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上天
溫暖的陽光懶懶地傾灑下來。像極了淡黃的薄紗。
而在黑雲翻湧的詭陰山上,唯見一片宮殿,屹立於雲天之巔。
宮殿高樓之上,一紅衣少女,半依欄杆,手執一瓶用白玉裝好的離人醉。
仰頭抬起,只見清流入喉,寬大輕薄的衣袖,隨風飄起,像極了綻放了的妖艷的彼岸花。
她一飲而盡,目光飄遠,凝視遠方,思緒似乎也隨之飄遠。
她秀眉輕蹙,朱唇微啟,喃喃道:“今年的彼岸花似乎開得比往年美了。”
“啟稟尊主,荊右使求見。”
“傳。”
她思緒回返,原本清泓似的眼眸,又覆滿了刺骨的冰霜。
“啟稟尊主,南江雲氏家族突生異變,雲氏大公子云寄錦不知因何事,殺了雲氏家族數十口人。”
荊右使半跪,恭敬地稟報着。
“哦?天下竟有這樣的事。這倒也稀罕了。”筆蒾樓
驚鴻翊廣袖一揮,轉過身來,姣好的面容下是如暗流般深不可測的笑意。
她微微挑眉,笑吟吟地看着行禮之人。
“屬下不敢欺瞞尊主。此事真真切切的發生了。”
荊右使的態度愈發恭敬,身子也伏得更低了。
“這是自然,荊右使是否忠心,我呢,還是知曉一二的。”
驚鴻翊的笑意更濃了,似一斛醉人的毒酒。
“尊主打算如何處置這件事?”
“處置?”驚鴻翊拂袖一笑。
“我們魔族之人又何必橫插一筆?”
“是,屬下領命!屬下告退。”
驚鴻翊微微頷首,荊右使便退了下去。
片刻,又一身着碧色廣昌裙的女子,眉尾下的一點硃砂,盡顯聰慧無雙。
她端着一碗湯水,步履生風,卻無半點輕浮地走來,恭敬地行禮,規矩卻又不容拒絕。
“請尊主服用醒酒湯。”
驚鴻翊聞聲便屏退了左右,輕盈地翻身下來,向前走去,撒嬌似的笑道:“什麼事都瞞不過浸溪姐姐。”
浸溪見驚鴻翊這樣輕快的語調,柳眉緊皺,嗔怪不已。
“早就告訴你,離人醉雖然解憂,但多飲必然傷身。”
“你倒好,趁我處理事務無暇顧及你,便偷拿了躲這清閑之處。你呀你,真的是……
見浸溪依舊念念不休,驚鴻翊急忙裝作乖巧的樣子,搖着浸溪的衣袖,好聲地討饒着。
“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就饒了我這一次嘛。下次,下次我一定不敢了。”
見驚鴻翊這樣討饒,浸溪也故作生氣。
“下次下次,你呀……總是這樣胡鬧。我並非不許你喝,只有一點,不許瞞我。”
“是是是,我的好姐姐,下次,下次一定先得姐姐允許再拿酒。”
浸溪笑逐顏開,似春日裏漫山的桃花。
兩人同坐在紫檀木桌旁。驚鴻翊端起醒酒湯一飲而盡。
“飲完離人醉后,再有姐姐特製的醒酒湯,真的是人生一大樂事啊。”
見驚鴻翊這樣貧嘴,浸溪忍不住噗嗤一笑,纖纖玉手輕點了下她額頭。
“你啊,只管和我貧,哪日要是讓臣屬部下看到了,看你還怎麼威風。”
驚鴻翊拉住浸溪的玉手,只笑不語。
浸溪說完后,忽而又嚴肅地說:“剛剛看荊右使面色嚴峻地出去了,是不是天上天發生什麼事了?”
聽到浸溪說了出來,驚鴻翊桃花似的面色一下變得冰冷。
“不過是南江雲家的最有天賦的繼承人突然性情癲狂,殺了雲家數十口人罷了。”
“你是說雲家雲寄錦?”浸溪半是懷疑道。
“正是。”
驚鴻翊站立起來,面向朱欄之外的無盡黑雲,正色道。
“此事姐姐如何去看?”
浸溪略微思考道:“雲寄錦是仙家氏族幾百年中天資稟賦最高,修為靈力最強的曠世奇才。”
“若是說他突然癲狂,如何想來,此中事情都不會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姐姐與我看法一致。”驚鴻翊說道。
“那此事小翊打算如何處置?”浸溪看着驚鴻翊說道。
驚鴻翊目光變得深邃,下頜微抬,朱唇輕啟,字字殺機。
“他們若是不犯我天上天也罷,若是敢對我天上天有任何不軌的舉動……”
驚鴻翊語句一頓,湖水似的杏眼中蒙上了一片殺氣。
“殺,無,赦!”
遠遠的,詭陰山的黑雲愈發翻滾了,似是咆哮的惡龍,又似令人膽顫的深淵。
百里之外,有一仙骨少年,面若冠玉,白衣盡數被鮮血所染,手執寒霜劍,劍身閃着刺眼的寒光,劍刃鮮血如注。
雖身負重傷,卻毫不畏懼。他望着邪祟甚囂的詭陰山,目光如山般堅決。
“我來了。”
他如是說,堅定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遠方。
大殿之上,驚鴻翊正查驗着詭陰各部送來歲貢,眉頭緊鎖,似有不悅。
眾部將如站刀尖,小心翼翼,連大氣也不敢出。
“年復一年,你們除了會進貢這些不中用的東西之外,你們還能做什麼!”
驚鴻翊怒喝道,梨花似秀美的臉上立刻籠上一層殺氣。
她廣袖一揮,殿內擺設盡毀,殿下一眾嚇得面如土灰,紛紛叩首求饒。
“懇請尊主息怒,屬下下次必定竭盡全力,得主上滿意。”
“是哪個不長眼的,又惹我們尊主如此動怒啊?”
遠遠的,一玄衣男子如散仙一般,面若潤玉,墨發如瀑,手執一管碧色長簫,笑着悠悠地向大殿走來。
眾人皆抬頭望去,如救命稻草一般,看到來人心中立刻安定了不少。皆恭敬道:“拜見曉長老。”
“是你們這些個老東西啊……”
曉風掠慢悠悠地說道。
“怎麼又惹主上不悅了?”
“是是是,下次我們一定讓主上滿意。但求曉長老出手相救啊。”
眾人苦苦哀求道。
“我正是為此事而來,你們放心吧。”
他側身小聲說道。聽完此話,眾人皆在心裏默默地鬆了一口氣。
他復笑顏如花:“尊主……”
“若你與他們別無一二,就不必多費口舌了。”驚鴻翊冷色道。
“我自是與他們不同,才敢來見尊主。”他笑道。
“不過,還請尊主饒了他們,讓他們幾個將功折罪啊。”
“是是是,還請主上開恩啊。”眾人態度愈發恭敬,懇求道。
“你倒是大膽!”驚鴻翊怒氣未消。
“這要你有何籌碼,值不值換這幾個老東西的命!”
“主上請看。”風掠恭敬地行禮,雙手呈上。
“此物為避塵袋,專為盛放主上聖器玄機扇所用。”
“本尊的玄機扇已無人可敵,何須此等凡物點綴!”驚鴻翊不屑道。
“尊主有所不知,避塵袋雖法力不如玄機扇,但它有一處,卻是玄機不能比的。”男子嘴角勾起笑道。
“哦?說來聽聽?”
見驚鴻翊有了好奇,心中便更有底氣了。
“自古以來,人修行到一定境界便可隱去自身氣息,使其不易被人察覺,而器物卻不可。”
“此袋可裝天下任何陰邪之物,並可隱去玄機扇的氣息,使其來去自如。”
“若是需要本尊去勘察各州,那要你們便當真沒用了!”
驚鴻翊雖語氣凌厲,但心裏早已為之動搖。
男子知曉驚鴻翊的心意,卻笑而不語。
“今日看在曉長老的份上,便先饒了你們,若有下次,便是新賬舊賬一起算!”
“屬下明白!”
“退下!別平白惹本尊心煩!”驚鴻翊怒言道。
眾人如領了聖旨一般急忙告退。見走的遠了才長吁一口氣,才發覺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此事幸好有曉長老在,不然我等的人頭可是要不保了。”一人如劫後餘生道。
“是啊是啊,若不是這些年有曉長老,我等的日子哪裏會過得這麼舒坦。”另一人連聲應和道。
“不過說來也奇,曉長老平日裏如閑雲野鶴,行為乖張,可主上竟對此等行為置之不理。”
“那閣下大約是新來的,不知道曉長老的來歷。”
另一人壓低了聲音說道:“曉長老原本是西冥曉家的庶子,被新任家主凌遲城外。恰巧主上路過,便救下他。”
“自此以後,便隨主上赴湯蹈火,披荊斬棘,有了今日的局面。”
“平日裏見曉長老散漫慣了,竟不知還有此等本事!”那人驚嘆道。
“怪不得主上除了青眼聖女以外,便是這年紀輕輕的曉長老。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噓,好了好了,咱們別在這談了,不然再惹上什麼是非,可不是你我能承受的了的。”
一人小心地環顧四周小聲道。
“是是是,前輩言之有理,我們快走吧。”事了,眾人皆散,隱匿於黑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