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傅念遲趕忙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暫時拋到一邊,伸手將葉蒼瀾滾燙的衣服全都脫掉。
再耽誤會兒時間,葉蒼瀾可真要被活生生燙死了。
原本蒼白的皮膚被燙的通紅,眼看就要起泡,傅念遲回頭對還在原地瘋狂腦補不為人知愛情故事的婢女們道:
「快端涼水過來!」
幾盆涼水被端來,傅念遲也顧不得會不會讓葉蒼瀾風寒加重了,趕緊給他被燙傷的皮膚降溫。
葉蒼瀾疼得一個勁兒倒抽涼氣,這個時候燙傷膏也被拿來,傅念遲正要給葉蒼瀾塗上,手就被按住了。
「咳、咳咳……先給你自己塗。」
傅念遲:「…………」
他強行忽略掉身後婢女們各異的眼神,胡亂將燙傷膏塗在自己冒出三四個小紅點的手背上,將葉蒼瀾應付過去。
然後給葉蒼瀾大面積地擦塗。
常太醫也匆忙趕來,看到眼前的情況,實屬嚇了一跳。
等到終於把葉蒼瀾處理得差不多,所有人都在大冬天出了一身的汗。
「去休息吧,不用管我死活。」
腦海中迴響着葉蒼瀾的聲音,傅念遲精神恍惚,精疲力盡地走出卧房。
他完全搞不清事情怎麼會是這種走向。
為什麼葉蒼瀾會一副非常害怕他的樣子?
如果說昨天傅念遲還能告訴自己,在對方眼中看到的緊張和畏懼是錯覺,那剛才葉蒼瀾已經當著他的面發抖了。
……想不明白。
傅念遲鬱悶地重重地嘆了口氣,決定出門去轉轉,調整一下心情。
而卧房內,葉蒼瀾躺在床上,疼得整張臉都擰在一起。
常太醫離開,婢女們守候在外,他只需要抬手碰一下旁邊鈴鐺,就能將人喚來。
燙傷絕對是人世間最痛苦的傷,沒有之一。
葉蒼瀾只覺生不如死,雖然有被子給他擋住了大部分傷害,但他第一時間去關心了傅念遲情況,耽誤了最佳時機。
「系統。」葉蒼瀾齜牙咧嘴地輕聲喊道,「有沒有什麼止痛的法子,我要死了。」
【疼痛消除需要100成就點兌換。】
「換,快給我換!」
幾秒種后,葉蒼瀾的表情驟然放鬆下來,終於摘下痛苦面具,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掀開被子,低頭看着自己燙傷的胸口和手臂,沉悶幾天的心情總算好了點。
「這就是聖痕,對吧?」葉蒼瀾手指撫摸着胸口燙出來的一排水泡。
【是的。】
「也就是說,有了聖痕,我就能百毒不侵,功力大增,不會突然丟掉小命了?」
【是的。】
「那還挺好,挨了這一頓燙也值。」葉蒼瀾嘆了口氣,他翻了個身,只覺後背和腰都在發痛。
整天在床上躺着,也挺痛苦的。
葉蒼瀾以半身不遂的姿態撐身起來,搖鈴叫婢女送飯。
他又昏又餓,終於能夠暢快吃上一頓了。
昭王身患重疾,不好沾油腥,一桌飯裏面最有味道的,也就是那盤子糕點了。
葉蒼瀾吃掉兩塊,再將剩下的放進床底的盒子裏,藏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終於填飽肚子,葉蒼瀾抓緊時間,做了一遍第八套廣播體操時代在召喚,活動僵硬無力的身體。
然後重新回床上躺下。
哎……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能是個頭啊!
.
傅念遲一路離開了昭王府。
這是他穿進來的第四天,先前他在昭王府里,消化自己穿書的事實,一直沒出過門。
傅念遲覺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萬一那天真跑路了,也不至於兩眼一抓瞎。
他獨自走在街上,不少商販看到他,都眼神閃躲,趕忙將頭低下。
傅念遲知道是因為先前傅四少的聲名遠揚,誰要是被他給纏上,可少不了一頓折騰。
親身體驗,才知道原主的名聲究竟有多臭。
不過傅念遲也不在乎這些。
他只想儘可能把小命保住。
傅念遲一路順着人流,走到了最繁華的主街。
京城的繁華有些超乎他想像,縱使寒冬臘月,仍有不少商販在街邊叫賣。
眼前景象可比什麼古裝劇里的畫面真實精緻多了。
傅念遲正想着要不要去酒樓里體會一下,肩膀突然被撞到。
「不好意思。」他下意識地後退兩步,側身為對方讓開。
撞到他的人是個皮膚漆黑,身形傴僂的中年男子,一枚古樸的玉石戒指從他袖中掉落,叮叮噹噹地滾到傅念遲腳邊。
傅念遲俯身將扳指拾起,一入手他就知道這玩意兒大概不是尋常物件,沉甸甸的溫潤觸感相當古樸。
他將戒指在手中握了下,大冬天竟然也不覺得涼,可能這就是上好的玉料吧。
「給。」傅念遲將戒指還給中年男子,多說了句,「這樣的物件還是放在更保險的地方為好。」
「謝謝少爺,謝謝少爺。」男子躬着腰不斷點頭,一副不慎衝撞達官顯貴的惶恐模樣。
「無妨。」傅念遲沒放在心上,重新邁開步子,從男子身旁走過去。
殊不知在他身後,傴僂男子臉上的表情立刻沉了下來。
他袖中的手握緊了玉石戒指,瑩潤的光芒從指縫間隱約透出。
面對從天山頂部開鑿,能夠孕育純凈靈力的萬靈戒,他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就這樣交還給了自己?
男子眉頭緊皺,回頭望向傅念遲即將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
有沒有可能是他根本就沒有認出這世界難得一見的稀世法寶?
不,沒可能。
他可是占卜中提到的罪子,門宗里所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集體占卜三個月,甚至不惜冒着無法飛升遭受反噬的風險問尋天道,都只能得到完全相同的結果——
【罪子現世,天將大亂】
並且方位直指京城,按照佔卜中的蛛絲馬跡,他們又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大概確定罪子的身份。
「如何?」
聲音自男子脊骨處傳來,如果脫掉他外袍,就會驚訝發現,一柄劍正彎曲着貼在他後背上,和脊柱完全重合。
「大概是他。」苕昀劍仙面色凝重,對劍靈道,「能將萬靈戒徒手拾起,未被強悍精純的靈力衝撞,就說明他並非凡人。」
修鍊到他們這個程度,能夠對身邊之人的心念狀況有一定感知,自始至終苕昀劍仙在傅念遲身上感受到的,都只有平和。
況且他還提醒自己將要萬靈戒放在更保險的地方,肯定認出了戒指並非凡品。
苕昀劍仙看得清清楚楚,在將萬靈戒交還給他之時,少年將其在手中握了下,想必是在測試法寶的靈力濃度。
難道說……這樣的法寶還無法讓罪子動容?
苕昀劍仙眯了眯眼。
可真沉得住氣啊。
「走吧,這一趟也算是確定了罪子身份。」
苕昀劍仙挺起脊背,一掃先前傴僂唯諾的模樣,輕聲道:「至於其他,還有別人幫我們打探呢。」
傅念遲在酒樓跟前站定。
他抬頭望着頂層,在思考要不要進去參觀一下。
穿過來后他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卻也沒有非常清晰。
還是進去看看吧,出來一趟,多少也領略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
傅念遲正要進去,突然聽見一道細微的聲音,從腳邊傳來。
「老爺,我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了,您行行好,賞我一口飯吃吧。」
傅念遲低頭看去,那是個瘦弱的年幼女孩,也就七八歲的模樣,頭髮蓬亂,滿臉臟污,只有一雙眼眸格外明亮,流露出強烈的渴望。
乞兒嗎?
傅念遲不由得停住腳步。
進出酒樓的大都是富貴之人,卻全都見怪不怪地無視了跪在門邊的乞兒。
怪可憐的。
「你多大了?」傅念遲俯下身問道。
「我、我不知道。」乞兒結結巴巴地回答道,「我爹娘都已經死了,沒人記得我生辰。」
這樣啊。
傅念遲就要從腰間取下幾文錢,突然間感覺鼻子一癢。
他側過頭,等待着噴嚏的到來。
面對的方向是酒樓邊的一條清冷小巷。
只是傅念遲等了好幾秒,鼻子的癢意到達頂峰卻沒能發泄出來,迅速地滑落,只留給他難以忍受的憋悶感。
得,沒打出來。
傅念遲無奈地搓了搓鼻子,將臉轉正,卻發現小乞兒眼中帶着些微難以察覺的驚恐。
他愣了下,還以為是乞兒怕自己不想給錢。
「給你,拿去買點吃的吧。」傅念遲立刻將幾文錢放在乞兒手中。
他不是沒想過直接給對方一小塊碎銀,卻又覺得這麼小年紀的女孩如果被人發現得到太多錢,說不定會遭遇不測。
「謝、謝謝老爺!」
女孩朝他磕了個頭,立刻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攥着手中的錢跑走了。
這個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骨的世界啊……
傅念遲感慨一聲,走進酒樓當中。
女孩一直跑進小巷,才停住腳步。
氣度非凡的中年人從她身旁現身而出,面色相當難看。
「師父。」女孩完全不見方才怯懦的模樣,將手掌攤開,「只是最普通的銅錢。」
「你再仔細看看。」
女孩定睛細視,驚訝地發現其中一枚銅錢上有塊缺口。
缺損的部位恰好對準「天聖通寶」中的「聖」字。
她瞪大眼睛:「難莫非……他已經認出了我們是聖冥宗的人?!」
中年人頷首,低聲道:「此人能力不可小覷,剛才我用了隱蹤披風,躲在巷子的牆頭上,他卻仍然一眼就找到了我躲藏的確切位置。」
「還眯起眼睛,嘴唇微張,如同下一秒就會將我指出,被他盯住的那瞬間,我竟然連大氣都不敢出。」
女孩抬頭,看向酒樓頂層。
銅錢硌的她掌心有些發痛。
半晌,她沉聲道:「師父,我有一種預感,如果能將罪子爭取到我們這邊,門宗復興指日可待。」
「小少主,這可並非易事,所有卦象都表明,罪子只會帶來天下大亂。」
中年人頓了頓,又道:「不過既然小少主想做,為師必然會鼎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