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想哄我沒那麼容易

幻雪山腳的低洼處，一片平坦大地上黑影幢幢，火把連天而去，勢單力薄的大邦主和衛隊們被漫山遍野的妖人圍住。鍾馗手執長刀自手中彈出，化作巨石向著紫煙滾去，紫煙見巨石險惡，身已騰飛而起，手中長刀化出石柱阻住巨石，口中呼嘯不息。

紫煙墜地，鍾馗已從巨石后伸出暴長的十指，十指如鉤發出噼噼啪啪骨節斷裂似的響聲，影子般抓向紫煙前胸。紫煙手中長刀一挑，鍾馗十指被整齊削下。晃動后十指又還原如初。

紫煙化成一條白色巨莽昂揚着又尖又發著閃閃光芒的頭顱向著鍾馗撲去，張着血盆大口，蛇身纏繞着烏雲。鍾馗身後群妖發一聲喊，紛紛執着火把裹進烏雲之中，狂風吹過時，大邦主和眾衛隊們被狂風中攜帶着的塵土撲得抱住頭顱四處奔逃，不分東西。

阿修羅手握長槍努力睜着雙眼躍馬而出，身後跟隨的兵士們被狂風吹得如夢如幻思緒迷離，直到群妖衝殺而來才哭爹喊媽地胡亂揮舞手中器械抵擋一陣。

有的小妖被長槍挑中后血流滿地化作泥漿，被馬蹄踏過後化成煙霧四處飄散，還有幾個小妖被阿修羅追擊着轉眼間就化成了毛蟲飛禽，哀鳴不止。阿修羅見小妖們並沒有傳說中可怕便將手中長槍舞得水泄不通，料不到正有些自鳴得意時群妖卻都化出漫天鐵鏈向著陣戰中摔來，衛隊們坐下戰馬正在奮力揚蹄之際，半空中一隻巨大猛虎怒吼着探出頭來，虎生雙翼，卻是鍾馗變化而來。

馬群被飛翼猛虎嚇得頓時屁滾尿流，狂奔亂跳，群妖摔出的鐵鏈紛紛擊打在衛士身上，戰陣立即大亂，阿修羅被幾個奮勇小妖跳上馬背，揪扯着滾鞍下馬，跌了個嘴啃泥。他正待奮發時又被小妖們撲上來壓住，頭上鐵盔被擄后長發被小妖們扯住不放，雙腿被拉扯着在地上旋轉起來，頓時天旋地轉無力反抗。

圈外的群妖卻在高舉着火把震天動地呼喊着助威，妖人如蚊般糜集着向營帳壓來。紫煙化在一陣電光與雙翼猛虎交織在一起，電光中紫煙長刀被猛虎一口咬住，被紫煙用力旋轉后虎牙墜落，鍾馗負痛般哀嚎一聲，退後三尺，敗下陣去。

鍾馗被紫煙手中長刀混攪得嘴唇血腫，吐血大罵：小的們給老子上，燒死這個爛婆娘。

紫煙長刀劃過長空光芒閃爍威力無窮，她向著群妖揮去時立即聽到烏里哇拉一陣陣怪叫，有的小妖在刀光中化成水化成枯枝敗葉化成雲霞化成血漿。

紫煙正在得意忘形以為群妖不堪一擊之時，半空中群妖卻化出數千條繩索，身負着烈火向將她團團圍住，她長刀挑過的地方繩索斷裂后又恢復如初，火光被狂風裹挾着將她纏繞在中心。任憑她衝突奔走火勢越來越猛，鍾馗化成狂風裹挾着小妖們高擎火把在半空裏形成巨大的火雲，紫煙無奈只得化成清風逃出戰陣，頓時烏髮凌亂粉臉被煙霧熏得辨不出顏色，她驚異於鍾馗竟然能驅使着這如蟻的妖人們形成烈焰巨浪，如不奔逃而出必然凶多吉少。

紫煙咬牙詛咒着，暗暗想道:如此狂妄的野妖暴動起來，聚集的力量竟然如此可怕，真是小瞧了他們。

紫煙被群妖圍攻后逃向山巔，鍾馗卻對她緊追不放，山巔上早被洶湧的群妖再次圍得水泄不通，鍾馗厲聲道：兀那廝妖精婆娘哪裏逃，有本事下山來再戰三百回合，三大爺砍不死你就不是你三大爺。

紫煙苦於群妖如螞蟻上樹般將她纏住，那些小妖拚命向著她投擲火把亂刀亂槍，她只得化成一隻飛鶴衝天而起，唳叫着拍打着巨大的雙翅向著山下掠去。

鍾馗雖然跟着聖姑和吳剛修習了傳承自月宮的諸多法術，奈何他底子薄弱修習時日不長，如果單打獨鬥必然不是紫煙對手。

群妖聚集不畏身死團結一致的力量讓鍾馗在這場混亂的打鬥中佔據了上風，大邦主和衛兵們全都被小妖們抓捕起來，紫煙逃逸后不知所蹤。

鍾馗讓小妖將大邦主押到營帳外，大邦主發痴發傻地看着長相怪異肥頭大耳的鐘馗沉默不語。他不知道紫煙在何處也不知道這些野妖怪會不會將他這個至高無上的皇帝給吃掉。既擔心又不知所措沉默着渾身冷汗淋漓。

鍾馗斥責道：打傷我的手下根本就沒人來商量，成何體統，老子今天明白告訴你們，下山時聖姑和那個牛鼻子瘦書生砍樹的吳剛二大爺吩咐過，讓咱們別跟你們一般見識，來者是客。

大邦主忙點頭道：是聖姑邀請我們進山來的，來者是客，千萬別為難我們。

鍾馗道：我屬下這個小妖精被哪個挨刀的咬傷了，不查個水落石出不罷休，不咬回去怎麼顯得出幻雪山的威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是大邦主你說吧，怎麼辦？

被小妖們扭住胳膊的阿修羅掙扎着撲上前來，垂首道：三大爺大人大量，哪個咬傷的必須一查到底。

群妖們報來這場戰陣中還有數十個小妖被吳剛和紫煙斬殺，都已到鬼域報到去了，成為鬼域中的鬼妖怪。又有小妖報來大邦主的衛隊陣亡近百人也都到鬼域報到去了，算起來大邦主的部下損失更大。

鍾馗聽后撫摸着肚皮用手指頭在空中慢慢計數，計算過一陣后哈哈笑道：大爺就當是兩下扯平兩不相欠，不追究你們濫殺之罪，不過咬傷了別人的嘴必然追究下去，不然管你是誰要想上山，除非從老子身上踏過去，不然全都哪裏來的滾回哪裏去。

躲避在大邦主身後的木棉伸出頭顱直視着鍾馗道：你這是要和我們談判了，誰咬傷的你讓她自己站出來找，找不到也沒辦法，找到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群妖們嬉笑着漸漸恢復了他們向來毫不在乎隨心所欲的習慣，散漫地東一堆西一堆地散了開去，沒多少妖怪關心誰被誰咬傷的事，畢竟他們在日常的嬉鬧抓打中經常不是你把我弄出一道傷就是我把你咬掉了一塊肉，壓根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有的議論着鍾馗小題大作無事找事，傳出去也會讓人們笑掉大牙，必然會詛咒幻雪山上的妖怪們十分地小氣，咬傷了嘴不值得如此興師動眾，何況大邦主和他的衛隊們早就服軟了。

有的小妖議論着得饒人處且饒人，再說聖姑都吩咐過來者是客，既然是客何必為難他們，這樣胡亂糾纏不但沒道理還讓人小瞧了妖怪，很丟人。

鍾馗和阿修羅正在為如何找出咬傷小妖精嘴唇之事商議着，逃逸的紫煙卻自妖群中擠了進來，她烏髮凌亂臉色蒼白，罵罵咧咧地走到大邦主身邊將押住他的兩個小妖怪推開，喝斥道：他是大邦主，不得無禮。

小妖怪或許不知道大邦主為何物，有什麼高貴之處為什麼不得無禮，就齜牙咧嘴地嬉笑道：什麼大邦主不大邦主，來到咱們山中什麼都不是，不聽話照樣吃了他。

紫煙挽着大邦主的手臂嘆道：我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你個鐘馗妖怪非要跟大家找不自在，有本事單打獨鬥，我陪你再戰三百回合，輸了我認栽，憑你處置，不過要是你輸了，今後所有妖怪不得越界，如有越界者殺無赦。

鍾馗聽不懂什麼殺無赦，因為“無赦”這兩個字妖怪們從來就沒聽到過，他們不斷學習人類語言時也從來未曾遇到過。只得不解地揮手道：你這個漂亮的婆娘厲害得很，老子不跟你單打獨鬥，想哄我沒那麼容易。

紫煙道：我來你這荒山辟野是你們的福氣，糾纏着無理取鬧最後失敗的必然是你們，不信咱們走着瞧。

幾個小妖怪跳踉着扑打着欲過來揪扯紫煙，邊跳躍邊叫嚷道：你個女妖怪不幫助咱們倒去幫助他們，叛徒，該死。

那個被咬傷嘴皮的小女妖被妖怪們推到人群中來，阿修羅衝著她低眉順目地解釋道：妖怪娘娘你到底被誰咬了自己找一找，找到了嚴懲不貸。

鍾馗把阿修羅推了一爪，把小女妖拉過來交待道：仔細看看哪個咬了你，找出來我咬死他，真拿咱們不當人看待，想咬就咬，你當是西瓜阿，你的嘴唇香得很，我看是哪個饞鬼做的孽，以為自己不得了，我讓你血債血償。

小女妖在人群里走來走去，到處尋找，最後從人群中拉出一個衛士來說道：就是他咬的我，他的嘴皮上還有血漿，絕對錯不了，就是他，化成灰我也找得到。

那個衛士幸好沒在剛才的戰鬥中死去，只是受了點皮外傷，他頭戴着黑鐵盔甲身材高大威武一臉的嚴峻。見到吳剛后跪下道：提督大人，小可一時情急咬了他事出有因，當時她過來拉住我就要嫁給我，還撲到懷裏來要親我，我嚇壞了，我娘說過妖怪會吃人，我怕她吃我，所以着急忙慌地咬了她一下，我也是沒辦法的事。

小妖精嘆息道：我親你是想嫁給你，真是個大笨蛋，你親我一下不行嗎？非得把我咬一口，嫌棄我，討嫌死了。

紫煙見事情的起因竟然是一樁如此潦草的愛情便指着小妖精道：你想嫁給她也別去嚇他阿，他以為你要吃了他不咬你才怪，還好沒抽出刀來砍你幾下也是你的福氣了，現在你打算怎麼辦，這樣的破事害得大家打了一架，死了那麼多人，你不覺得自己有罪嗎？

小妖精辨解道：我沒罪，是你們自相殘殺不講理，你們既然是客人為什麼不講理，咬了我連客氣話都沒一句，你們不覺得這事情不妥當嗎？我的嘴唇都腫起來了，一直疼。

衛士見小妖精如此荒唐更知道適才那一戰連大邦主都差點丟了命，就挺身站到小妖精身邊道：說來說去都是我一時疏忽，現在你來咬我吧，隨你怎麼咬決不還手，這樣你該滿意了吧。

鍾馗圓睜着怪眼道：事情就是這樣，該咬就咬，咬死他，咱們今天這事情一了百了。以後再敢咬我的屬下，小心狗命，我一刀砍死你。

小妖精站到衛士身邊，群妖們都鼓起掌來，歡呼成一片。大邦主見這些野妖怪為了咬嘴皮事件竟然不惜發動一場戰爭來平息，嘆惜不已。傻傻地笑道：咬吧咬吧，如果你喜歡他你就嫁給他，我做主。

小妖精聽到大邦主如此說一時間心花怒放起來，過去拉着衛士的手道：大邦主都發話了，我要嫁給你，不許跑。

衛士見小妖精向她臉上伏過來，嚇得後退十餘步後方才穩住身軀，儘管人妖戀當時在民間已經很普遍，但是這個野妖精他感覺到自己拿捏不住。

衛士無法接受這段粗糙的愛情，最終只得堅決地推辭道：殺了我吧，如果你覺得咬了你是我的罪，我願意死在你面前。

小妖精見衛士如此堅決地拒絕她，傷心的掉下淚來，轉過身去嘆息道：哪裏來的滾回哪裏去吧，我也不要你死，也不咬你，你滾！

說完后小妖精扭頭跑入了妖群中，聲音更咽着，被群妖們一路勸告着向幻雪山的縱深處一路去了。鍾馗率領群妖化成一堆堆煙霧飄散在山谷。

營帳前恢復了平靜，大邦主虛驚一場，摟着一臉蒼白的寵妃紫煙在衛士們的護送下，回到屋裏繼續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