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如安如靜
白衣老道駐足,雙眉緊蹙望向天空,警惕道“來者何人?為何攔我去路?”
一道紅影從陰霾中緩緩走出,衣袂飄飄,長發自垂於腰間,面上依舊是一張白面面具,看不出任何錶情,朦朧的夜色中平添了幾分妖嬈。
再見到紅衣人,不知心裏是歡是喜,路滿期只覺身體裏有一股由心而生的親切,或是解脫,或是暢快淋漓。
“此人..你不能動!”她舒緩的聲音,悠長的散播在夜幕之下,所對之人,確是生了幾分怯懦。
“我若不答應呢?”白衣老道深知她的厲害,可也不能滅自己之威助長她人之氣。
紅衣人緩抬一步卻行之數米,轉瞬間來到路滿期身前,伸手攔住他的腰身,她手所經之處,路滿期只覺周身一松,那股無名的力量頓時消失,隨即而來的是一股過電般的酥麻,他耳畔傳來舒緩的聲音,“那今日、此刻、便叫你答應”,答應二字卻是在牙縫中生生擠出。
白衣老道也沒閑置,腳向前一伸,劃過半弧重新落於地面,手中浮塵隨風擺動,猶如風中搖晃的旗子,一聲肅喝“休想”。瞬間拂塵變成一道白光,迅速將他整個人包裹在內,無數道鋼針般的銀絲如鬼魅般延伸而出,直向紅衣人而來。
路滿期只覺腰間一緊,整個人離地而起,側頭一看卻是與紅衣人並肩輕踏在銀絲之上,她輕甩衣袖,紅衣鳳頭夾帶着紅霧憑空出現,向白衣老道啄去。它所經之處均是一片火焰,白衣老道的銀光屏障不斷被燒出片片漏洞,他不得不收了浮塵化作利劍,劈向紅衣鳳頭,利刃在前,它不躲反迎了上去,劍過之處,便又化出一隻紅衣鳳頭,數量越來越多,火焰越燒越旺。
整片夜空被映的炫彩奪目,時亮時暗。空隙間,路滿期彷彿看到白衣老道的整張臉都脫落了下來,原本的白眉鬍鬚竟都是假的,一張清秀的面容被煙熏的黑一塊白一塊模糊不清。
“抓住他!他可能是大凡仙山的人。”路滿期彷彿見到了曙光,是要抓住他看個仔細,問個清楚,所有問題便可迎刃而解,可還是晚了,白衣老道又化出一道屏障,幾個閃身躲進了黑魆魆的夜幕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打不過我,便虛晃一招,逼我放出紅衣鳳頭,我竟也中了他的奸計。”紅衣人似乎有些自責,可也不能丟下路滿期獨自追去。
路滿期略感失禮,欠身拱手道“多謝姑娘多次出手相救。”眼睛卻不斷瞟向她面具之下,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夢鏡中她與南宮蟬一樣的臉,可隨之否認,夢境終是夢境不可混為現實,繼續道“不知姑娘可知他是何人?”
紅衣人也學着他的樣子,略一欠身,道“在身手上看,於此人似有交手,奸詐狡猾,是何人卻不知。”
“似交過手,敢問何時?”
“荒山紅門外的樹林。”
一提到樹林,路滿期不禁深提一口氣,酥麻之感由胸口而生延伸至四肢百骸,當時明明什麼感覺都沒有,可腦海中場景一出卻心有餘悸,要不是因為有夜幕遮蓋,他的臉此時定比燒紅的烙鐵還要紅,單手握拳,抵於唇間輕咳一聲,道“那。。那就是說,他是樹林紅霧裏與你打在一起的白面人?”
紅衣人沒有回話只是歪着頭,白面下的雙眸一眨一閃的望着他,彷彿再問,你說的白面人是誰,我又是誰?
路滿期自嘲一笑,道“當日你二人穿着打扮一樣,我不該跟你提白面人三字。”搖了搖頭繼續道“敢問姑娘芳名?是何門派?”
“芳名,還未取得,請路少俠為我取名。”
她說的如此自然,不做作、不勉強、不拘束,彷彿從一開始就特意等着他提及此事。看她長而微翹的睫毛,一扇一合,朗若星辰的雙眸里彷彿是浩瀚的海洋,讓人恨不得跌進去,路滿期又輕咳一聲道“在下不敢僭越。”
“名字即是稱呼,稱呼又有何不可?”
“一個人的名字雖然可以不出眾,但也不可。。這般隨意”,路滿期只覺是自己冒昧,也不好再過多糾結。可此人自身散發的神秘感,更加激發了他的好奇心,千萬般心思一下又撲在她整張面具之下,心癢難耐,一心就想知道面具下的她是否真的跟南宮蟬長相一樣,或者她就是南宮蟬,特意跟自己再故弄玄虛,好奇溢氣坌涌,齊聚於喉,一張嘴不受控制的噴薄而出“姑娘可否解下面具?”
紅衣人似乎沒有想到他會話鋒突變,沉默幾秒,上前握住他的雙手,伸向自己的臉。
路滿期本想掙脫,可是在好奇心的促使下,只得順着她的手勁,輕鬆的摘下了她的白面面具。
如荼的肌膚,如火的雙唇,一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波光流轉,燦燦如星,眉目間竟也是稚嫩的天真,只是多了一份清寒,一份千秋絕望的妖嬈。
路滿期倒吸一口氣,雙眸微迷,疑道“你竟真的跟她一樣?”
紅衣人抬頭摸了摸自己的臉,會心一笑道“不知少俠嘴裏的她是何人?”
“她是何人?哪你又是何人?”他不知是期待落空還失望透頂,整個人如同被揉做一團的宣紙,此時竟也分不清誰是誰,心中疑慮愈發凝重,她若真是南宮蟬,可又少了南宮蟬那股執拗和糾纏,可她若不是,這張臉卻一般無二。
“我?”紅衣人冥想要怎麼回答他才顯得合乎常理,繞着路滿期走了一圈,又回到原位,沉默良久緩緩道“是。。安。。。如靜,如何?”她安了那麼久才憋出個如靜二字。
路滿期此時心中卻莫名的放鬆下來,她說不是便不是,讚許道“安如靜,好名字!”
她除了一張臉,沒有任何一處與之相同,而在路滿期心裏卻早已將她和南宮蟬劃分開來,一時的混淆不代表感覺會出錯,雖然兩個人同樣都是幫過自己,可眼前這個人卻更加讓自己安心和放鬆,甚至有些小興奮。想不到世間竟真的有長相一樣的兩個人,可為何偏偏是南宮蟬,莫不是我心心念念的都是她,隨即從頭到腳打了一個冷戰,反倒是看到更眼前人更加讓自己歡喜,他滿臉獃滯,仔細端詳着安如靜傻笑起來。
“路少俠可是要回大凡仙山?”
“啊?。。嗯”路滿期略顯尷尬,轉過身雙手揉了揉自己燥熱的臉頰,剛走出幾步,似哪裏不妥,駐足不前思量起來,誰知他一駐足,身後卻撞上一人,柔軟無比,隨即他僵硬立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怎麼不走了?”安如靜舒緩的語氣噴洒在他的脖頸,貼着他的後背並未移開。
一股酥麻之感又瞬間襲來,他聽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就快跳出胸膛,雙腿卻不聽使喚的僵在原地,微閉雙眼,心裏默念起清心經來:她是安如靜,她不知男女有別。安如靜,她不知男女有別。安如靜,不知男女有別。如靜,不知男女有別。。。。
他的雙唇被一根手指抵住,細膩,柔滑,無比的舒適久久停留,淡淡的花香入鼻,一陣微醺,一時竟醉死在自己的溫柔鄉里,之前竟還懷疑她是什麼異獸,可這真實的觸感分明就是人無疑。
“你在嘀咕什麼?”
安如靜不知何時已在身後轉立於身前,天真無邪的臉上儘是疑惑和不解。路滿期陡然一股罪惡感上涌,閃身後退一步,俯下身拱手道“在下先行一步,謝謝。。謝。。安姑娘多次相救。”說完頭也不抬,便向來時方向跑去,由慢變快,又快變急,到最後便是狂奔而去,似乎要將這一身骯髒、齷齪的想法統統丟在這狂風裏,甩在這不知名的夜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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