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封侯
北司陽面色鐵青,一片愕然。似是也沒有料到江婠竟然會拿出皇榜作為擔保。
藏在袖袍底下的手狠狠的攥握着。
竟然敢耍本殿下。
看着江婠的眼神恨不得活活吃了她,心中怒火滔天。
“神醫好手段。”
上官音鳳眸上揚,語氣有些意味不明。
“娘娘過譽了。”
江婠不咸不淡的回道。
聽到這話,席上眾人一陣寂靜。
丫的,你是沒看到二殿下那吃人的眼睛了嗎?
什麼話都敢說!
不要命了嗎?
“哼!”一顆玉珠悄無聲息的捏碎在掌心。
“姐姐這是怎麼了?”
雲蝶幸災樂禍上前捅軟刀子,嬌嬌滴滴的話語裏綿里藏針,“神醫為太後娘娘診治,姐姐怎麼一副不太歡喜的樣子?”
“雲妃慎言,本宮自是歡喜的。”
上官音最見不得雲蝶這副矯揉造作的模樣。
真是賤人,不愧是從畫舫里出來的賤婢,凈是拿出一些上不來檯面的東西。
“呵呵~”雲蝶又得意的笑了。
她最喜歡上官音這副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的樣子。
那猙獰的面孔真是有趣。
“好了。”北舒逸揮手打斷了她們間的暗自爭鬥,目光又轉向江婠,“神醫聽封。”
“草民在。”
“自今日起,封神醫公子木為異北侯,賞賜白銀一千,黃金百兩,雲錦百匹。”
“謝陛下。”
江婠聽着帝王的賞封,好看的眉頭微蹙。
異北侯?!
既無實權又無多大作用,說白了點就是一個名義上好聽了點的侯爵身份。
空手套白狼?
這邶國皇帝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給點恩賜就想把人留在邶國為他所用?!
江婠心底冷笑,面上不動聲色。
不過正好,剛好需要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留在邶國一段時間。
異北侯,剛剛好。
“陛下聖明。”白書臻立馬上前恭賀,看了一眼身邊安安靜靜的少年,又道,“臣提議,將西邊的陳府賜予異北侯作為侯府。”
上官肆見他開口就知道沒有好事,這會兒聽得眼皮直跳。
西邊的陳府,原先是戶部尚書陳賈豪住的府邸,后因陳賈豪被查出貪污,就流放出去。
陳府地勢上也不是特別好的地段,只是那裏不遠處正好是江家舊址。
這些還都不是最主要的,最為關鍵的是陳府緊挨着齊王府。
之前齊王長年征戰在外還不沒有什麼,現在齊王回來了,讓異北侯住到齊王旁邊,那還得了?
萬一二人暗中勾結,對陽兒的太子之位…
上官肆越想越覺得心驚。
“不可啊,陛下不可。”他扯着嗓子大聲吼道。
白書臻似是早就料到上官肆會這麼說,被打斷了了也沒有多大反應,只是轉身看向他,淡問。
“不知蘇國公覺得有何不妥?”平平淡淡的像真的在徵求他的意見。
上官肆有苦不能言,只能在心底暗罵。
“這……”上官肆急的滿頭大汗,支支吾吾的答不上個所以然來。
“蘇國公可是覺得陳府離皇宮遠了些,不方便?”白書臻好心的幫他解圍,有點循循善誘的味道。
“對對對!”上官肆立馬連聲答道,想也沒有想就直接說,“陳府地段偏僻,離皇宮甚遠,實是不妥!”
這一番說辭連他自己都覺得甚是滿意。
白書臻勾着唇角淡笑,這個蘇國公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負眾望啊。
“蘇國公這是覺得陛下賜予的齊王府也地段偏僻,甚是不妥了?”
一聲質問下來,上官肆心裏一咯噔,腦袋一片空白。
蘇國公:我是誰?我在哪裏?我該幹什麼?
白書臻絲毫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步步緊逼。
“蘇國公是對齊王殿下不滿,還是對陛下不滿?”
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上官肆臉色蒼白,肥胖的身軀顫抖,一下子就癱坐在地上。
“陛下明鑒,老臣絕對沒有任何怨言呀!”
白書臻不在理會他的苦情戲碼,揭來衣擺跪下,正色言,“懇請陛下將陳府賜予異北侯,一來齊王府就在旁邊,神醫正好可以為齊王殿下診治舊疾,以彰陛下仁德,二來陳府地段較為寧靜,適合神醫居住。”
叩首,“請陛下恩准。”
一番言辭下來,江婠都有些始料不及,這和自己原先的計劃相差甚遠。
少年安靜的立在一旁,不吵不鬧,垂眸不知在想什麼。
不過,也罷,既來之則安之。
眾人沒想到向來中立的白書臻會在這個時候站在齊王那邊,還這麼明目張胆的得罪蘇國公。
一時間底下眾人的心思活躍,各有考量。
座上帝王久久不言,許久,才聽到上面悠悠的傳來一個字。
“准。”
異北侯府。
江婠坐在案牘旁抄寫着經書。面前香爐炊煙裊裊,為冷清的屋內平添了幾分虛無的縹緲。
終於,最後一筆落下,江婠放下手中的毛筆。拿起抄寫好的經文細細查看。
末了,小心翼翼的將手中一疊剛抄好的經文放入匣子內。
上好的黃花梨木做成的匣子,小巧有精緻。周身細細雕刻着螢蟲圖紋,大大小小的螢蟲飛舞在梨花樹下,栩栩如生。
匣子內也沒有什麼其他貴重東西,全是一疊抄好的擺放整齊的經文,有兩手節那麼厚。
辭席立侍在一旁,看着江婠如視珍寶般將經文小心翼翼的收好,忍不住感慨,“公子真是信佛之人,佛祖見了,定會被公子的虔誠打動,實現公子心中所願。”
江婠手上動作微頓,“是嗎?”
看着那一疊經文,喃喃自語。
“那當然!”
小丫頭頗為自信的拍着胸脯擔保。
“公子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抄寫經文,不曾間斷,如此虔誠,佛祖定然會被打動的,況且公子的字還這麼好看!”
雖然不知道公子為何每年的今天都會抄寫經文,但是佛祖不會辜負每一個信佛向善之人的,不是嗎?
還記得五年前那場大雪中,她本以為自己會命喪於此,誰知公子宛如天神一般從天而降,從此,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光。
辭席的話語還在耳邊響起,江婠的思緒卻隨着暮色駛向遠方。
信佛嗎?
會被打動嗎?
江婠神色迷離,眸底是那化不開的濃濃墨霧。
她自嘲般笑了笑,搖搖頭。
久在深淵的人,怎敢奢求佛祖庇佑?
七年前的今天,江氏一族滿門覆滅,血染半邊天的火光成了她至今難忘的夢魘。
七年後的今天,她成了邶國的異北侯王。
兜兜轉轉,命運還真是難解呀!
她從不信佛,她只信自己親眼所見,只信事在人為。
但為了雙親,為了哥哥,為了江氏死去的亡靈,她願意相信一回。
不求什麼大富大貴,只願佛祖護江氏中人來世平安。
所有罪孽,我一人來還…
“公子,公子~”
江婠擔憂的聲音在耳邊逐漸清晰。
江婠眸底那還未來得及收斂的悲涼仿徨,看得辭席一陣心驚。
胸口悶悶的疼,像鈍刀慢慢的割心口,很難受。
悲涼?仿徨?
公子那麼強大,怎麼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再定眼細看時,已恢復往日的溫潤疏離。
難道是我看錯了?
辭席有些不放心,“公子可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說著,為江婠倒了一杯茶。
江婠抿了一口,壓下心中思緒。
“無事,剛剛不小心走神了。”
歉意笑着,“你剛剛說到哪了?”
“呼~沒事就好。”
辭席嘿嘿的笑了,使小性子似的抱着江婠的手臂搖晃,撒嬌,“公子~”
“哼,奴婢剛剛和你說到永嘉公主了~”語氣中還有點嗔怪的味道。
永嘉公主?
江婠有些想不通辭席小丫頭怎麼好好的就提到北九姬了,有些摸不着頭腦,雲裏霧裏的。
“永嘉公主?怎麼了?”
看着江婠迷糊的樣子,辭席‘噗呲’一聲笑了,心裏稍微舒服點。
“奴婢剛剛是在問公子,今晚永嘉公主殿下跳的舞好看嗎?”
跳舞?
江婠突然想起,今晚宴會快要結束時北九姬申請跳的那驚鴻之舞,曼妙的身姿驚艷了席上眾人。
“還行。”
江婠看着辭席一副‘你若敢說好看我就不理你了’的模樣,口中的‘不錯’輾轉萬千,給了個中肯的答案。
“奴婢聽說那可是永嘉公主為給她父皇壽宴才準備的舞,今日可是為了公子才提前獻了出來,怎麼是還行,那可是美若天仙!”
小丫頭語氣酸溜溜的。
她可沒忘記永嘉公主在跳舞時還朝公子拋媚眼呢!
哼,區區邶國公主,還敢肖想我家公子。
辭席酸了。
江婠無奈的曲指彈了一下檸檬·小丫頭的腦門。
“小丫頭,沒大沒小的,還敢打趣你家公子了?”
寵溺的話語讓辭席心頭一暖。
但一想到剛散宴,那刁蠻公主就纏着公子不放,兩人還在一起待了那麼長時間,心裏還是有些吃味。
“那公子還和永嘉公主待那麼久?”有說有笑的!
小丫頭脖子一橫,一股腦的將心中不滿全說出來。
江婠無奈的看了一眼豁出去的小姑娘,抿了一口茶。
今晚宴席散時,永嘉公主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攔住她,支支吾吾彆扭的說一聲半天,繞了一大圈,總結起來大致是為了她母后等人道歉,並想和他交個朋友。
北九姬:交朋友?
本公主才不想和你交朋友呢!
本公主是想……哼!
“好了。”
江婠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夜深了,快回去休息吧。”
待辭席走後,江婠一個人獃獃的站在窗前,看着遠處萬家燈火闌珊逐一熄滅。
恍惚間,她好像聽見一聲聲蕭聲。
那蕭聲輾轉纏綿,回蕩在夜空中有說不盡的哀思。
心下微動,江婠尋着蕭聲縱上牆頭。
清冷的月光下,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假山旁,微風徐徐,蕭聲哀轉久絕,彷彿在哀悼逝者的魂靈。
江婠心中壓抑許久的思念在這一刻噴涌而出,她好像與這哀蕭聲產生了共鳴。
腦海里閃過一個個昔日親友模糊的笑顏。
身體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
“嗖——”
一枚石子夾着勁風呼面而來,哀蕭聲戛然而止。
危險刺激着江婠做出了本能反應,一個翻身堪堪躲避。落地時才大夢初醒般緩過神來。
再抬頭時,假山旁已沒了人影。
不對!
在身後!!!
江婠剛察覺到不對勁,右手腕微動銀針剛出袖口,身後之人就以更快的速度鉗住了她的右手,並封住了她的穴脈。
糟糕,動彈不得了!
江婠如玉的臉龐冷冷清清,即使在這樣被動的情況下也不見半分慌張。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一個溫熱的氣息噴洒在耳邊,令她微微不適。
這冰冷熟悉的嗓音……
這人是……
北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