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風散雲掌
這一下變起倉促,無法可解,幸而地下不深,又鋪了柔軟的墊物,總算不曾受傷,抬頭看時那地磚早已合上。
陸詠絮連忙沿着粗糙牆壁躍上,查看那塊合上的地磚。那地磚此時嚴絲合縫,難以推開,想來需要機關才能打開。只是尋找機關並非她所長,此時只得作罷,另找出路。
陸詠絮定了定心神,急忙查看四周,只見身處一間石室,室中燃有蠟燭,並不黑暗可怖。這石室三面繞牆,一面卻是向下的石階。此時既然已無退路,只能硬着頭皮沿着石階向下。
沿着石階一路都有燭火照明,行了不遠,眼前豁然開闊,竟是一個佈置着各式兵器和照明火把的練武場。穿過練武場,對面又是一個通道,沿着這通道前行,拐了兩個彎后,出現了一道石門。
陸詠絮深吸一口氣,運起內力,小心翼翼地推開石門。石門后並無什麼危險,只有一塊高大的屏風,其後院落中有假山流水、花草錦鯉,宛然便如富貴人家的私宅。
穿過院落,逕入正房,房中的佈置着實令人驚訝,一應高雅的傢具,處處飾以紫色,彷彿竟是一個富家小姐的閨房。
見此情景,陸詠絮正覺得唐突,突然左手邊一處置物架傳來響動,登時警醒,手按佩劍。那置物架緩緩移開,走出一個女子,便是剛剛在樓上交過手的那位。
陸詠絮手按佩劍,打量那女子,似乎比自己年紀稍長几歲,身着一襲鮮艷的紫衣,臉容嬌小,一雙鳳眼瞳仁漆黑、眼尾上揚,說不盡的嬌媚無限,更兼塗了鮮紅口脂的嘴唇、水蔥似的手指和婉轉的腰身,實在是風流嫵媚。
那女子盈盈一笑,福了一福,道:“久聞琅園之名,果然連閨中小姐都身手不凡,適才多有得罪,還望勿怪。我是這明月樓的老闆紫鳶,受人之託,在此恭候姑娘多時了。”
那紫鳶的聲音和她本人一樣嬌嬈甜美,連陸詠絮一個江南女子見到她這笑容,聽到她這聲音,都不禁心生憐愛之意,若是男人至此,怕是骨頭也酥了。
只是此時敵友難分,陸詠絮心中不敢有絲毫大意,沉聲問道:“不知紫鳶姑娘留我在此,是受何人所託,又是所為何事?”
那紫鳶依舊笑意盈盈,答道:“我與令兄陸詠樟是至交好友。令兄早知姑娘必會按捺不住西去峨眉,所以托我留意姑娘行蹤,留姑娘在我處小住幾日。”
陸詠絮聽了這番話又驚又怒,忍不住出言斥責道:“紫鳶姑娘此話何意?我兄長是正人君子,怎會流連煙花之地?姑娘如此侮辱我家門楣,若不將此話收回,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她自幼受兄長照顧,在她心中兄長正直可靠,頂天立地。可聽這紫鳶之意,似乎兄長與這風塵女子一向不清不楚。她出身武林世家,一向要強,即使此時身在別人地界,境況不明,也斷不能嬉笑容忍。
陸詠絮這番話中明明白白透露着對紫鳶的輕視,紫鳶聞言竟然不惱,彷彿聽見了什麼笑話似的,掩面發笑,聲如銀鈴,道:“姑娘着實天真。府上那麼大的產業,富甲江南,難道是靠武功掙來的嗎?我且問你,令兄為了打理府上生意,賠了多少笑臉,灌了多少黃湯,你可知道?”
陸詠絮無言以對,紫鳶又道:“我這明月樓里下場雨,能淋濕十個京城的貴人。令兄若不來我處,便得專程去那些貴人府上曲意奉承。到了那個地步,那又高貴到哪裏去了?”
陸詠絮從未聽過這般言論,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只是心中依然不忿,忍不住問道:“依姑娘說來,我兄長與明月樓只是生意往來,又哪裏來的交情?”
紫鳶微笑道:“既有生意,也有交情。令兄是人中龍鳳,我雖見過的男子甚多,也為令兄傾倒。我雖不才,想來也有可取之處,值得令兄一交。”
陸詠絮聽她言辭真誠,不卑不亢,雖不能完全接受,卻也隱隱對她生出了一點敬意,只是涉及到兄長,如果她不能拿出什麼信物證明,總不能完全相信,因此沉默不語。
紫鳶猜到陸詠絮心意,道:“令兄走得急,並未留下什麼信物,只說姑娘若還有疑慮,便問姑娘一句:姑母去世前苦心孤詣創下的一套清風散雲掌,言明是琅園女眷防身的本事,未能融會貫通者不得離開琅園,姑娘可還記得?”
陸詠絮聞言心下大震,一幕幕童年往事湧上心頭。她尚在襁褓中時母親便去世了,童年時一直受姑母照看,可算半個娘親;一些功夫需要貼身教導演練,父兄不便傳授,皆是由姑母指點,又可算得半個師父。
姑母生前一向喜歡出門遊歷,可最後一次外出歸來后,身體大恙,勉力支撐着創下了一套清風散雲掌,而後便油盡燈枯。這套清風散雲掌中凝聚了姑母畢生心血,變化多端、精妙無比,可是姑母臨終前精力不濟,陸詠絮又年幼懵懂,能掌握的畢竟有限,於掌法的諸多變幻都無法領悟。
姑母臨終前遺命琅園女眷必學此掌法,男子卻無須學習,因此連父親也不會,江湖中人更是從未見過,這紫鳶姑娘如何知曉?陸詠絮忽地想起剛剛與紫鳶交手時的情形,對方的招數十分熟悉,這才想起彷彿便是幼年時姑母示範過的掌法中的一招變式,難道她竟然會使清風散雲掌?
紫鳶又道:“令姑母知道這套掌法變化精微,姑娘當年年幼,難以學全,示範這套掌法時,曾命令兄在一旁觀看,便是希望有朝一日令兄能有良機指點姑娘。只是這套掌法長於近攻,令兄不能貼身教導你,他又一直未曾婚娶,沒有長嫂教你,所以耽誤了。他將這套掌法傳於我,請我代為傳授,要你學會了這套掌法,再去峨眉也不遲。”
陸詠絮聽她說到這裏,心下已然相信,只是不知該回答什麼,一時怔在那裏。紫鳶也不再說什麼,轉身從置物架的機關離開了,只留下陸詠絮一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裏。
過了片刻,機關又有響動,來了一個侍女送來了晚飯,引陸詠絮到地下府邸的廂房休息。
接下來幾日,紫鳶每日都在練武場指點陸詠絮功夫,偶爾關心一句飯菜冷暖,日日相對,陸詠絮早無初見時的成見。
陸詠絮原本聰穎,幾日便已掌握了掌法中的精妙,便要離開。紫鳶倒是並無一句阻攔,派人從陸詠絮先前投宿的客棧取來了行李,牽回了馬匹,更為她添了些盤纏,連初次交手時揮落的絲帕也洗凈交還給了她,親自送她出城。
兩人一路並無言語,緩步而走,相處幾日,陸詠絮心中已有些不舍。到城門外時已是傍晚,分手在即,陸詠絮幾日來反覆思量,心中有話不吐不快,便道:“紫鳶姐姐,我兄長一向為人正直,這次乃是平白遭人陷害,事情發生的過程是我親眼所見,絕非兄長所為。如今江湖上流言蜚語不斷,還望你切勿輕信,對兄長千萬包容一二。”
這幾日相處,紫鳶待陸詠絮如小妹一般,早已喜歡上了這個聰明伶俐的小姑娘,此時聽她喚自己姐姐,又替兄長向自己解釋,顯是對自己尊重認可,心下大快,微笑安慰她道:“我對令兄深信不疑,也會盡我所能助令兄洗刷冤屈。雖然此事關礙實多,但我相信令兄和琅園必有恢復令名的一天。”
陸詠絮聽了此話終於心下稍安,只是她這幾日心中另有一個疑惑在心頭盤旋,又忍不住道:“紫鳶姐姐,我心中另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請教,還請你恕我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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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會有讀者覺得這章不夠刺激,下一章會刺激噠~打怪升級,既要打怪,也要升級嘛~要讓鴻兒學好武功,才能漸漸獨當一面撐起戲份嘛~否則全靠英雄救美,還有什麼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