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男人眼底的凶光,讓衛子英緊張得不行。
眼珠子骨碌碌轉,快速分析着眼前的事。
也就這會兒她是人,不是系統,不然按她眼珠轉動的速度,晶片怕都要燒壞了。
馮家只有馮奶奶一個人在家,眼前情況對她們很不利。
一個老人,一個剛滿月的嬰兒,再加上她這個三歲不到,連高點的門檻都翻不利索的,這壞人要是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們三一起給……
嘶——好恐怖!
不行,統統不能怕。
對,一點都不怕,冷靜,冷靜……
冷沒冷靜的,衛子英自己都弄不清楚。
她只知道,得讓壞人知道,這附近還有人,而且是大人。
衛子英下意識張嘴:“馮奶奶,你家有筐子嗎,我二叔讓我來找你借個筐子,去裝桔子。”
耳聾的馮老太,這會終於不再耳聾了。
“有筐,有筐,好幾個呢,都是大籮筐,你拿不動,去叫你二叔自己過來拿。”
馮老太聽到小英子的話,渾沌老眼閃過一絲急切,轉頭,忙不迭沖院門外的衛子英道了一聲。
“哦,那我讓二叔自己來拿。”
衛子英脆脆地應了一聲,裝模作樣跑到馮家房子後面,衝著斜坡上就喊。
“二叔,二叔……”幼稚的聲音,把吃/奶的力氣都使上了,楞是傳到了斜坡上衛家的自留地里。
“噯,聽到了。”
自留地里,正在摘桔子的衛興民,中氣十足的應了一聲。
他的聲音,一聽就離馮家不遠。不止衛子英聽到了,馮老太和姓朱的男人也聽見到了他的聲音。
這道回聲,似是很讓這個姓朱的忌憚。
“馮大娘,你家小孩子真可愛。”
朱姓男子猶豫了兩秒,像個沒事人一樣,上前兩步,把懷裏的小孩還給了馮家奶奶。
馮家奶奶抱緊自家玄孫,心裏狠鬆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出了什麼。
垂着頭,哄了幾聲哭鬧的玄孫,不動聲色拉開與朱姓男人的距離:“都中午了,朱家大侄子怎麼不去你姑家,倒是來我這裏了。”
姓朱的男人搓搓手:“馮大娘,我這不是口渴了嗎,剛好經過你家,就進來討杯水喝。”
馮老太笑了笑,看不出神色,“缸里水多着,快喝吧,今兒隊裏分紅,你姑姑肯定煮了好吃的,我就不留你了。”
朱姓男子訕訕一笑,轉身,黑着一張臉,在院裏的水缸里打了一勺水,喝了幾口,向馮老太說了一句,就出了馮家。
這次,他是從院子正門走的,沒再翻牆。
等他離開,馮老太懸在嗓門的那口氣終於鬆了下去,老態的身軀冷不丁打了個顫。
另一邊,衛子英喊完衛永民,就躲進了馮家屋檐下的柴堆里。
她支梭着耳朵,靜靜聽着院子裏的動手,一直到,從柴堆縫隙看到姓朱的男人走遠,才頂着幾根雜草,慌忙跑了出來。
“馮奶奶,馮奶奶……”
馮家院門這會兒又關了起來。
衛子英站在院門外,沖院子裏的馮老太大喊。
“英子怎麼回來了,你叔呢,你叔不來拿筐子了嗎?”馮老太聽到聲音,抱着玄孫趕忙給衛子英開門。
剛才要不是小英子突然來借筐子,今兒,她和小孫孫怕要着了那姓朱的道。
她還沒老到不會看事。
這姓朱的說來討水喝,可院門關着,他是怎麼進來的?
她去廚房做飯前,可是把乖寶哄睡了再去的。討水喝,卻沒敲門,還進了孫子的房間,把乖寶抱了出來……
家裏另幾口人不在,若不是擔心姓朱的對她和小孫孫下黑手,她肯定不會那麼輕易讓他走。
不行,等兒子孫子回來了,她一定要讓他們去問問呂家老婆子,她娘家侄兒,到底是哪路人。
“不拿,我叔沒要借筐子,馮奶奶,剛才那個人是從你家院牆翻進來的,等我追到門口,就看到他抱着乖寶,想翻牆走。”衛子英抬着小腦袋,比手畫腳,把剛才看到的事,告訴了馮老太。
“小英子真機靈,你是故意說你叔要筐子的。”馮老太一楞,老眼裏閃過驚奇。
這衛家小丫頭好生機智。
看到姓朱的偷乖寶,卻沒冒然揭穿他,還急中生智把她叔抬了出來。若不是衛永民的聲音適時傳過來,讓姓朱的心生忌憚,今兒,她這把老骨頭肯定要遭殃。
被人誇獎,衛子英有點不好意思。
睜着大眼睛,問:“馮奶奶,壞人偷乖寶,咱們要不要叫人把他抓起來。”
剛才那個人壞得很,放走了,萬一他去偷別的小崽崽怎麼辦?
“抓肯定是要抓。”
馮老太摸了摸衛子英的頭,話說到一半,老眼忽然一睜,“小英子,你奶和爺在家嗎。”
不行,這事不能等孫子、兒子回來再解決。
姓朱的偷小孩,被她撞破沒得手,萬一又把注意打到了別的人家頭上,那另一個小孩……
想到這種可能,馮老太等不下去了。抱起小玄孫,叫了一聲衛子英:“英子,走,我去一趟你家。”
衛子英哦了一聲,小短腿一邁,跟着馮老太就往自家走去。衛家離馮家只有兩根田梗的距離,一老一少走得快,一會兒就到了。
“馮大娘,走這麼快,是要去哪啊?”
還沒進衛家院子,隔壁掃院子的錢二媳婦,就問了起來。
馮老太是小腳,年紀又大,她走路一向不快,錢二媳婦嫁到左河灣十幾年,還是頭一回見這小老太太走這麼快,忍不住好奇,問了一聲。
“錢二媳婦,你剛才有看到姓朱的去溝子那邊嗎?”馮老太看到錢二媳婦,急切問。
錢二媳婦疑惑:“姓朱的,誰啊?”
左河灣溝子那邊也有兩戶姓朱的,錢二媳婦弄不清楚馮老太問的是誰。
馮老太着着,聲音不自覺高了幾分:“你娘家東陽大隊的朱標強,他有沒有從你門前經過?”
“馮嫂子,這是咋了?”
衛家,聽到馮老太聲音的周桂從廚房裏走出來,她倚在廚房門邊,好奇地問馮老太。
“還能咋得,那黑心肝的趁我不注意,翻牆進我家院子,偷我家乖寶。要不是英子撞見了,出聲喊我,我家乖寶就被偷走了。”
“啥,偷小孩子?”馮老太話一落,周桂和錢二媳婦登時震驚了。
“嗯嗯,我親眼看到的。壞人翻牆偷乖寶,乖寶被我嚇哭了,然後馮奶奶就從廚房出來了。”
身高有限,被馮老太擋了個嚴嚴實實的衛子英,從老太太身後走出來,板着小臉,又一次比手畫腳,快速將自己看到的事,給講了一遍。
“朱,朱標強,真進屋偷孩子了?”錢二媳婦震驚的回不過神。
馮老太心有餘悸:“這種事,我騙你做什麼,我小孫孫都被他從屋裏抱到院子了,不是偷小孩是幹什麼。”
“挨千刀的仙人板板,竟敢跑到我們左河灣來偷小孩,當我們左河灣沒人嗎,馮大嫂,朱標強人呢,他人去哪了?”
廚房裏,聽到有人偷小孩的衛良峰,杵着拐杖,大罵著走了出來。
而周桂則眼睛一瞪,赫得躥出來,手一擰,把衛子英抱起來,抬手就往她的小屁股上,招呼了兩巴掌。
“你膽兒怎麼就這麼大呢,遇上這種事,你咋還往前湊,出什麼聲,你該回來喊我們。”
周桂后怕得不行。
孫女撞破朱標強偷孩子,萬一朱標強心毒,一把扭斷她的脖子或是把她也一起抱走,她到時候找誰算賬去。
周桂這話一出,可把馮老太尷尬得不行。
其實也不怪周桂這麼教小孩子。
自己的孩子自己疼,當時那情況,周桂不用想都知道有多危險。
院裏院外老的老,少的少,這朱標強要真下手,他們就是被朱標強弄死在馮家,別人都不會知道。
別說出聲大喊,他們趕去救。朱標強年輕力壯,一扁擔,就能敲死馮大嫂和小孫女,聲都不會讓她們吱一下。
馮老太尷尬,但也沒說什麼,當時她也是這想的,不然也不會順着衛子英的話,讓衛子英去喊她叔了。
“我有喊人,我喊了二叔。”屁股挨了巴掌,衛子英有點委屈。
周桂也就是順手打一下,見衛子英嘟嘴委屈,又趕忙拍拍她的背,安撫了幾下。
“快,快,朱標強去溝子那邊了,應該還沒出村子。”被嚇得不輕的錢二媳婦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倒抽一聲,強行讓自己鎮定,趕忙道。
幾分鐘前,她出來倒水,看到有個人影像個躥天猴似的,從石灘跑向河壩,進了溝子那邊。
但離得太遠,她沒把人認得出來,這會兒馮老太一提朱標強,她可不就想起來了。
農村就是這樣,十里八鄉多多少少都沾親帶故,就算不認識也眼熟,朱標強雖然是東陽大隊的人,但大夥對他也不陌生,因為,他是呂和平奶奶的娘家侄子,小時候還曾在左河灣住過幾個月,所以,在馮家時,馮老太才會一眼就認出他。
“那你還等啥,趕緊去溝子那邊通知人啊。”周桂抱着衛子英,朝錢二媳婦大聲喊。
這裏就她最年輕,跑得最快,她光喊不動,難不成還讓她或是老頭子過去。
“二牛,二牛,快點出來,去你衛二奶家玩一會兒。”
有人跑進村裡偷孩子,錢二媳婦不放心小兒子,喊了一聲兒子,讓衛家幫忙看着點,拔腿就往左河灣溝子跑。
衛良峰不放心,杵着拐杖,慢吞吞走了過去。
而周桂和馮老太也想去瞅瞅溝子那邊的情況,把衛家和錢家的三個小子叫上,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溝子裏。
這會兒正是中午,幹活的人都收了工,準備回家吃飯,周桂和馮老太人還沒走到溝子裏,呂老婆子娘家侄子來左河灣偷孩子的事,就傳遍了整個村子。
偷孩子這種事,誰見了都不能容忍。
這幾天正是大夥摘桔子送進收購站的時間,那些挑着擔拮子回家的村民,聽到消息,把裝滿桔子的籮筐原地一擱,抽出扁擔,就兇狠狠地往呂家沖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