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只此，最是蒼白
怎奈藥效一經發作，黃子寒雙眼重影，就要迷失自我時，那江湖郎中許有為從斜處一閃，將黃子寒拉到一邊。
拉住的剎那，許有為右手扣住黃子寒脈象，臉色微沉，道：“你怎麼著了別人的道？”
“茶！有人在茶里下藥。”黃子寒傾盡最後的清醒，“有人要害我們，你快走。”
說罷，眼睛逐漸腥紅。
許有為不假思索，掏出一顆藥丸，往黃子寒嘴裏塞。
黃子寒抗拒不已，搖頭道：“這裏就咱倆，收起你那三腳貓功夫，沒用的。”
話里話外，無外乎許有為就是一招搖撞騙的人物，哪裏有什麼醫術不醫術。
認栽了。
許有為望了望官家女眷區，又看了看黃子寒，右手手刀往黃子寒後腦一劈，將其打暈。
黃子寒雙眼一白，人雖無意識，但身體的滾燙已經擋不住，若是持續，必將爆脈而亡。
許有為捏着他的嘴，將剛剛的藥丸塞進黃子寒嘴裏，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在他喉間順着按了下去。
只聽咕嚕一聲，藥丸便下了腹。
只此瞬間，許有為與張曦之那無異的臉上，哪裏還有半點江湖騙子的猥瑣。
“這麼快便忍不住么？到底是蒙瑱還是趙近所為？所為又為哪般？”許有為略微沉吟，將黃子寒扛了起來，先暫時避一避。
黃子寒的‘秦牧’身份已經確定，牽一髮動全身，絕對會是各方勢力想要利用的對象。
就算千般萬般想，誰都想不到會是喜子混了進來，想一石多鳥，通過秦牧的敏感身份逼迫官家去查處瀟湘館。
而李隆西恰也想到事後嫁禍給黃子寒這假秦牧來洗脫他自己。
秦沐謹慎，不緊不慢，要回處所必經語蝶的房間外那條路，巧是看到李隆西從窗口跳出，還提了提腰帶，方才鬼鬼祟祟遁走。
秦沐見狀，暗道不好，這李隆西肯定使了卑鄙手段，怕是語蝶遭了殃。
若是不見着，秦沐或是雲淡風輕，但眼見不平，他如何肯不管伊人死活。
“罷了，今晚的窟窿捅大了，不在乎多一樁麻煩。”秦沐再不猶豫，前往查看。
房門緊鎖，秦沐用肩膀頂了頂，發現頂不開，只好到側面跳窗進去。
一進屋，撲鼻而來一陣頹靡的氣息，夾雜着歡愉后留下的味道。
秦沐皺眉不已，邊摸索着燈台位置，邊小聲呼喚道：“語蝶姑娘，語蝶姑娘？”
待點着燈火，秦沐入眼處，散落了一地的凌亂，盡頭更是一毫無衣物遮掩的雪白胴體。
秦沐咬牙切齒，恨不能將李隆西碎屍，爆粗道：“李隆西你這狗娘養的！”
左右沒有合適的遮蓋物，被子又染了紅，秦沐只得順勢將蓉帳的帘布扯下一大塊，上前要覆蓋裹住那可憐的人兒。
“秦沐，不要走。”蘭兒所中天歡散藥效消退，迷糊中看到了秦沐衣冠整齊，像是要完事走人般。
想到自己初經人事，將初次給了秦沐。纏綿時自是多情郎，現在秦沐這般無辜甚至帶着憐憫的眼神，蘭兒心中刺痛不已，眼淚不爭氣地滑下。
秦沐詫異，驚道：“蘭兒，怎麼是你？語蝶姑娘呢？”
“秦沐，你告訴我，你不是這樣的人，對不對？”蘭兒渾身酸痛，下面更是因為李隆西的粗暴而伴着撕裂的痛感，根本就沒法起身。
蘭兒心痛，想到迷糊之前那昏沉感，怕是秦沐下了葯，想要對語蝶不利。
秦沐以為蘭兒着了賊人的道，不想因為聲張而損了名聲，忙道：“蘭兒，這事情先別聲張，我們合計合計。”
蘭兒忽然道：“事到如今，你願意娶我嗎？”
秦沐沒反應過來，支吾道：“其他事容后再提，你趕緊穿好衣物。”
“秦沐，我以為你是正人君子。沒想到在你眼中，瀟湘館的人竟成了你心猿意馬的對象，還使上了葯。”蘭兒接受不了秦沐的生硬態度。
忽而自嘲道：“也是，反正瀟湘館嘛，在你們男人眼中就是出來賣的，誰又會去在意我們乾淨不幹凈。”
秦沐這才猜到蘭兒所言，君子有所辯有所不辯，給蘭兒披上遮擋物，連忙辯解道：“蘭兒，我看到李隆西從窗口出去，以為是語蝶受了殃，沒想到是你。”
蘭兒失望透頂，一把扯開遮擋物，嬌喝道：“怎麼，黑燈瞎火的時候敢做，這會又來非禮勿視了？秦沐，沒想到你敢做不敢當！平日裏的正經，卻是你青面獠牙的偽裝！”
秦沐當然理解蘭兒這遭遇，知道無論如何蘭兒是誤會了。
然這清白大事，秦沐又如何肯無中承擔？
“蘭兒，這事是李隆西搞的鬼。無論如何，不是我做的，我自然不會認！”秦沐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
蘭兒與李隆西又不熟，卻也聽過語蝶說起，這會只當秦沐是藉機狡辯，心灰意冷不已：“知人知面不知心，過往是我眼瞎，才致今時你這般羞辱於我。”
蘭兒搖搖欲墜，本欲咬舌自盡，但又心有不甘，心底對秦沐還存有一絲溫柔，痛苦道：“我是清倌，不論你信不信，你也見了，我是清白之身。娶了我也不算有辱你門風。”
秦沐心知哪有門風不門風，這番話純粹是蘭兒最後的希望，但他又確實對蘭兒沒有感覺，道：“蘭兒，我尚未有婚嫁的打算。但我會為你討回公道。”
蘭兒頹然，心已死：“煙花之人的公道，最是貧賤。”
秦沐想起劉欣說起劉婧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語氣和表情。
還有雪姐殉情的事情，無不彰示清白本就是煙花女子最蒼白無力的堅強，更遑論那所謂的公道。
“蘭兒，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有做過對你不利之事。但我說到做到，我會讓李隆西付出他應有的代價！”秦沐擲地有聲。
蘭兒聽着卻格外諷刺，不願再聽進一個字。
屋外不知誰起的喧嘩，傳來嘈雜聲。
蘭兒沒有焦距的眼睛，痴獃、渙散道：“你走吧。”
只此三字，秦沐心底一觸，像被點燃了某根弦，心底充滿了吶喊，卻又憋屈得無以復加。
見秦沐不動，蘭兒決絕道：“滾！你我從今往後再無瓜葛！”
秦沐腳底生根般，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