,嘟着小嘴不情不願的縮回了手,不以為然,“什麼事兒啊?”
蘇承安起身就去了書桌前,輕蘸墨汁,提筆就龍飛鳳舞了幾字,等紙條晾乾了小心翼翼折起來遞交到晴蘿手上,捏了捏晴蘿的手指道:“把這個交給明頤館的蘇然娘子,就說宓姐兒找她有要事相商。”
晴蘿是個度量不大的婢子,縱有這般黛如遠山、目如清泉、鼻如雕玉的容貌,在蘇承安的眼裏也不過是個閑暇時可供賞玩的花瓶罷了,怎敵內里精緻、涵養滿腹的名門閨秀來得有滋有味。
晴蘿覷他一眼,裝了一肚子的不滿,礙於仍舊要依靠着蘇承安的寵愛過日子,白了他一眼起身就去了。蘇承安望着她漸行漸遠的綽約背影若有所思。
花園裏的春桃掉了一地,粉紅色染遍了數條花道,晴蘿的腳踩在上面狠狠剁了兩下,嘴裏碎碎念着什麼,遠處走來一個穿着深藍雲錦襖裙的女子,上身是喜鵲登枝的喜慶圖樣,下面是相差不大的一色滾邊衫裙,下巴一揚走在路上娉娉裊裊。
來人正是近日取代了珣兒位置的采寒,在大夫人的身邊兒剛剛得勢,除了玲瓏之外,就只有她了。采寒資歷雖淺薄,但要論起身份,還是比晴蘿這樣長期在大少爺身邊伺候的婢子要金貴些,也難怪走在路上都能擺譜,下巴抬得高高的,眼一瞥瞧見了花園裏擋道的晴蘿,一捏喉嚨,清了清嗓子“咳咳”兩聲。
晴蘿攜着一臉的諂媚巧笑道:“這不是采寒姐姐嗎,今兒我可是撞了大運了,我說怎麼前面兒一出門就見着喜鵲呢,原來是預示着能見着采寒姐您吶!”
采寒把柳眉一挑,捎了幾分得意,“行了,別討嘴皮子乖巧了,就你會說話。你這是上哪兒去啊?”
晴蘿一揚手,揮了揮手裏摺疊好的柔軟紙片,當著采寒的面就展開了,上面是蘇承安的潦草字跡——明日午時,茶閣一見,要事相商。
“喏,這不是幫我家少爺傳話送信去嗎。承安少爺沒事兒還約蘇然娘子去茶閣,左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還得用宓安娘子的名義將人約出來,不過是想親近親近初來乍到的然娘子,還整得冠冕堂皇。”晴蘿一五一十都說了,也沒藏着掖着,承安少爺好女色是闔府皆知的事情,只不過瞧上了自己如初綻嬌蕊一般的嫡出表妹,還是頭一遭。
采寒心裏一動,大夫人這幾日在碧琳館可不就是天天發愁蘇昭月和蘇然兩位嫡娘子有可能入宮的事兒么,大夫人總希望入宮的是幾個庶出娘子,這樣日後掌控着府里的幾個姨娘,就能輕輕鬆鬆拿捏住了庶出娘子的軟肋,也不怕掀起多大的浪來忤逆於她。
可若是三爺府上的蘇昭月娘子,和六爺府上的蘇然娘子可就難辦了,得在初冬選秀大典之前把這兩人解決處理一番,如今正有個好機會,說不定會去還能討得了大夫人的好一番賞賜。
大夫人出手一向闊綽,畢竟私下奪了那麼多的商鋪房契,假賬也做了不少,更扣押了好幾個娘子出嫁的嫁妝,賞起身邊的丫頭來也是一點不含糊的。
采寒聲音一細,嬌道:“承安少爺是你的主子,可不該在背後這麼說話,不過在我面前倒也該實誠些,會記得你乖巧的。我若是高興了,沒準兒在大夫人面前還能為你說兩句好話。”
采寒這話是着實扭捏的,又要說漂亮話擺足了忠心為主的架子,又要那晴蘿成日在自己面前賣乖。實際上,采寒的年紀還要比晴蘿小兩歲呢。
晴蘿心裏一喜,笑着答道:“是是是,奴婢曉得了,奴婢一定聽着采寒姐姐的吩咐,奴婢愚鈍,您在大夫人面前可千萬要幫襯着奴婢啊。”
采寒火急火燎的就回到碧琳館向大夫人稟報了這事兒,大夫人順手一遞,采寒便得了一支純金的寬邊嵌紋簪子,式樣簡單,丫鬟哪有不愛俏的,插上這樣一支簪子放在奴婢堆里,也是耀眼得緊。
“你這回做得不錯,辦事可比珣兒牢靠多了。”大夫人托着香腮,眼睛朝着窗邊的杏花疏影一瞟,喃喃道:“承安借了宓安的名義約見蘇然啊,倒是好事,既然好事必然成雙,我就贈他們一份大禮好了。”
大夫人的眼裏透着寒冷譏誚,像血瓢子似的艷麗紅唇泛着油膩膩的光,使了個眼色讓靜默着垂手而立的丫鬟玲瓏去取物件來。玲瓏從菱花銅鏡前的幾個妝奩里尋出一個紅寶石鑲嵌的,從中間抽出一個屜,再把首飾都取出來,慢慢摩挲着第二層的屜,從夾層里取出一個小小的紙包。
采寒一接手,捏一捏便察覺到裏頭是包裹着少量粉末,采寒一抬眼,堆滿了疑惑。
“承安不是明日午時要在茶樓相約蘇然么,把這個放在茶閣的香爐里,搬得離他們近點兒,最好就擱在他們坐的那桌上。”大夫人的臉上毓滿了詭譎,明明笑得燦如春花,卻仔細瞧去能從臉上牽出一絲陰霾。
采寒猛地吸了一口氣,按捺下心裏激起的千層浪花,“奴婢要是放在香爐里點燃了,會怎麼樣啊?”
“效果么,當然會很好了,你給我盯着點,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的時候,你去麟玥堂跟老爺報信,說是茶閣那邊兒然娘子出事了,屆時我也會在麟玥堂陪着老爺一同前往的,你可要記住了,一分一毫都不能差了。這事兒辦成了,我賞你一間瓦房,烏衣巷的瓦房。”
采寒抿了抿唇壓下心頭的喜悅,心頭惶恐雖盛,可房契的誘惑更難擋,這事兒要辦成了,以後出府在烏衣巷開個茶寮麵館,也能安度餘生了。采寒賣力的點了點頭,攥緊了那包裝着粉末的紙包,將紙包用絲絹裹起來放在懷裏,躡手躡腳的走出了碧琳館。
“宓姐兒讓你來傳話?你是在宓姐兒身邊伺候的?”蘇然一挑眉,細細瞧着晴蘿交疊着雙手的樣子,她的臉上則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蘇然印象里晴蘿丫頭一直是蘇承安身邊的人,不對,後來還成了蘇承安的妾室,這丫頭算是枕邊人才是,再往近日去尋,蘇然入住明頤館時,還是晴蘿給引得路。
“不是的,奴婢是伺候承安少爺的,原先是要去隔壁昭月娘子那邊兒的,因為兩位娘子住得近,宓安娘子便順道讓奴婢帶過來的一張紙條,省的再跑一趟了。還請然娘子務必準時前往。”
晴蘿面色淡然,匆匆留了話就先行一步了,話語裏倒是沒有破綻,只是在茶閣相商事宜有些古怪,宓姐兒明明曉得,最安全的地方——應該還是蘇然住的明頤館。
蘇然從桌上取過紙條攤開,一凝眸卻在下一瞬不經意間彎了彎唇角,落筆渾厚有力,筆底龍神隱現,這又是誰幹的好事呢?
宓姐兒的字跡雖是行雲潦草,蘇然也曾瞧過宓姐兒為老夫人抄錄的《道德經》,通篇下來筆墨肆意潦草,筆底生輝,卻也勉強娟秀頗有瘦柳之風,如今自己手上這寥寥幾字,怕是男子筆鋒吧,恍如飛鴻戲海,真是有意思,既然有人要自己前去,把宓姐兒的臉面都搬出來了,蘇然又怎麼能不賞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