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人好肉好酒更好
接待元奎農和姚世傑的晚宴還是在一片祥和喜悅的氣氛中開始了。
陪席的除了張富貴、林燁和元戎,還有張家老三。
因為之前的烏龍事件,張家老三有些不好意思面對元奎農和姚世傑,只能在飯桌上低着頭吃飯,就連平時最愛的酒也不敢喝一口。
元戎一邊給元奎農和姚世傑布菜,一邊向兩人講述着張家老三在戰場上的表現。
他所知道的事情,其實都是在他醒了之後,武藝告訴他的。
張家老三提着戰刀沖入南蠻野人隊伍中的時候,元戎還暈着呢。
儘管只是從武藝那裏聽來的,但絲毫不影響元戎對這個滿臉絡腮鬍子男人的敬佩之心。也絲毫不影響元戎在元奎農和姚世傑面前誇獎他。
要知道,他可不是經過訓練的兵士,說白了就是山野一農夫。能在人多勢眾的南蠻野人中殺得敵人恐懼,就算是一般的兵士也難以做到,足可見這個漢子的勇猛和熱血。
壯士重壯士,英雄惜英雄。
通過元戎的描述,一個驍勇善戰,勇猛無比的張家老三的形象頓時出現在每個人的腦海中。
林燁和張富貴面面相覷。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三哥(侄兒)?”
張家老三的頭埋得更低了,扒飯的速度也比剛才要快許多。
透過元戎的介紹,讓元奎農和姚世傑對眼前這個不起眼的莊稼漢刮目相看。
元奎農端起一碗酒,對着張家老三說道:
“老三兄弟,這碗酒元某人敬你,要感謝你當時不顧危險的沖入南蠻野人包圍圈,我戎兒和那幾個武興軍兵士才能獲救。來,我先干為敬。”
一碗滿滿的酒被元奎農一飲而盡。
元戎沒有見識過這酒的威力,任由元奎農喝得如此豪邁。
林燁倒是知道這酒的威力,但這是元奎農向張三哥表示感激之情的,如果自己這時候出來勸阻的話,好像也不是很合適。
見到元奎農都一口氣喝乾了碗中的酒,張家老三也不敢怠慢,站起身來端着酒,本來也想學着元奎農說些什麼的,但這分鐘原本利索的嘴皮子居然打結了,憋了半天沒說出一句,只能衝著元奎農點了點頭,也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沒想到啊,張家兄弟在戰場上是一個勇士,在酒桌上也是一個猛士啊。”
姚世傑手中拿着一截鹿腿啃得正香,嘴上滿是油花。
得到了姚世傑的誇獎,張家老三的臉“蹭”的一下就紅了起來。不知道是剛才那酒喝得急了,還是被姚世傑誇獎害羞引起的。
張富貴坐在元奎農的旁邊,就像一個鄉下土財主一般,殷勤的給元奎農又滿上一碗酒,然後才才對着姚世傑笑道:
“將軍這話過譽了。老三這孩子本性憨厚,老實肯干,在村裡做個莊稼漢還是合格,但要說他能當猛士,老朽是不信的。之前在戰場上能夠救下元副尉,也是幸得武興軍的那些軍士們拚命,老三隻不過是佔了些許便宜而已。”
“哎,老人家,話可不能這麼說,那些書生常說宰相必起於州郡,猛將必發於卒伍。我看老三兄弟就是那猛將的坯子,如果能夠在軍中再磨礪幾年,前途不可限量啊。”
張富貴嘴都笑裂開了,面對着元奎農和姚世傑的誇獎,極力的表示着謙遜。用餘光瞥了一眼自己侄兒,見他還在埋頭扒飯,又不好當著元奎農和姚世傑的面打他,只能厲聲訓斥道:
“大將軍和姚總管如此誇獎於你,你就不知道向大將軍和姚總管敬一碗酒?”
張家老三連忙端着酒碗,站起身對着元奎農說道:
“謝謝大將軍誇獎。”
然後自己又倒滿一碗酒,對着姚世傑就說道:
“謝謝姚總管誇獎。”
兩碗酒,在兩個當事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就被張家老三喝到了肚子裏。
一個三十多歲的大漢,在這酒桌之上,居然靦腆得像一個孩童,逗得眾人哈哈直樂。
元戎一直忙着給元奎農和姚世傑布菜,間隙之間似乎元戎一直忙着給元奎農布菜,突然間想到今天在張村看到的那些東西,急忙俯身在元奎農耳邊小聲的說著。
元奎農原先一邊聽着元戎說得話,一邊與姚世傑和張富貴談笑風生,把酒言歡。當聽到鹽和兵器的時候,元奎農神情突然凝重起來,側臉轉向元戎厲聲問道:
“你說的可是真的?”
元戎認真的點了點頭。
原本還在推杯換盞,笑意盎然的宴席,因為元奎農那洪亮的聲音和厲聲的問話,瞬間降溫。
姚世傑和張富貴兩人的酒碗,極其尷尬的舉在半空之中。
原本躲在旁邊悶聲吃喝的林燁,也因為這聲厲喝,差點被口中的肉噎住。
“張村長,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你們村裡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鹽和武器?”
元奎農擺弄着手中的酒碗,低聲問道。
張富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獃獃的看着林燁。
林燁端起酒碗,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才把噎在喉嚨的肉沖了下去。
“大將軍,張村有鹽礦,有鐵礦,當然是自己制的,難不成還能出去偷來。”
林燁輕描淡寫的說道,彷彿他面前坐着的不是當朝驃騎大將軍,而是一個普通人。
“鹽和鐵皆是朝廷明令禁止民間私自開採和冶鍊的,你難道不知道?”
元奎農依舊晃着手中的酒碗,卻未見一滴酒灑出來。
“這我還真不知道。”
林燁說的是實話。
看了一眼張富貴,老倌也輕輕的搖搖頭,意思是自己一輩子都沒出過村,哪裏會知道這些朝廷禁令。
張家老三扒飯的動作越來越慢,原本深埋着的頭顱也抬了起來。
“大景律第八條--民間私自製鹽,販鹽者,斬立決。”
“大景律第十一條--民間私自採礦,冶鍊者,斬立決。”
“大景律第二十四條--民間私自鑄造兵器者,斬立決。”
元奎農悠悠的背着大景律,時不時還看了林燁一眼。
“卧槽,這下完了,沒想到一時興緻所至做的事情,居然成了自己的奪命索。”
林燁心中暗暗叫苦。
元戎也在旁邊大驚失色,他告訴元奎農這件事情的初衷,是希望元奎農能夠帶走林燁。在他看來,林燁是一個人才,對大景朝廷極有用的人才。
“養父......”
元戎才剛開口,就被元奎農揮手打斷了說話。
見元戎準備為自己這邊求情卻被元奎農打斷,林燁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大將軍,張村的人多年未出山,對於朝廷禁令確實不知,如果有觸犯朝廷禁令的地方,還請大將軍看在張村戰死了十三個人,捨命救出令郎和那幾個武興軍兵士的情況下,從輕發落。”
“你們救了戎兒和那些兵士,是軍功也是私情。對於軍功,我一定上報朝廷對你們給予嘉獎。至於私情,我元某人在這裏向你們致謝。但國法是國法,不能相提並論的。”
元奎農瞥了林燁一眼,淡淡的說道。
姚世傑也覺得元奎農今天的表現和以往不太一樣,對張村的這些人,特別是林燁,太嚴厲了。
有心想緩和一下氣氛,卻被元奎農的目光制止了。
“大將軍,張村這些人,本就吃不完這麼多鹽,用不了這麼多武器,聽元戎說武興軍的供給很困難,原本還想等他回去稟明相關情況之後,張村願意將多餘的鹽和武器送與武興軍。可照着大將軍這麼一說,那這些東西也不用送了,您可以喚外面的那些兵士進來,將我們就地正法就是了。”
對於元奎農的咄咄相逼,林燁的倔脾氣也上來了,針鋒相對的說道。
“哈哈哈哈,你小子這嘴,太能詭辯了。”
元奎農說著說著突然笑了起來。
“老夫只是背了幾條大景律而已,什麼時候說過要將你們就地正法呢?”
元奎農突然變化的態度,讓在場的人都懵了。
“那大將軍的意思是?”
林燁試探性的問道。
“你們村裏面的鹽和武器,是受姚世傑大總管的委託,幫忙製作的。對吧,世傑。”
元奎農的一句話,就將張村原本私自製鹽和私自採礦鍛造武器的罪名撇的乾乾淨淨。
姚世傑見元奎農遞了梯子,還不抓緊順着往下爬。
“對對,元副尉正是受了本總管的將令,前來張村驗收鹽和武器的,順便到離鄉遠查看南蠻野人的動向,誰知道那群野人竟敢伏擊我大景軍隊。是可忍孰不可忍。”
見姚世傑將話題帶偏了,元奎農又說道:
“張村長,林先生,本將軍幫你們這麼大的忙,你們是不是也幫幫本將軍呢?”
“大將軍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只要老朽能辦到的,一定萬死不辭。”
張富貴早已被嚇出一身冷汗。
“不需要你萬死不辭,本將軍只是想在張村借一個人。”
元奎農擺擺手,示意他的這個忙沒有到要死人的嚴重地步。
“不知道將軍想要借誰?”
張富貴看着林燁,心中已然明了。
“哈哈哈,張村長既然已經看破,何必要本將軍說破呢。”
元奎農笑了笑。
“事關重大,還是請大將軍明示的好。”
張富貴也笑了笑。
林燁也跟着笑了起來。
看着元奎農和張富貴的交鋒,就像兩隻老狐狸打架一樣,表面沒傷痕,全部傷在內心。
“大將軍不用和村長打啞謎了,我原本就已經答應了元戎跟他一起回去的,所以大將軍借人借錯了地方。”
元奎農轉頭看了看元戎。
元戎很委屈的點了點頭。
“我還沒說這件事情呢,你就已經開始了。”
元奎農狠狠的瞪了元戎一眼,轉頭便露出笑臉,對着林燁和張富貴說道:
“恕元某人孟浪了,在下自罰一碗。”
說完便端着酒咕嚕嚕的一口氣喝完。
“好酒。”
“果然是只官場上的老狐狸,伸得快,屈得也快。”
林燁心中暗暗想道。
“大將軍,其實我也有離開張村之意,之前元戎提起的時候,我就已經決定了要出去看看這個世界,所以剛才大將軍在我們面前的表演根本是沒必要的。張村的這些人都是一些憨厚的老實人,只會埋頭在地里找食吃,我教他們製鹽和冶鍊,只不過是想他們活得好一點,有一些自保的能力。”
林燁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元奎農尷尬的笑了笑。
“大將軍,要我進京沒問題,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林燁現在佔據了上風,立即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我要帶着張村的人一起走。”
“全部都帶走?”
元奎農原以為林燁會提什麼刁鑽的條件,沒想到就是這個。
“願意走的一起走。”
林燁認真的說道。
元奎農默默的在心中盤算了一下,立即答應道。
“這個沒問題,我在京城還有一處莊子,足夠安置你們所有的人。”
“這個鹿肉真好吃。”
姚世傑在這個時候突然插了一句並無相關的話。
眾人皆笑了起來。
“這個小山村啊,人傑地靈,藏龍卧虎。”
“哈哈哈哈哈。”
張富貴笑得更起勁了。
張村的肉好不好,姚世傑知道了。
張村的酒好不好,元奎農也知道了。
張村的人好不好,元戎和武藝全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