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匠與木匠

我叫神功，旁邊那個閉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詞的黑胖子叫鬼斧。我們倆都是神仙。

神仙有很多種，嚴格地說，我們是神，不是仙。仙是不用幹活的，每天閑的蛋疼的那種。神是要工作的，尤其是像我們這種神。

神的來源主要是兩種。一種是仙，因為各種原因被罰降格為神，就像騎着黑老虎到處轉悠的趙公明兄弟就屬於此類。別看他現在看起來很牛逼，其實他以前更牛逼。還有一種就像我們，原來是凡人，因為某個特點或貢獻死後升格為神。

我原來是個大匠（後世改名叫建築設計師了），因為修房子修的好，死後被玉帝看中就成為神。鬼斧以前是木匠，也是手藝太好了，於是乎就像他祖師爺魯班一樣，也成了神。

可惜，像我們這種神還是很悲催的。因為成神以後，每天的工作和以前也沒啥不同，還是修房子，造橋，做木匠活。所以我很羨慕那些仙，成天吃飽了各種美食無所事事，東遊西盪，快樂的不得了。有一次我正在忙着給齊天大聖修造府邸，呂洞賓這廝經過，在我耳邊一通胡扯，什麼人生的價值在於過程，不在結果啦；什麼生命的本質在於付出，而且是要快樂的付出啦。氣得我用大梁把他轟出去了。這廝除了無所事事也就罷了，還特愛撩閑。看看他乾的那些爛事，真給仙丟臉。酒後調戲白牡丹，差一點被處分降級；人家沒叫他他自己熱心腸下幫忙，差一點被人家狗咬了。不說他了。

我半真半假的轟呂洞賓時，齊天大聖在旁邊哈哈大笑。這個哥們還真不錯。他自己雖然是混元一氣太乙金仙（這個是仙裏面的最高等級了），但是卻一點架子都沒有。我聽說他經常跑到御馬監和那些最下等的小仙官們一起喝酒，有時候喝醉了就睡在那裏。這一次我和鬼斧奉旨給他修府邸，他沒事就過來看。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是在監工，怕我們偷工減料。後來才發現，他純屬是覺得好玩。雖然他神通廣大，可以呼風喚雨，移山倒海，但是對我們這些神通，他完全不懂，而且覺得很神奇。

我和鬼斧的工作內容雖然和在凡間差不多，但是我們畢竟是神仙，不可能像凡人一樣幹活。我的日常工作就是寫咒語。首先，我需要甲方給出明確的要求。最好能夠把圖畫出來，那是我最開心的。因為這樣我的工作量就大大減輕了。有一次我給楊戩修廟。楊戩直接用他的第三隻眼給我投射了一個三維的圖紙，細節都毫髮畢現。那是我最省事的一次工作經歷。依據楊戩的圖紙，我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寫好了一個新的咒語。剩下了的工作就很簡單了，我只要念動咒語，一眨眼廟就修好了。

很多人一定覺得奇怪，怎麼咒語還要書寫，而且要寫一個時辰。要那麼長嗎？我必須要解釋一下在仙界工作和凡間的一個本質區別。仙界的材料，包括石頭，木料，磚瓦等等，都是具有仙界屬性的。也即是說，這些材料對神的命令是有反應的。在凡間修一個廟，工作過程是挖地基，立柱子，上房梁，鋪屋頂。在仙界其實一樣。但是我需要將這些命令按照固定的順序一個個寫好，匯總成為一個大的命令。將這個命令命名后，咒語就生成了。比如，給楊戩修的廟，我的咒語是“玉皇大帝是混蛋”。在這個大逆不道的咒語裏，其實是包含幾百條對各種材料發出的指令。仙界的材料其實和凡間的沒啥區別，無非就是性能更出色罷了。如石頭是最硬的，木頭是最直的，琉璃瓦是最光潔的。

但是，這些材料進入仙界時都要經過一次激活，被賦予仙界的屬性，能夠對我們的指令做反應。否則我們這些神工是沒辦法使用的。

相比我的工作，鬼斧的工作要更悲催一些。他相當於我的助手，是對這些材料進行加工的環節。仙界的材料再有靈性也不可能做到自己變形，還是需要各種加工過程的。鬼斧主要是負責對各種木料加工，做成我需要的形狀。方法也和他在凡間一樣，用錛鑿斧鋸對木料加工。但是，鬼斧不需要自己親自上陣，他只需要站在那用意念和咒語驅動那些工具幹活即可。而且，鬼斧一次可以驅動成千上萬的工具同時工作，這個效率就大大提高了。為什麼說他悲催呢？因為他的工作看起來清爽，其實很累人。只要過程中一走神，活就瞎了。所以鬼斧現在已經有了輕度的神經衰弱，經常睡不好。

齊天大聖這個時候就看出仗義了。他聽說鬼斧神經衰弱，居然跑到三十三層離恨天兜率宮找太上老君要了一顆安神金丹給鬼斧。雖然這個金丹照我看作用也不大，但是這個人情可是太大了。第一，像我們這種下等神有點問題基本都是自己抗。仙界的靈丹妙藥不少，有些甚至只要一吃就百病全消，百毒不侵，長生不老，但是我們是沒有這個福分吃的到。老君的金丹那就更別想了，那是玉皇大帝的特供，一般的仙都沒有資格吃。鬼斧吃了安神金丹后，睡眠還是不好。但是據他說，吃了還是有效果。以前是睡不好，白天沒精神。現在是睡不好，但是白天有精神。以我對鬼斧日常工作的狀態觀察，這孫子應該是精神作用，壓根不是那麼回事。因為我不止一次看到他白天在那打瞌睡，只不過他自己不承認罷了。

齊天大聖的府邸修完了，大聖很滿意。我查閱了一下我的工作記錄，乖乖！足足十幾萬行指令。這些指令匯總成為一個新的咒語：“齊天大聖，壽與天齊”。新府邸啟用的那一天，很多神仙都來了，看來齊天大聖的面子是真不小。最讓我驚訝的是，觀音菩薩居然來了！她可是菩薩，佛門中人，一般不參與我們天庭這邊的活動。佛道之間雖然互有往來，但是畢竟教門不同。像佛門中人，如果不是人頭熟，或者有這邊的朋友的邀請，直接過來的話還要過天關，由東方朔給與簽證才可以。-當然觀音菩薩來不用這麼麻煩。人家臉熟，沒人不認識她。再說了，人家還是個大美女呢。聽說有一次蟠桃會，嫦娥那個小娘皮喝多了，居然要和觀音比美。更離譜的是，觀音居然答應了。那一次蟠桃會據說是仙界有史以來最嗨皮的一次。仙界第一美女和佛門第一美女在眾仙面前大跳艷舞，擺腰送臀，天蓬元帥當時就流鼻血了。而且，據在場眾仙的投票，觀音居然比嫦娥還多了兩票。那一次比美結果後來被列入最高機密封存。但是，仙界哪有秘密？順風耳和千里眼這倆貨早就把結果了解的清清楚楚，並第一時間傳播出來。

齊天大聖在招呼各路神仙，我和鬼斧也被邀請。我看見觀音菩薩對齊天大聖打趣：恭喜你啊！你的狗窩落成了。我很不爽，心裏想：觀音菩薩，你什麼眼神。見過這麼氣派的狗窩嗎？我發現觀音和齊天大聖說話的方式和她平時很不一樣。觀音是那種看上去非常端莊秀麗的范兒，和人講話都是面帶微笑，輕聲細語，使人如沐春風。但是只要是和齊天大聖說話，她就經常性的出口傷人。我就見過她不止一次的攻擊齊天大聖的雷公嘴長得難看，還說過什麼“所有神仙的坐騎都比你長得好看”之類的話。齊天大聖也不生氣，總是笑嘻嘻的。其實據我了解，齊天大聖不是好脾氣的神仙，甚至可以說脾氣很壞。聽說他曾經因為馬天君嘲笑他出身低微而勃然大怒，將馬天君痛打了一頓。那一次馬天君差一點變成豬天君，頭腫的有平時兩個大。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觀音無論怎麼攻擊他都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