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膿毒血病
梁伯滿心憂慮,卻不得不指導她如何下刀,“小娘子,你看見那處傷口了么?”
秦敏點頭,“看見了。”
“你在傷口旁邊切個口子,不用太大,半指長就行,位置最好在膿血堆積處,好讓膿血能流出來……”
梁伯描述得很細。
幾個男人都覺得瘮人,想到讓秦敏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婦人扛下這重擔,頓時慚愧不已。
孫成義瞪了眼一群慫包,對秦敏溫和地道:“小娘子,你別害怕,我這種粗人皮糙肉厚,不怕疼,你儘管唔——”
秦敏神色如常,用小刀精準地割開孫成義的傷口。
大量膿水瘋狂從傷口流了出來,落在下方的木盆里。
孫成義悶哼了聲,疼暈了過去。
梁伯眼前一亮,見着這乾淨利落的手法,心底忍不住叫了聲好。
到底是在灶房使刀使習慣的小婦人,不得不說,她這動作就是跟他狀態最好那幾年相比,也不遑多讓。
而且乍一下見着這麼多血,她也不慌不忙,動作又穩又麻利,一看就是個當大夫好苗子啊。
只可惜是個姑娘家哎。
“先排掉膿血再清創。”
“好,可以綁上紗布了。”
梁伯在一旁指導,滿意地看着秦敏流暢的動作,心底偶爾閃過絲怪異。
剛剛……
好像在他吩咐之前,這小婦人就嫻熟地拿起紗布包紮。
但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一個困於家室的小婦人要是沒有他指點,現在怕是手忙腳亂了,怎麼可能知道該怎麼做。
秦敏處理好了傷口,梁大為在床頭給孫成義擦身體降溫,卻沒有半點成效,急道:“梁伯,孫成義這體溫怎麼降不下來啊。”
高燒不退,脈搏疾於常人……
梁伯臉色一沉,是膿毒血病。
秦敏腦海也閃過個名字,敗血症。
他這傷口被細菌感染了。
現代的人能用抗生素進行治療,古人沒有抗生素,除了等死,就只能夠……
梁伯表情凝重地扭頭看向梁大為一眾人,沉聲道:“去把你們的刀拿來吧。”
他們一震,梁伯這時候要刀的目的不言而喻。
梁大為心臟沉了沉,“梁伯,孫成義的腿真的保不住了么?”
梁伯長嘆了口氣,“別說保住腿了,要是不儘快把腿切掉,這小子連命都保不住。”
“……我去拿刀。”
梁大為沉重地走出屋。
屋子裏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神色黯淡,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傷口竟然會要了孫成義的腿。
秦敏因為要負責處理傷口,離孫成義最近,背對着其他人悄悄拿出藥物,迅速給他做了皮試。
她用的抗生素是青霉素,效果優越,但必須先做皮試確認有沒有過敏,要是過敏很容易會休克甚至死亡。
只是皮試結果還沒出來,梁大為就將刀拿來了。
梁伯讓他將刀拿去消毒,自己則做着截肢后的準備。
秦敏一臉不忍,“真的必須要截肢么?”
梁伯沉重地點頭,“小娘子你不明白,這小子的傷勢極為兇險,要是不截肢,毒氣攻心,就是大羅神仙來了都救不了。”
梁大為知道有些婦人心腸軟、見不得有人被切掉腿,“小娘子你別攔阻我們,我們這也是想讓孫成義能活下來。”
“我明白。”秦敏露出了絲遲疑,“我只是想問,該由誰來動手?”
梁伯眼睛看不清。
梁大為沒有這膽子。
她沒有力氣。
這裏並沒有能截肢的人。
眾人僵住了。
梁大為排除掉其他人,只剩下自己,“我……我來。”
梁伯看向梁大為,見那憨實的臉龐隱隱發白,怒道:“你來什麼,你連個小傷口都不敢切,還想把腿切下來。”
幾人爭吵着,都無法決定動手的人。
秦敏暗鬆口氣,又瞥了眼皮試結果,結果還是沒出來。
還需要再拖延一點時間。
“我來。”
屋外響起道低沉有力的聲音。
傅明來走進屋裏。
那挺拔修長的身體往屋裏一站,屋子彷彿都小了不少。
其他人心思都在孫成義的傷勢上,沒有人在意他去了哪。
除了秦敏,她掃了眼他全身,瞥見他的褲腳,濕了半截還滴着幾滴水。
他難道是趟過水了?
梁大為見着傅明來如見天神,將刀交給他,“頭兒,刀給你。”
傅明來握着刀,看向床上的孫成義,眼底閃過絲複雜。
他還以為孫成義這次沒有摔下懸崖,一切都變了,原來還是一樣,他始終未能保住他的腿。
傅明來神色冷肅看向梁伯,“梁伯,要怎麼下刀。”
秦敏看着那挺拔冷冽的身影,這人果敢、有力氣、眼睛也好,確實是動手的最好人選,怎麼就這時候回來了。
她瞥了眼皮試結果,下唇微咬,眸光更加暗沉。
不該回來的人都回來了,這該死的結果怎麼還沒出來。
她看着梁伯仔細跟傅明來比劃下刀位置,回頭看了眼床上的孫成義。
其實她跟這些人不算太熟,也就認識一天都不到,而且認識的過程還不怎麼愉快。
根本沒必要強出頭,更不能拿出抗生素,暴露空間的存在。
還是把良心丟了,束之高閣吧。
她正這麼說服自己時,餘光瞥見地上一隻大黑蟲子,從她腳尖爬過去。
她心頭一驚,快速站起身,挪開了幾步。
身體恰好擋住了準備動刀的傅明來。
傅明來跟她四目相對,目光不含情緒,卻莫名地讓人心生寒意,“小娘子這是何意?”
秦敏,“……地上有蟲子。”
傅明來一腳踩死了地上的蟲子,繞過她,要走向床邊。
又被擋住了。
傅明來皺起眉,看着面前的秦敏,“又有蟲子?”
秦敏搖頭。
“我只是不明白,他的腿只不過是被石頭刮傷,怎麼就需要截去了?”
秦敏話一出,好幾個人臉上都閃過些異樣。
他們也想不明白,他們曾被各種各樣的物件刮傷過,還都好好的,怎麼這次孫成義就需要截肢。
梁伯嘆氣,“小娘子有所不知,傷口若是處理不當,接觸了污穢,這腿不說能不能留住,就是這命都不見得能保得住。”
秦敏怎麼可能不知道,甚至還知道他口中的污穢是什麼。
細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