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撕裂空間
[牙兒快跑,人類···人類已經殺上來了!]
趙萌牙:“爹~娘~”
還記得當年廈末,千支鱗箭襲來,趙萌牙眼睜睜看着,無數同族慘死箭雨之下。
當年的他,不過五歲。
相傳赤帝城以北,便是沃野千里、山勢如游龍疾走、溝壑萬千的十萬大山。山澗居住着千種靈與妖,又以貓、犬、蛇為最。
那身為犬族一支,與人類有染,從而誕生的趙萌牙他們,卻是兩邊不靠,既得不到犬族當年的頂梁、妖狐的支援,又得不到住在十萬大山邊塞中人類的理解。
於是乎,起因為搶奪靈石資源的一場大屠殺開始了。人類用橫渡於陰冥河上的箭塔樓船敲開了狼人村落前方的唯一一條防線,再藉助來自於靈川六宗的修行者援軍,在十萬大山東部區域燒殺搶掠了足足三個月,並將僅剩的狼人們趕往了十萬大山的中部。
縱使到了今時今日,趙萌牙兒時積攢下來的怨氣與怒氣也未曾因為時間的流逝而遭消解。雖然後來礙於形勢,他反而怨恨狐族更多,但對於人類與狼人無法相互理解的心結,他如鯁在喉。
哪怕與龔沮仁和胡吒成為朋友,甚至早在很久以前就已投身西方教會的事業,也沒能讓趙萌牙真正打開心扉,向任何人吐露出這份過往。
他自覺是妖非人,所以才會在段濁梅面前,直言自己與野狼無異。對於後者的死,趙萌牙後悔着自己的弱小,卻並未理解到對方給予自己的照顧與憐憫。他雙瞳之上映照出的景色實則也早早定格在了自己五歲那年。
不得不說,這第一樓二層的空間結界、七竅空間還真是厲害,僅僅從趙萌牙雙瞳中借出了一點顏色就得以完整還原出當年影像。
深紫色的天空上火雲密佈,蒼白的月光投下微光,照拂着大團黑色壓抑的殘碎山崖。由此可見,狼人們曾經生活過的環境是多麼的兇險與貧瘠,可人類大軍來勢洶洶,趙萌牙的母親為了守住家和自己的一群孩子,便只得淚眼婆娑望向遠去丈夫的背影。
後來,戰火燒到了村裡,其母帶着七八個孩子,順着大部隊逃進了山裡。若不是狐狸們的銀卯巧衛及時趕來,這孤兒寡母的幾十人或也將徹底斷送在那群天殺的人類修行者手中。
可惜的是,徹底無家可歸的狼人們之後被狐狸帶走了一些,剩下來本就身體羸弱不堪,或年紀太小、或年紀太大的則被殘忍的拋棄、待在原地等死。
那時候,幼小的趙萌牙搞不明白,為什麼同為靈犬一脈,長相和狼形態下的自己別無二致的這些狐狸們,為什麼要這樣拋棄他們。由此而來的這份怨懟便是到了今日也未有絲毫減損,甚至更烈。
以至於,後來被妖狐收編后成為暗衛的狼人們仍被趙萌牙這一支稱為叛徒,而趙萌牙則在自己的而立之年,正式代表全族,加入了西方聖教,成為了九喇叭(護法)之一。
正所謂“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由此可見,今時今日的趙萌牙是特意隱瞞了自己的真實年齡,才有目的的投入到了江府外院為弟子。
然而以上,實則皆不是重點,重點是單憑趙萌牙他自己,恐怕是永遠無法走出這個空間,直面將來的路的。
只因為這幻境給予了趙萌牙一種全新的,從未設想過的道路,比諸於迷蹤林內的恐怖幻影,這七巧空間給予被困者的幻夢明顯是陽光的、幸福的。
哪怕幻象初展開時,還是一副刀劍相拼,火光四濺的血腥場面,但是到了尾聲處,卻突發一百八十度大轉向,天光莫名撐開了烏雲,朝陽也漸露出了笑顏。
幻象中,趙萌牙回到了自己五歲那年,且當黑夜被白日徹底取代后,趙萌牙被母親拉着小手,歡笑着迎向了凱旋歸來的父親。
其身後是嬉笑打鬧個不停的弟弟妹妹們,縱使在趙萌牙眼中有過點點一瞬小妹在逃難時被山澗亂竄的梟獸撕成碎片的景象,卻也絲毫動搖不了趙萌牙內心深處,渴求此時安寧、團圓的溫暖人心。
[哥~要抱抱!]
“哎,我馬上來。”
······
另一邊,實則就在龔沮仁冥想破境之法時,他所處的純白天地頓時天搖地動了起來。
[呲——呲——]
那幻象凝成的人形隨即抽搐了一下,發出了類似閃電派觸地后的劈啪作響。
對此,龔沮仁腦海中的另一個空冥之聲忽然響起,大喊道——“不得了,有人在嘗試撕裂空間。”
說時遲那時快,龔沮仁所處空間的四壁頓時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強大力量撐開了數條寬可容納一人通行的巨大裂縫。
龔沮仁隨之慌張道:“不好,這可怎麼辦啊?空間碎了,人會不會也跟着碎了,你倒是說說話啊!”
···
然而,那邊是毫無回應,就好似那人是又掉線了,總之不在,也根本沒人來平復龔沮仁此刻的慌張之情。他就這樣,眼睜睜看着空間壁上的裂縫越來越大,直至大小溝壑相繼縱橫交錯成了一面巨大的網。
緊接着,轟然碎裂的空間猛的化為了漫天撲灑的飛沙,形如一條金色大龍般將龔沮仁卷上了天際,和另一頭趙萌牙遇見的情況類似,二人竟被同時帶向了正上方,並在到達最高處時猛的顛倒了過來,向下重重摔在了二層樓獨有的紅木地板之上。
咳咳咳咳——
一時間,拍灰聲,咳嗽聲此起彼伏,可聲響卻不僅僅來源於兩人罷了,龔沮仁在心繫趙萌牙后,當即起身張望,便見對方剛好倒在自己身前的不遠處,咳嗽的滿臉通紅,眼角帶淚。
與此同時,二層通往頂樓的樓梯處傳來了重腳跺地的響動,龔沮仁立馬張望過去,剛好發覺一名黑袍人正單手撫壁一個勁的往上登爬。
對此,龔沮仁當然想馬上追上去探個究竟,可礙於不能把趙萌牙獨自留在二層樓,怕出事,龔沮仁便第一時間扶起了這位‘黑衣人’好兄弟,問他究竟在空間中看見了啥。
“我···”
不知為何,趙萌牙對於龔沮仁的問題多次更咽,卻是始終道不清楚含在嘴裏的話。
好在,龔沮仁現在全身心放在要阻止黑袍人奪取頂樓劍典的事情上,便沒有對趙萌牙的更咽多加追問。否則,他又怎會沒能看見趙萌牙被強行扶起前,面頰上緩緩滑落的兩行熱淚,而這些夾雜着溫熱情感的眼淚也絕對不是稍微咳嗽幾下就能落得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