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八卦

天微亮，三姑六嬸就搓着手，挎上菜籃子有說有笑地走去城中最大的米行，德豐號。

今天可是三個月一次惠民大酬賓，買一斤送半斤。三姑六婆住在東鎮也要往西鎮去搶米，哦，不，是買米。

雖然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但你起的早，還有人比你起得更早。只見阿巴挎着籃子從米行的方向走來，垂頭喪氣，板着個臉。

三姑不明所以，還以為這麼早米就被搶光了，連忙招手喊八婆過來，“八婆，怎麼了，快過來，過來。”

阿巴朝三姑翻了個白眼，她踏着碎步十分不情願地走過來。這是她第三百六五次和三姑重申，“再說一遍，我不叫八婆，你才是八婆，你全家都是八婆。”

“哎呀，八婆，你不是叫阿巴嘛，你又上了年紀，不叫你巴婆，叫你什麼？”三姑眉飛色舞地解釋道。可真讓阿巴氣不打一處來。

三姑六嬸別過頭捂嘴偷笑。

“不過話說回來，米行是發生了什麼事？”三姑扒拉阿巴的菜籃子說，“怎麼連半斤米也搶不到？平日裏你不是最勤快的那個？”

“唉，不就是門口貼了張告示，說，東家有事歇息，倒也沒說歇息幾天前兩天就貼出來了。”阿巴說，“再這樣下去，也不知道我這小鋪今日是開還是不開。”

“不會吧，難不成畢家是出了什麼事嗎？”六嬸問，“這都多少天了，我還想着今天能趁着酬賓日多進些米呢。”

三姑搶着回答，可嚇了阿巴六嬸一跳，“我知道了，肯定是大少爺取得赫赫戰功凱旋，畢家好好地招呼少爺。”

“大少爺都回來多久了？也有十天半個月了吧。要休業慶祝也早就休業。”阿巴使勁兒地搖頭。

“也是。”

阿巴接着喚醒另外兩個人的回憶，“你們忘了，上個月大少爺還沒回來畢家就已經降價慶祝。那時畢老爺還下場巡店，他還多送我們兩壇米酒呢！”

“對。那米酒也只有過節才捨得買上一小壇。”

“難不成是畢……”六嬸話還沒說完就連忙否認自己，並小聲念叨着“不會的，不會的，畢老爺，畢夫人福大命大，金錢龜不是才為他們算過命此生大富大貴長命百歲，不會的不會的。”

“老六，在那兒盡嘀咕些什麼呢？”

三姑拍了下六嬸，“別擱這嚇人，吐口水重新說過。像畢老爺，畢夫人這樣的大善人肯定是長命百歲，福壽安康的。”

“那是，那是。”六嬸連連點頭贊同，但臉上的憂傷還是半分不減。

“哎，別瞎猜了。”阿巴提議道，“還是去找我在畢府打工的外甥阿馳問問吧，他多少是知道些的。”

“好，事不宜遲，現在就去。”三姑左手拉着阿巴，右手挽着六嬸興沖沖地就朝畢府走去。

阿巴一路都在抱怨三姑的菜籃子頂着她的腰，好不舒服。六嬸則說，這樣會不會太快了，有些突然。三姑可不管，這可是大大的八卦啊。

阿巴一行人在偏門等了許久，三姑瞥了眼阿巴，“你外甥該不會不在吧？還是你騙我們，壓根就沒有這個人，害我們白走一趟。”

“我害你？我害你我有什麼好處？剛剛人家不就去找了嗎，不差等這麼一會兒。”阿巴生氣了，“你要覺得我是騙你的，大可走人，可別賴我。”

三姑癟嘴，“我，我就不走，哼。”若是她現在走了，萬一人出來了，她可就失了第一手消息。

話音剛落，偏門再次打開，一個家丁模樣的人走了出來，是阿巴的外甥，阿馳。

“姑姑好，各位嬸嬸好。”阿馳向各位行禮，“抱歉，姑姑，府中事務多，耽擱了。現在才出來見各位。”

“哎呀，年輕人還是要忙些才好。”阿巴說，“但你可別忙得連媳婦都忘了娶。”

“姑姑，您就別拿我打趣了。”阿馳說。

阿巴她們都偷笑着，直到她們注意到阿馳左臂上的黑色袖章。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六嬸小聲說道，“真被我這張烏鴉嘴說中了？”

阿馳緩緩說道：“是我家大小姐去世了。前兩日松知園大火，小姐就是死於那場大火之中。不過小姐倒沒有被燒傷，大概是被濃煙嗆着，香消玉殞。”

“松知園？我知道，據說是有小賊潛入弄倒燭火造成。”三姑再一次搶答道，“但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場火給松知園帶來不少的損失，沒想到，原來……”三姑欲言又止，她說不下去了。

“是老爺將此事壓了下來，沒有多少人知道松知園失火真正的起因結果。老爺特地吩咐我等不要對外宣告，他不想小姐受到他人的非議。所以還望姑姑，嬸嬸不要對外說，讓我難做。”

“當然，這是當然。”阿巴說，“也不知道大小姐何時出殯，也好讓我們前來表示心意。”

“兩日後，小姐出殯。”阿馳回答。

阿巴一行人原屬三姑的嘴最多話，可現在的她愣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也對，那可是天之嬌女，這梨棠城上下誰不羨慕她，嫉妒她，愛她。

她出身於富裕的地主階級，含着金鑰匙出生，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如今她也成為官辦教坊松知園的首席舞優。她還要代表松知園前去參加宮廷的花魁大賽。若被後宮嬪妃甚至是聖上選中，那可是會被賜封為郡主，還可能一宮之主，光宗耀祖。

可惜，紅顏薄命。

紙是包不住火的，人們總會因為一些蛛絲馬跡知道些什麼。只不過他們也不清楚離真相到底有多遠。

畢府要舉辦喪事的消息走漏風聲，輿論靜悄悄的發酵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