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鳳鳴岐山
()三個月之後,雪域高原上已然滿眼點綴着綠sè,鮮花絢爛,牛羊在鮮嫩的草場上愜意的享受。夏天,雍州雪原有了幾分揚州的氣息,但遠處的雪山巔,依舊彰顯着高遠的本sè。
這三個月裏,那個多少年來被人忽略的刻字老人,恍惚突然間被人想起似的,荒寂了不知多少年的瑪尼堆旁,形形sèsè來了不少人,有僧有道,有男有女,還有一些樸實的牧民,虔誠的跪對着六字真言祈禱。
這各sè各種的人中,有那麼一個人,他明明很普通,讓人找不出有何特別,一身洗的漿白的棉布袍子,遮蓋着福的身體,腰間灰不溜秋的草繩上掛着一個斑駁的酒葫蘆。
時不時把那黑白相間的鬍子捋捋,飽滿的國字臉上寫滿了歲月的滄桑,可是上面總是掛着和藹的笑容。
他來了好幾天,打坐靜候在瑪尼堆對面的岩壁上,每次他取下酒葫蘆上的高粱桿塞子時,總是不忘對着瑪尼堆遙遙的敬一杯,咧着嘴嘿嘿憨笑。
隨着瑪尼堆上面的六字真言慢慢淡化,人越來越多,尤其是僧侶,瑩潤如玉的禿頭,也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
透過嘈雜聲,會聽到一些人的小心議論,那些小心議論的人們,一般都是俗家打扮,穿着與雍州的土著居民有着很大的差別,很顯然他們是外來人。
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夥子,洋洋得意地炫耀道:“看到沒,那些穿着紅衣的和尚,還有黑衣的,紫衣的,他們都是菩提寺的弟子,不同的顏sè,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職責,有着不同的地位”
一個中年文士模樣的商人,很是鄙視的看着那個正在吹噓的年輕人:“且,要你說,只要不是瞎子,誰看不出來。小老兒告訴你吧,紅衣是執事弟子,黑衣僧袍的是普通弟子,紫衣的jīng英弟子。在菩提寺,還有很多種僧袍,想當初我去聖光城交易冬蟲夏草,有幸目睹……!”
“吹吧你,你要是販賣冬蟲夏草那種高檔貨sè,能跑到這裏來陪我們喝西北風?!”
“就是……”
“實不相瞞,我……”
此時,坐着峭壁上抿着酒葫蘆的那個神秘人,突然的站了起來,他本來就是眾人的焦點,隨着他的動作,現場就像突然接到了什麼命令一般,整齊的看着瑪尼堆。神秘老人很認真的把酒葫蘆別在草繩上,眼神一動不動的盯着瑪尼堆。
瑪尼堆前面的空地上,僧侶們眾星棒月一般跟着一白衣僧人,白衣僧人一臉雲淡風輕洒脫的微笑,手持念珠,微微頷對着峭壁上的老人:“敢問施主所為何來?”
“世風rì下啊,菩提寺的僧人也這般執念了,空行啊空行,沒想到你越來越退步了,呵呵,你問我所為何來,我回答你:你所為何來既我所為來!”
“老施主,我佛慈悲!……”
“罷了,你既然不知道空行,我可以告訴你那個空行是誰,他住在靈山紫竹林,大約一千多年前吧,他與我論佛法,在我逍遙峰無稽崖下,七rì后,敗北!小沙彌,你覺得你的佛法比紫竹林那位更加jīng妙?!”
那白衣僧人,滿頭冷汗,連忙執弟子裏,慌忙中連念珠都拿錯了手,沒有任何出家人淡然的姿態,驚恐的問道:“敢為您是否來自中州,長安城南?”
“呵呵,原來雍州還有人記得老兒,不錯,老夫來自終南山。小沙彌啊,我知道空行打的什麼鬼主意,不好意思,他的計劃要泡湯了。你可以回去復命,想必他應該不會責難你吧!”
“阿彌陀佛,前輩,得罪了,與其回去受過,不如因公殉職!早登極樂!”
“空行啊空行,你太讓我失望了。本以為你會一心禮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是沒想到嗔念不減反而加重。”看看蔚藍的天空,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也罷,我送你們一程!”
說完,揮手間那些僧侶們離開了原地,可是事情並不是老人想的那麼簡單,那個領頭的白衣僧人,把降魔杵舉過頭頂,狠狠地砸在地上,白衣僧人身後的眾僧,脖子上掛着的佛珠瞬間亮起層層佛光,一時間佛光層層疊疊,煞是壯觀。
“哦,沒想到,空行倒真是捨得,居然動用了慧能禪師的靈台空明陣,枝枝葉葉,因果循環,果斷好陣,可是你們太弱了些”。
老人抬起頭,向著遠方,像是嘲弄又像是埋怨一般“我說空行喇嘛,你又何必,既然我來了,你就把你的勞什子收回去吧,我不想褻瀆慧能禪師。”
與老人的話語遙相呼應,似在天邊又像耳畔響起一聲“哼”,在哼聲響起的瞬間,眾多僧人組建的大陣瞬間崩潰,眾僧在諸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轉眼消失遠去。
老人樂呵呵的看着在場的眾人“都回去吧,熱鬧要結束了”。大家以為自己也會被老人揮手間送走。沒想到老人卻回過頭,盯着瑪尼堆“我說小姑娘,你還跟我頑皮,既然接受傳承完畢,還躲在那裏幹嘛。”
“嘻嘻,我在想,瞌睡蟲爺爺是不是和刻字爺爺一樣眼通八方,明察秋毫呢?”輕語應聲而出,一臉俏皮的看着老人。
“哈哈,我倒是沒有你的狗肉爺爺那狗鼻子靈,不過,你懷中的小頑皮可不安穩,早把你出賣了。嘿嘿,既然早就在賣弄聰明,現在又裝傻?!”
“比啾比啾”嘟嘟從輕語的懷中飛了出來,不到半尺的身體在空中暴長,轉眼兩尺有餘,渾身流光溢彩,七彩的毛熠熠生輝,長出了長長的兩隻尾翎,鳳冠也露了出來,煞是威風。
“不錯,不錯!好濃郁的聖靈氣息,好頑皮的小鳳凰!”老人愛戀的摸着它的羽毛,對着它感慨的說到:“天地將變,遠古四神獸不知所蹤,朱雀一脈最後隨文王殿下出現在岐山,我這次專門把岐山石取來,你果然感覺到了”
嘟嘟看着老人手中的石頭,出一陣陣“嗚嗚”的悲鳴。
在眾人崇拜的眼神中,老人帶着輕語飄然而去。
“空行禿驢,下次去長安,我請你在灞橋邊吃狗肉,哈哈……”老人戲謔的口吻響動天地間,隨着老人遠去,天地寂然。
幾天後,輕語已經從開始的頭暈目眩的狀態中蘇醒過來,當年她的刻字爺爺常給她講故事,當她看到岐山後,知道這幾天走了多遠,現在她看到老人除了親熱更是滿眼的崇拜。
當初刻字老人預感大限將至,使用特殊手段叫來終南山南華真人,把輕語託付給他,並詳盡的介紹了南華真人給輕語。
輕語很少見到生人,但是他認為只要是刻字爺爺說的,就是對的,刻字老人把南華真人叫做瞌睡蟲,所以他就很自然的把他叫做瞌睡蟲爺爺。
老人很是耐心的看着輕語,似乎很是受用瞌睡蟲爺爺這個新稱謂。但是他眼神卻瞬間凝重,這是輕語這麼幾天來,第一次看到他這種神情。
“嘟嘟,感覺到了么?”老人凝重的說道。
“比啾,比啾……”一聲比一聲高昂,沉寂的岐山上,在嘟嘟的叫喚中,本是yīn霾的天空風雲際會,轉眼晴空萬里,一塊塊紫sè雷霆從四面八方匯聚在一起,在輕語驚詫的眼神中,驚天的雷霆,從九天傾砸而下,狠狠地衝擊在岐山主峰。
一個透着蠻荒古樸氣息的八卦陣從岐山周圍諸峰浮現,在八卦中,一個睥睨天地的靈獸緩緩地睜開雙眼,看着悲鳴嘶吼的嘟嘟,一個聽起來有些慵懶的圓潤女子聲音響起:“來吧,孩子,生離死別,有何懼哉?我即將消散,我朱雀一脈就靠你了!”
嘟嘟仍然在悲鳴,渾身瑟瑟抖,看着這個與自己有些相似的虛影。
“先生,還請替我護法!”飽含深意的看了南華真人一眼,深深地點了點頭:“感謝!”
南華真人執晚生禮,恭敬回到:“晚輩份內之事!”
兩人的眼光,不約而同的看着嘟嘟,嘟嘟回過頭看着輕語,輕語走過去輕輕地拍着嘟嘟的頭:“去吧,嘟嘟,刻字爺爺不也是這樣么,你一定可以的!”
“比啾”與之前的悲鳴不同,撲騰着翅膀,這次更多透漏着勇往直前、睥睨天下的氣息,向著八卦陣飛去。
當嘟嘟進入八卦陣后,轟隆的紫sè雷霆更加暴動,嘟嘟始終在尖叫,一聲比一聲高亢,似乎想壓過雷霆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