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冉冉升起
“西界升，旭日沉。”
這短短六字，讓皇帝勃然大怒。
當時旭日國疆土分為東西二界，西界正是京城所在的一界。
“西界升”聽起來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像是句好話。
問題在於後半句。
旭日沉……
這是暗示要亡國了？
沒有哪個皇帝喜歡聽到這樣的話，旭日國的最後一任皇帝——樊澤輝就是如此。
樊澤輝果然大發雷霆，將聖女素年打入大牢。
原本他不過一時生氣罷了，過段時間自然會將素年放出來。
當時道天府人心渙散，又與聖女院針鋒相對。常雙義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竟到皇帝面前煽風點火，誣陷素年意欲造反。
樊澤輝自然不信，還警告常雙義不要信口雌黃。
寧妤霞是素年的大弟子，她那時太過天真，理所當然地認為師父很快就能出獄。
沒想到半月後，皇帝突然下了一道聖旨，打碎了她的幻想。
“聖女素年，妖言惑眾，擾亂國中安定，罪不可赦。令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這道聖旨剛下，斬首台就佈置了起來。
寧妤霞當時就是個暴脾氣，聽了這道聖旨后，拉着發小姜文清就闖入宮中討要說法。
結果當然是被打了回來。
她伸冤無門，又救人心切，無計可施之下，便魯莽地帶上幾個師妹前去劫囚。
當然姜文清也跟着去了。
但皇家的大牢豈是好劫的，這幾人又經驗不足，歷經千辛萬苦才終於見到了素年。
可素年卻不願意逃。
素年在獄中的半個月裏進行了她人生最後一次占卜。
她將預言的第二句告訴了寧妤霞。
“千年逝，神光現，使者臨，定五陸，平四海，掃八荒。”
寧妤霞說到這裏，轉頭看着穆玉曦，神色複雜。
“你向來聰慧，或許早已猜到一二。”
穆玉曦輕嗯一聲，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兩年前，你出現在神宮秘境，與那雙輪白玉杯同時降臨。這幾年我多方查探，也未能找到比你更好的人選。”
“曦兒，你就是預言中的使者。”
兩年的軟禁，寧妤霞和皇帝的態度，近幾日不斷湧現的刺客，還有她身體的異樣。
這些問題終於有了答案。
可穆玉曦還是覺得不對：“第二句預言素年只告訴了皇祖母一人，那流雲國又是怎麼知曉的？”
“是我告訴樊澤輝的。”
說起這件事，寧妤霞悔不當初。
千年前，她不過百歲，雖是孤兒出身，卻在師父的保護下性子十分驕縱任性。
師父臨死前告誡她，她必須成為使者最強大的後盾，為那位大人掃除一切障礙。
素年最後自毀靈脈而亡，她悲痛之餘，一心想為師父正名。
她認為皇帝不再可信，於是闖入太子的冊封大典，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預言公之於眾，企圖以輿論壓制皇帝。
換來的卻是皇帝對聖女院的趕盡殺絕。
昔日風光無限的聖女院成了旭日國的敵人，寧妤霞只得帶着眾人逃往東界。
可聖女院的巫女們哪能敵得過道天府那群修士？
她們越過重重艱難險阻，才剛進入東界邊境就被追兵趕上，眼看就要萬事休矣。
誰知那時狂風乍起，山崩地裂！
烏雲蔽日，宛如人間煉獄！
追兵們尚且自顧不暇，哪裏有空管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巫女？
這才讓她們逃了出來。
聖女院已經沒剩多少人，她們不敢休息，日夜兼程，一路往東而去。
等到逃得遠了些，回頭一看，西界已不見蹤跡，徒留下一片暗濤洶湧的海域。
這時候她們以及他們終於明白，“西界升”竟然只是字面意思！
整個西界騰空而起，立於浮雲之上，變成了現在的霕雲境。
眼看那些人暫且顧不上她們，東界又因脫了管制亂作一團。寧妤霞帶着眾人找到了穆家，幫助穆家打下一片江山，建立了如今的金鑾國。
整件事講完，寧妤霞收拾好情緒，幾步走到穆玉曦面前跪下。
穆玉曦知道她要做什麼，並沒有開口阻止。
“屬下寧妤霞，攜金鑾國舉國上下，願為大人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
顧天風剛察覺到陣法消失，就聽見門“吱呀”一聲打開，穆玉曦走了出來。
他幾步上前，喊了一聲“曦兒”，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沒事。”穆玉曦回以一笑，看向小藍。
“小藍，皇祖母有話要對你說。”
小藍愣了一下，不情不願地走了進去。
顧天風斟酌片刻后說道：“曦兒，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你永遠是我顧天風唯一的親傳弟子，為師承諾過你的事一定會做到。”
穆玉曦想起，顧天風早就猜到她身份特別，卻還是收她為徒，對她關懷備至。
她覺得自己不該瞞着師父，可又答應了皇祖母要保密，她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穆青瑤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但這不妨礙她關心妹妹：“七妹不用擔心，四姐也會支持你的！”
穆玉曦心中微暖，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
房內，寧妤霞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
人的身體，妖的特徵。
在她面前還敢大大咧咧地沒個站相，面上更是既不恭敬也無怯色。
寧妤霞放心了些，看來這不是個容易屈服的小人。
“你這幾日做過的事，我都知曉。上一次你護駕有功，因為不堪信任，我便將獎賞壓下。如今看來，你雖然還有逃跑的心思，但沒這個能耐。”
她昂首坐在太師椅上，脊背挺得筆直，威嚴盡顯。
“實話告訴你，今日之前，你想逃還有機會，但現在，你已經插翅難飛。”
小藍毫不客氣地冷笑一聲：“不管多嚴密的防守都會有漏洞，你就這麼自信？”
寧妤霞面色不變：“我指的可不是京城的守備。而是你身上的陣法。”
陣法？
小藍低頭看了眼自己。
她身上穿的還是當初宮女送來的那件衣服，白色布料，款式像無袖連衣裙，上面畫著看不懂的花紋。
陣法是指這個花紋？！
難怪她沒有被關起來！竟然還有更大的坑在等着她跳！
小藍氣急敗壞，還好這裏是穆玉曦的房間，也沒有別人，她一把撩起裙子就打算脫掉。
“我勸你不要白費力氣，陣法已經與你魂魄相連，再過些時日就會徹底融入你的骨血之中。既然你與玉曦性命相關，以後就老老實實待在她身側，護她周全。”
顧天風在牢中說過，小藍是穆玉曦的契約獸，她原本的身份恐怕比顧天風還要難以捉摸。
寧妤霞已經不指望從她嘴裏問出什麼來了。
好在小藍無法傷害玉曦，如今更有陣法這重保險。
寧妤霞早已打算好，穆玉曦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而小藍只要稍加訓練就能成為她的第一親衛。
她們都還年幼，有很多時間可以一同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