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生離死別 上
柴玉同樣全神貫注盯着老李,因為他知道這傢伙的可怕,敢棄槍不用的人,拳腳功夫定然極為厲害。柴玉目光透亮,咬牙道:“很早就想領教一下李家傳說中的‘弄巧成拙’拳法了。”老李眉頭一皺,“你知道李家。”柴玉不答話,突然出手,身子一晃,掠空步動,一閃便來到老李身前,雙拳交替,以極高的頻率連攻十多拳。老李雙目神光一凝,雙掌攤開,左推右引,一股奇異的力量產生,柴玉竟覺得拳頭如陷泥漿,拖泥帶水般出手越來越慢,力量越來越弱。老李突然開口,“你怎麼會知道李家?”柴玉張嘴yu說,卻似乎頂着龐大的壓力,半響沒能說出話里,老李手上勁力頓時微微一松,柴玉卻嘴巴一閉,突然一腳掃出。老李以為他要說話,猝不及防,給一腳踢倒。柴玉抓住機會,一腳猛撩而起,老李怒哼一聲,雙掌一疊,擋在他腳尖,同時腳下一使勁,身體便從地上躍了起來。此時另一邊葉庄生已從書房衝出,手裏拿着一支手槍,現小傑靠在一根柱子下喘息,馬上開槍攻擊。小傑聽到二樓木板的腳步聲,也馬上抬頭看去,現葉庄生,也開槍就打。兩人邊跑邊開槍,葉庄生槍法竟然不錯,小傑受傷流血,身體虛弱,被一槍打中小腿,摔倒在地,急忙躲入一張沙後面。葉庄生也中了一槍,左臂鮮血直流,見小傑跌倒,大喜過望,匆匆從樓上跑下來。柴玉這邊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怒喝連連,想要擊退老李,去殺葉庄生,但老李實力強橫無比,他一分心,徹底被老李纏住,左支右絀,頓時落於下風,被老李一掌拍在肩頭,痛苦難當。柴玉見葉庄生下了樓,多次想衝殺過去,但老李根本不給他一點機會,死死纏住,他不能沉着應對,又被老李打中數拳。兩部摩托車咆哮着,一前一後在車流中左轉右彎,駛入小巷,從另一邊出口衝出,以極快的度奔行在路上,烈風呼嘯,車上的人戴着頭盔,俯低身子,加大油門,相比慢如蝸牛的車流,他們如火箭似的沖往郊區。摩托車直接沖入葉氏莊園中,院子裏橫七豎八躺着一具具屍體,兩人扔掉頭盔,往樓里衝去,正是木迪和吳振山。此時葉若和那一眾保鏢還在路上,被下班的車流堵在路中,前進不得,後退不得,只能跟着車流緩緩前進,有時都看到綠燈了,等車子到斑馬線,綠燈又變成了紅燈,令人氣惱無比。葉若不停地播家裏的電話,但總是無人接聽,播父親的手機也一樣,心裏焦急,yu哭無淚。她黯然現自己根本左右不了情勢,情勢終究還是變成她最不願看到的模樣!吳振山奔跑起來依舊迅捷,完全看不出他腳上有傷,比走路時更正常。木迪比他快一線,一踏入樓里,便現葉庄生正對着一張沙shè擊,急忙shè出一枚命運鏢。飛鏢shè中葉庄生的右臂,葉庄生吃痛,槍掉在地上。吳振山急沖兩步,沙那邊小傑全身浴血,瞪大着逐漸失去神採的眼睛,看到木迪和吳振山出現,他似乎很想給他們笑一個,張開嘴巴卻咕咕冒出血泡,一點笑容還未扯開,頭一歪,垂了下去。“小傑!”吳振山大叫一聲,心痛不已。木迪顧不得許多,見柴玉被老李逼得手忙腳亂,急忙飛撲過去,夾擊老李。柴玉壓力一松,問道:“小傑怎麼樣了?”吳振山咬牙道:“死了。”拔出槍來追殺葉庄生。葉庄生見他們兩人沖了進來,知道不好,中了一鏢,轉身就跑。老李以一人之力敵柴玉、木迪兩人自然吃力無比,木迪自從與段昊權一戰後,實力又有增長,此番與柴玉聯手,威力倍增,老李已被他連着打中三拳一腳,痛入骨髓。老李一爪猛抓木迪面門,木迪頭往後仰,老李手腕一扭,度激增,左勾柴玉脖子。木迪反應極快,一拳猛搗而出,圍魏救趙。老李無奈,左手交錯過來,但他左手一動,右手度已慢了一分,柴玉豈是易與之輩,低頭閃過,一拳往他中腰打去。而木迪的拳頭已打在他掌上,洶湧的巨力令他大驚失sè,咔咔幾聲,劇烈的震動從手腕傳遞到手肘,骨頭竟被木迪一拳打斷。木迪之前的幾拳並未全力出手,老李誤判之下,以掌擋拳,頓時吃了大虧。這邊柴玉也一拳打中他的腰,他終究硬氣,反擊也凌厲無比,猛踹一腳,將柴玉踢飛了出去。木迪本可趁機一拳打他太陽穴,但想起他對葉若的愛護,手上就遲疑了,見他要追打柴玉,才一腳飛踢,迫退了他。柴玉看出究竟,喝道:“阿迪!”這聲叫喚又凶又厲,木迪頓時一嚇。若不能趁現在幹掉他們,等那些保鏢衝破下班車流,他們可就逃不了了。柴玉最恨的人就是葉庄生,如果不是他們買兇要殺木槿沛夫婦,他何以背負這等深重的愧疚,苟活十六年。所以見木迪此時還在遲疑,他才怒形於sè。木迪心裏一顫,臉sè一沉,全力攻向老李。生死關頭,老李爆出驚人的潛力,在兩大高手的頻繁攻擊下,不圖反擊,只求穩守,竟防得滴水不漏,弄巧成拙拳,果然拙樸,一招一式簡單明了,卻極盡拳腳之所能,擋住了無數攻擊。這邊吳振山追得葉庄生如喪家之犬,東躲xizang,子彈打飛一件件古物飾品,葉庄生也來不及心痛,抱起青花瓷瓶、獎盃等物就往吳振山砸去,雖然覺得吳振山的命不如這個青花瓷瓶值錢,但也可惜不得了。“砰砰砰~”葉庄生慘叫一聲,左腿中一槍,吳振山疾追兩步,又一槍打在他右腿上,葉庄生頓時癱在地上,動彈不得,痛得冷汗直冒。吳振山拖着葉庄生的后領,將他拉回大廳,槍口頂着他的腦袋,道:“叫他住手!”這邊老李也看到了,心焦無比,卻自身難保,無力可施。葉庄生一頭一臉的汗水,雙腳血流不止,卻奇異地恢復了級大富豪的凜然之威,炯炯盯着吳振山,道:“我叫他住手你們還能不殺我不成?”冷笑一聲,又道:“老李,你不用管我,自己逃,留得xing命保護我女兒,我便很感激你!”老李氣得哇哇叫,怒吼不止,他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態。心神受怒火所擾,判斷頓時出現失誤,被柴玉抓住機會,一拳狠狠轟在後心,張嘴便噴出一口鮮血,往前撲倒在地。“老李!”葉庄生驚叫一聲,想要往前去看他,卻被吳振山一腳踹在腰上,也倒在地上。木迪見兩人倒下,知道大局已定,心頭卻閃過一絲不忍,轉開了目光。柴玉看着他,本想要他親自解決葉庄生,但看他神sè已明白過來,便自己從吳振山手中拿過槍。柴玉就要開槍,轉頭又看木迪,他還是希望木迪能親手為其父母報仇。但這一轉頭,他卻瞥見一扇窗戶邊探出一直槍來,心頭一震,飛撲過去,擋在了木迪身前。“砰砰砰~”本來打向木迪的子彈全部shè入柴玉胸口,柴玉身子一軟,往後倒去。木迪聽到槍聲,回過神來時柴玉已倒在他背上,他只看到窗口一截銀sè槍口。吳振山轉頭看向窗邊,大吼一聲,面目猙獰,撿起一支槍就追了過去。柴玉倒在木迪懷裏,木迪雙手想去堵他胸口的血洞,但血流如注,怎麼也阻不住。老李和葉庄生依舊倒在地上,老李后心受創,難以再活,葉庄生雙腿中槍,想動也動不了。柴玉還剩最後一口氣,他看了木迪一眼,木迪不安地看着他,淚眼婆娑。柴玉一口氣,“我沒事。”左手勉力撇開木迪擋在眼前的一隻手,右手竟還舉起槍,指向葉庄生。葉庄生又驚又駭,雙臂使勁,拖着雙腿往後退。柴玉以最後的一點力氣,“砰砰砰”連開三槍,葉庄生軟到在地,再也動彈不了了。木迪顫抖着,又難過又愧疚,老頭為他做了太多太多,死前還以最後的jing力替他殺了葉庄生,因為老頭知道他不願沾上葉若父親的血。但葉庄生必須死,就像葉庄生一定要殺木迪一樣,他們也必須殺他。“師傅,師傅,老頭,老頭~~”木迪搖晃着柴玉的頭,老頭對他的好如幻燈片似的一幕幕閃過腦海。柴玉閉上了眼睛,已不能回應,他最後所有的jing力都花在開槍上,一句遺言都來不及交代。老李黯然看着葉庄生斃命,嘆息一聲,道:“希望你不要傷害葉若。”說完,他也閉上了眼睛。大廳里只剩下木迪的哭號。一會兒后吳振山跑了回來,滿臉悲憤之sè,現師傅了無聲息地倒在木迪懷中,咬牙道:“走,我們得馬上離開!”木迪含淚道:“那個人是誰?你殺了他沒有?”吳振山搖搖頭,“黃泓容,被她跑了!”木迪依稀聽到後面有車子動的聲音,知道恐怕沒追上,卻沒想到竟會是黃泓容突施冷槍。黃泓容緊張無比,車子碾過草地,身後傳來槍聲,幾顆子彈打在車上,鐺鐺作響,她盡量俯低,猛踩油門,車子撞開一道籬笆牆,沖入一條郊區小路。她對這裏太熟悉了,像自己家一樣熟悉,因為她曾經本該成為這裏的女主人。她今ri才得知段昊權的死訊,馬上跑來找葉庄生商議。來到前門時現情況不對,鐵門被破壞,院子裏似乎還躺着滿地屍體,她不敢貿然闖入,直接開車過去,並不停留。阿奇埋伏在遠處看見了她的車,但她匆匆駛過,他也就不理會了。沒想到這個女人兜了個圈子,竟從後門進了莊園。她看到葉庄生雙腿鮮血直流,本想逃走,但她更想幹掉木迪,一了百了。她膽子一向極大,便小心隱藏自己,等候機會。木迪背對她的時候,她慢慢掏出了包里的女式手槍,小心翼翼地瞄準了木迪,沒想到卻被柴玉擋住了。木迪早已忘了自己當初的誓言,當初他告訴自己,作為一名合格殺手絕不應該流淚。他甘願在戰場歷練三年,就是為了練一副鐵石心腸。可惜天不從人願,他現自己還在這麼愛哭。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吳振山開車,後座擺坐着柴玉和小傑的屍體,木迪還是沒能止住哭,從他有記憶以來,柴玉便一直在他身邊,教導他、愛護他,亦師亦父,如今猝然離世,更是為他而死,他如何能不悲傷。幾部車迎面駛來,吳振山大驚,是葉庄生請的那些保鏢回來了。葉若在第一部車上,她現車後座的木迪,現他滿臉的淚痕。保鏢現車身上的彈痕,心頭懷疑,就要停車。葉若道:“別管他們,快走,回去保護我爸爸。”她嘴一癟,眼淚流了出來,不是因為看到木迪的淚,只因她已預感到不幸。若預感應驗,她一定會恨死木迪,因為她自小沒了母親,父親是她最親最愛的人。木迪也看到了葉若,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和這個女孩在一起了!他終於止住淚,道:“振山,停車,我就這裏下。”吳振山微微一滯,還是靠邊停了下來,“你要做什麼?”木迪吸吸鼻子,把臉上的淚水抹乾凈,“我一個人走走。”阿奇臉sè有些難看,慚愧不已,吳振山已經告知他經過,他才知道自己不想傷害無辜,那“無辜”之人卻殺害了師傅!阿奇已猜到木迪想做什麼,拿眼神示意吳振山不能讓他一個人去。吳振山卻沒有理會,道:“你一個人沒問題?”“沒問題!”“你能保證自己下手時不會遲疑,就算黃澤在場?”吳振山突然挑明,木迪頓時一怔。他面對葉庄生時的遲疑同樣沒瞞過吳振山,吳振山微嘆口氣,道:“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木迪將柴玉和小傑扶好,自己推門下車。阿奇看看他,又看看吳振山,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吳振山點點頭,說:“好,我們在家等你回來。”提到一個“家”字,木迪險些又流下淚來。當初柴玉介紹柳如煙和寒冰給他認識時,便說他們這樣也算組成一個家了,如今寒冰死了,連師父也死了,而柳如煙還懷着孩子。阿奇不高興,“你怎麼可以讓他一個人去?”“只要他的心夠堅定,一定沒問題!”吳振山肯定地說。阿奇還是氣憤不已,因為殺黃泓容這件事,他也想參與。吳振山道:“阿迪現在沒辦法見師母,我們,我們總該把師傅的遺體送回去,陪陪師母。”阿奇一怔,回過神來,“嗯”了一聲。最痛苦的人也許就是柳如煙了!回到隱蔽據點,吳振山抱着柴玉,阿奇拄着拐杖,將小傑抗在肩上。柳如煙看着兩人的屍體,眼睛一紅,落下兩滴清淚,卻沒哭出聲來。這倒有些出乎吳振山意料,他沒想到師母表現得如此平靜,擔心她強行壓抑着悲傷,勸道:“師母,您若要哭便哭出來吧,別壓抑着對孩子不好。”儘管輩分有別,但吳振山說話還是這麼直接。柳如煙抹去淚水,摸摸已經鼓出來的肚子,搖頭道:“我沒事,我早就想到會有這樣一天。”吳振山和阿奇對視一眼,心裏都是黯然,像他們這樣的男人嘴巴笨得很,不懂得說話。柳如煙平靜道:“你們師傅說過,殺人者,人恆殺之,總有一天他也會被別人殺死,甚至可能死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手上。他說總有一天我要守寡,說嫁給他是我今生最大的錯誤。呵~我當時就給了他一巴掌……”柳如煙笑了一下,阿奇默默流出眼淚,吳振山別過頭去,嘴裏卻說:“師母打得好。”“嗯,”柳如煙笑着說:“你們師傅也說我打得好。我當時是這麼說的,我說:我絕不後悔,因為我是按照我自己的心意決定嫁給你,不然你這頭懶散的豬憑什麼爬上老娘的床!”吳振山笑,阿奇也露出一點笑意,柳如煙也呵呵笑了。半天還不見木迪,她問道:“阿迪呢,他不敢見我嗎?這傻孩子,其實我知道他從沒恨過你們師傅,他只是不知怎麼處理這麼多複雜的事,他心裏的苦不比你們師傅少。”木迪若聽到這話一定又驚奇又感動,柴玉自己都覺得木迪因為父母的死亡真相而恨上了他,沒想到柳如煙卻看得更透徹。其實無論柴玉還是木迪,他們都太愛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扛,所以他們心裏才苦。柴玉把木槿沛夫婦的死扛在自己身上,撫養木迪十六年,處心積慮為他們報仇,為賠罪甚至不惜自裁。木迪知道真相后,覺得自己身為人子,有責任為父母報仇,然後又欠着養育之恩,因為葉庄生的關係,他又覺得自己虧了葉若,為了復仇,柴玉、寒冰,眾師兄弟們死得死,傷得傷,又加重了他心中難言之愧。來到黃家時天已經黑了,今晚的天特別黑,烏雲密佈,空氣沉悶,一場暴雨已在醞釀著準備給大地來一個洗禮,澆滅這炎炎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