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困獸之鬥
此刻，在法陣結界之中，白陸的口中咬住降魔杵。
右手手掌則是死死地按住肩頭。
因為在他的左肩之處，赫然出現了一個貫穿的血洞。
嘩啦啦，幽魂的黑袍之下傳出一陣詭異的聲響。
而他的肩頭上，那枚白森森的骨骼尖刺上，還侵染着鮮紅的血跡。
黑袍之下的聲音愈發密集，接着幽魂的身體上，頓時生出來數十個白骨尖刺。
結界內部，憑空出現了陣陣烈風，讓本就被骨刺穿透殘破不堪的黑袍，頃刻間被撕成道道碎片。
然而看到幽魂黑袍之下的模樣，白陸只覺得瞬間一股寒意頃刻傳遍全身。
幾年之前，幽魂還是一個身材忻長的俊朗少年，常年修習傀儡術，弄得整個人身上散發出陰鬱氣息。
就算稱之為自由協會中的帥哥，也絲毫不過分。
然而，黑袍撕裂之後，看到幽魂的本體，白陸心中的感觸只能用怪物二字來形容。
幽魂周身上下暴露在外的皮膚，都呈現出一種標本狀的蠟黃色，就如同被風乾的樹皮一般。
上面更是有着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縫合痕迹。
看到他的頭顱臉龐便更是駭人了，嘴唇與眼皮處皮膚統統不見。
那完全展露出來的眼球和白森森的牙齒，就如同猙獰的九幽惡鬼，時刻展露着噬人的獰笑。
眉毛與頭髮也消失無蹤，頭顱的兩層更是有着兩顆銹跡斑斑的螺釘。
這副模樣，簡直與人類這兩個字，完全是大相逕庭的。
片刻后，白陸皺了皺眉頭，對幽魂問道。
“幽魂，你將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這一切究竟值得嗎？”
聽到白陸的問題，就像聽到一個極為滑稽的笑話。
幽魂裂開嘴巴，發出陣陣的滲人笑聲。
“桀桀桀，白陸，自從那一次僥倖逃脫之後，我無時無刻不再想辦法提升自己的力量。天可憐見，讓我得到了馮歸途這個絕佳的實驗材料，只是為了施行天鬼傀儡術，自己就得先摒棄人類的外表，接受身體改造。但是，如果能除掉你，除掉異端管理局，這對我來說，已經夠了！”
說罷，他再次發出肆意的笑容，就彷彿白陸已經在他的魔爪之下，成為了冰冷的屍體。
他那些瘋狂的話語聽到白陸耳中，也愈發讓他心驚不已。
特別是聽到天鬼傀儡術的時候，白陸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通知汪凡，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通訊器的另一端，聽到激斗中的白陸，將情況大致說明，汪凡也眉頭緊縮。
“天鬼傀儡術，也就是說，即便不依靠那根項圈，馮歸途也逃不出幽魂的魔爪？”
“是的，他現在已經徹徹底底的淪為一個人形傀儡了！”
側目向馮歸途看去，汪凡只覺得心臟狠狠地抽動了一下。
難道，想要讓馮家父子團圓，竟然也成了一件難以實現的事情嗎？
很快，眼前的情景印證了白陸的話語。
伴隨着周身上下，骨骼噼啪爆響之聲不絕於耳。
馮歸途也撐着身體，緩緩站了起來。
儘管項圈已然破損，脖頸上那猙獰的勒痕看上去觸目驚心。
但是，汪凡從他的眼神里，卻看到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景。
馮歸途的左右兩張臉，就彷彿承載着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
天使與惡魔！
或許，
這樣說更恰如其分一些。
然而，接下來的情景卻並未給汪凡繼續思考的時間。
就見馮歸途單膝跪地，右手朝着虛空一抓。
接着，在一股無形之力的作用下，那柄被拋到遠處的長劍，忽然從地面飛了起來，穩穩地落入馮歸途的手掌之上。
吼！
一陣震耳欲聾的嘶吼聲，震的周遭的冰面上，都出現了無數道裂縫。
從他口中噴吐出的粗重氣息，剛一接觸到空氣，就化成了濃濃的白色霧氣。
此刻，就連他的半張臉孔，都被一層冰層覆蓋。
然而匪夷所思的是，另外的半張臉上，卻是透着一種憂傷。
那是融合了絕望、遺憾、痛徹心扉的情緒。
汪凡略一定神，在他心中終究還是接受了這個現實。
雖然，面對馮歸途時，就難免會想到被行刑隊殺害的馮老先生，還有那個尚且年幼的小男孩。
如果自己殺掉了馮歸途，那就難免讓人丁凋零的馮家，再次折損根本。
可是，若是仍有這樣一個傀儡肆虐人間，那必將會出現更多馮家一脈的慘案。
若是殺一人，便能濟蒼生，刀鋒飽飲鮮血那又如何！
想到這，汪凡的眼中立刻現出一抹決絕的神色。
“馮歸途，對不住了！”
伴隨着一聲低吼，汪凡身體頃刻間化成了一發利箭。
為首的黑芒，便是破魂雙刃漆黑的刀鋒。
而看到汪凡先發制人，一聲厲喝之後的馮歸途，也全力揮動重劍準備格擋。
然而，就在重劍堪堪移到胸口的時候，他持劍的右手卻突然一頓。
更讓人驚訝的是，阻止右手動作的，竟然是馮歸途自己的左手！
噗！
滾燙的鮮血頃刻間噴洒而出，落在寒冷的冰面上，很快變為紛紛揚揚的雪花覆蓋無蹤。
一刀刺中，汪凡心中也是驚駭莫名。
就算自己全力一擊，馮歸途也不可能接不下這一招。
而且，看到他左臉的表情，和左手的動作。
那分明是在制止持劍右手的動作。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馮歸途分明是想借汪凡的手，來除掉這個即將徹底變成傀儡的自己！
“你，的，刀……還沒，完全刺，進去！”
忍受着強烈的劇痛，左臉一副痛苦神情的馮歸途，斷斷續續的說道。
正如他所言，汪凡這一刀雖是用盡全力。
可是發現他自己門戶大開的時候，終究還是收回了一些力道。
黑色的刀鋒只有三分之一刺破皮肉，而刀鋒更是懸在不斷跳動的心臟之上。
此刻，汪凡的手，情不自禁的開始顫抖起來。
若是再寸進些許，他就可以刺穿馮歸途的心脈，讓他這一生完全終結。
但是，在看到對方用殘存的意識，準備捨生取義的那一刻。
汪凡，終究還是下不去手了……
就是這電光火石之際，忽然汪凡腹部一痛。
猛然間，已經是結結實實的挨了馮歸途一腳。
他的身體如同斷線風箏一樣，高高的拋飛而起，然後重重地跌落在冰面上。
而這時，馮歸途的右手也猛地用力，掙脫了左手的束縛。
接着，就見冰霜重劍的劍鋒，在空中略過一道弧線。
片刻后，血花飛濺，馮歸途的左手手腕處，頓時出現了一個整齊的切口。
鮮血如柱奔涌，可是馮歸途右邊的半張臉，卻顯露出狷狂的笑容。
那似乎是惡魔的獰笑，又像是猛獸在狩獵之際的興奮。
就彷彿，鮮血便是將他情緒瞬間點燃的催化劑。
砰的一聲，馮歸途的雙腿用力一蹬。
周身上下無數雪花飛舞，腳下更是聚攏起一道勁風。
這一刻，他龐大的身軀，在冰霜之力的作用下瞬間騰空而起。
落下的目標位置，恰恰就是汪凡所在之處。
那半張臉上，眼神中已經徹底被野獸的兇狠所吞噬。
汪凡強忍着周身上下骨骼的劇痛，想要奮力避開這當頭一劍。
可是他錯了，近距離遭到馮歸途的重擊。
這顯然已經是汪凡這副身軀的承受極限。
別說奮力避險，汪凡此刻就連動動手指的力量都欠奉。
巨大的黑影，如同死神的魔爪，將汪凡的身體徹底的籠罩其中。
那柄冰霜巨劍似乎又驟然增長了些許，劍芒所過之處，空氣都彷彿被瞬間凍結。
很快，不僅手腕斷口的鮮血被冰霜之力凝結。
就連心窩處插着的短刀，上面也是結成了厚厚地一層冰霜。
終究還是差了一步，自己終究還是為了那一刻的仁慈，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汪凡無力的閉上的雙眼，等待着他的，除了半空中呼嘯而來的風聲，再有便是生死大劫之際，心頭的那縷寧靜。
砰，重劍結結實實的刺穿了厚厚的冰層。
而馮歸途的身體也彷彿一個偉岸的冰雪雕塑，聳立在冰層之上。
此刻汪凡心中只有一個聲音：難道，這就是死後的感覺。
自己還能聽到耳畔寒風的嗚咽，還能感覺到冰霜打在臉上的絲絲痛覺。
可是，自己的身體，為什麼沒有那種刺骨的劇痛？
不對！
汪凡猛地睜開雙眼，入眼之處的情景，再次讓他瞠目結舌。
手腕處光禿禿的左臂，此刻正抵住破魂雙刃的刀柄。
而剛才僅僅刺入三分之一的短刀，現在已經齊根沒入馮歸途的胸膛。
正是半空之中，這穿心之痛，讓馮歸途手中的重劍偏了準頭。
刺入了汪凡頭頂的冰層，也讓汪凡險險地避過了生死大劫。
這一刻，時間就彷彿瞬間停滯了一般。
天空之上，本來密佈的烏雲，不知何時也出現了一道裂縫。
和煦的暖陽，透過縫隙灑落在洛河的冰層之上。
更是給馮歸途身軀的剪影，在邊緣處鍍上了一層金黃色。
汪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幻覺。
因為，在馮歸途的臉上，不再有猙獰的表情。
有的，只是一抹溫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