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開端

永明三年，來姚城裏春光燦爛，春和景明。正是海棠花開的季節。來姚城的氣候得天獨厚，春天似乎格外喜愛來姚城。城裏大街小巷都種滿了海棠，每年海棠花盛開的季節，滿城都是花香。來姚城裏每年都會在這個季節舉辦海棠會，可是今年卻辦不成了。

撫遠大將軍以謀逆之罪被斬首於將軍府。其妻敬明長公主自覺無顏攜其一兒一女服毒自盡了。將軍府全府上下滿門抄斬，血一直流到了街上，血腥味和焦糊味三天不散。

文正帝聞信失聲痛哭，悲痛欲絕，卧床三日。文正帝念長公主多年來手足之恩，下昭追封敬明長公主為恭惠長公主，以最高喪儀入皇陵。舉國國喪三月。而生擒沈義的文賢侯世子章道成則被封為從五品前鋒參領。

十三年後，永明十六年——平南將軍林肅打了勝仗回京，卻因為私放了戰俘引得朝中爭論不休。過了兩天，百姓之間也傳開了，爭論分為兩派，一派說林肅私放戰俘乃叛國通敵之罪，再加上其抗旨不尊，是不敬聖上，就算有軍功在身也應該嚴厲處置。

另一派說：平南將軍雖私放戰俘，但私放的都是老弱婦孺，可見其仁愛慈悲之心；雖然抗旨不尊，但卻是為了擊退戎人。

反對林肅私放戰俘的爭論佔了上風，文正帝雖然想輕輕放下此事也不可能了。只能下旨，收回林肅的兵權，將他砭去鎮守南關了。林肅被貶的沒幾天，北方的狄人再次來犯。平南將軍次子林青陽自請出征。朝野上下一片嘩然。

鄔城——-林青陽帶兵行軍剛抵達鄔城，鄔城是邊關的一座小城，四周都是密林，大大小小的村落包圍着中心的城市。他們就在鄔城和村落之中的小山谷里駐紮下來了，這裏離鄔城不遠，又很隱蔽且宜守難攻。

林青陽帶兵追擊狄人入密林，可是林子太密，狄人太過狡猾。他漸漸與其他人走散了。一支冷箭從背後將他從馬上射落。

等到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小山洞裏。箭已經被拔出來，傷口也已經處理好了，上衣也被整齊的放在一旁。不遠處還有一簇小火堆。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想必自己許是暈了許久。

沈晚棠見他醒了便抱着乾柴走了進來。

“哎呀，林公子醒了。”林青陽看着身着青衣輕笑的少女，一時之間有些恍惚“忍冬姑娘？”他掙扎的坐起來，又扯到傷口。

“林公子快快躺下，要不一會傷口又要往外滲血了。”沈晚棠制止住他，又將乾柴放進火堆里。林青陽又重新坐起來，看着正侍弄着火堆的少女。沈晚棠聽見身後細簌的聲音，就知道他沒聽她的話好好躺着。

沈晚棠起身後，看到林青陽重新滲血的傷口。皺了皺眉頭“哎呀，林將軍，你看看有往外滲血了。“說完，又翻出藥膏朝林青陽走去。

林青陽見她靠近，急忙道:“忍冬姑娘，在下的傷已無大礙了。“沈晚棠根本不理他，走到他身後解開包在他身上的布條。林青陽更慌張了，忙攥住她的手說:“忍冬姑娘，在下可以自己上藥的。“

沈晚棠看着他紅了的耳朵，嘴角翹起了一抹弧度。從他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淡淡地說：“林公子，我畢竟是醫者。你這傷是我親手上藥包紮的。“

“用的是我的獨家秘方，你若自己上藥的話肯定會有不周全的地方。所以還是我來吧。”沈晚棠輕柔的給林青陽上着葯，她會告訴他，她就是看他肌肉練得好想趁機再多摸摸嗎。

林青陽感受到手裏空落落的感覺，聽見沈晚棠的話。他不自在的渾身僵硬，他竟感覺沈姑娘有意無意的摸他的肌肉。肯定是他感覺錯了。

林青陽看着面前冷淡的少女為他上藥，手指不時蹭過他的肌肉。一股奇異的感覺從心底升起。他急忙與沈晚棠搭話”忍冬姑娘怎會來此?”

沈晚棠繼續手上的動作”我離開京城后，就四處遊歷，聽聞此處有戰事，想必會有傷患就趕來了。“又假裝無意摸了一把他的腹肌後繼續說。

”我剛到山下的村子后不久，村子裏就爆發了瘟疫，我聽聞這山上有藥材，或許會有用。“

“就把我的侍女留在山下照顧患者，上山採藥來了。不想，竟在此處遇到了林公子。“沈晚棠輕笑着，給林青陽換完葯，又順便摸了好幾把腹肌，心情愉悅的靠在了不遠處的角落裏。和林青陽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

夜深——想到剛才沈晚棠給自己上藥的一幕，林青陽就睡不着覺。沈姑娘是第一個關心他傷口的人，他還記得初見時，她也是這樣一身青衣。

想到這，他不禁向沈晚棠望去，火光的照射使少女的面目十分柔和，沈晚棠生的不是特別好看，但每一次都會驚艷到見她的人，使人不自覺就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沈晚棠也察覺到了林青陽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沈晚棠醒的時候，天色還未大亮。她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走出了山洞，呼吸着外面的新鮮空氣。昨夜剛下過雨，泥土還有些濕潤，草葉上還有未蒸發的水珠。林里的草有半人高，陽光透過樹葉稀疏的灑下來。沈晚棠穿行在其中，她在山上的這些時日，已經把周圍的情況摸得差不多了。也是時候該下山了。

沈晚棠回到小山洞的時候，林青陽正站在山洞口。在洞中休養了一天一夜，軍中不可一日無將，今天他必須得回到駐地了。正想着，一抬頭就看見站在草叢中的沈晚棠，不時有陽光落在她身上。她衣色融入到四周，她在其中佇立，清冷脫塵。

沈晚棠回頭，就看見林青陽在盯着她看。她一笑：“林公子，早啊。”

被人逮了個正着林青陽不動聲色的向沈晚棠一拱手，道:“多些沈姑娘出手相助，只是在下還有軍務在身，就不叨擾了。”說完轉身就要走。

林青陽剛醒來的時候就說要回營地，卻被沈晚棠以天色太晚攔了下來。“雨天本就路滑，我在這山中待了多日。’

“也有些了解，這山中陡峭難走不說，還有許多村民所設的陷阱。而且樹林又密，迷路的風險很大。“

林青陽聽了沈晚棠的話，紅着耳朵同意留了下來。心想：’忍冬姑娘怎麼這麼為我着想。”想想還有點小開心。

“林公子可是要下山了。”沈晚棠輕笑着喊住林青陽。“這裏的樹林茂密，若是不熟悉很容易迷路。“

我在山中已有數日，藥材也已經採到了。對這裏的地形也有些許了解，不如我與你一同下山。”林青陽聞言，轉身向沈晚棠拱手道謝“多謝忍冬姑娘相助，來日，在下定然回報忍冬姑娘的恩情。”

林青陽面上不顯，心中歡喜的想’沈姑娘居然擔心我迷路，親自送我下山，一定是放心不下我。’

“不必多謝。”沈晚棠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朝山下走去。沈晚棠拎着藥箱走在前面，林青陽在後面望着，少女單薄的背影。從去年沈晚棠提着藥箱走在雪地里的背影一直留在林青陽的腦海里。她好像一直都這麼柔弱，像一片隨風而起的樹葉。這時，沈晚棠回眸，因逆着光，髮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林公子還是快些走，不然一會天黑了，山路會更加難走。”

青陽聽到后心中暗中竊喜，忍冬姑娘又關心他了。臉上卻依然是雷打不動的表情。林間氣溫寒涼，人煙稀少，一對鳥雀在樹枝上嘰嘰喳喳的叫着，不多時，雌鳥便飛走了，只剩下雄鳥孤零零的立在枝頭。

他們走出密山的時候，火燒雲遍佈天空，橘紅的落日將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長。一路上，林青陽心情愉悅，而沈晚棠只覺得林青陽和情報中差的甚遠，情報沒說他是個話癆。回去她就要剋扣情報員銀子。

沈晚棠歇腳的村莊離密山並不遠，下了密山再往前走一兩里路就看到村子裏的房舍了。只是原本熱鬧的村莊，今天卻安靜非常。就算村子裏有了瘟疫患者，村子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安靜的過於死寂。

察覺到有些不對，沈晚棠腳步一頓。林青陽發現沈晚棠立在原地眉頭緊鎖。他開口問道：“忍冬姑娘，可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沈晚棠看向林青陽說“往日村子裏熱鬧非凡，離村子很遠都能聽見吵鬧的聲音。就算出現了發了瘟疫的病人，也沒有像今日這麼安靜過。缺少了往日的煙火氣息。”

聽到沈晚棠這麼說，林青陽也察覺出不對。現在已經能夠看見村子得屋舍了，村莊裏卻沒有任何人影。

“若是這麼說的話，確實有些奇怪。”林青陽頓時打起十分警惕。遠處的村莊死氣沉沉的。待二人走近些，發現整個村莊已經被洗劫一空，屋舍破敗不堪，到處都是屍體。血跡濺到了掛在半空的旗幡上。牲畜棚里的牲畜竟也全部消失了。

風輕輕吹動了旗幡，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風鈴聲。看到眼前一幕，聞到了空氣里的血腥味。讓見慣了生死的沈晚棠也忍不住打了冷戰。感受到旁邊人的反應，林青陽側目，一直眉眼彎彎的沈晚棠臉色蒼白，眉頭緊鎖，唇抿成了一條線。眼神里複雜的情緒，透露着驚恐。該死的狄人，他想着。他來到鄔城后，曾於狄人交過幾次手。他們奸詐狡猾，暴虐兇殘。眼前村莊的慘狀，明顯就是狄人所為。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沈晚棠聲音顫抖着，眼裏含淚，“我只是去采了個葯。。”沈晚棠聲音漸小，林青陽心疼的看着她，狄人入侵過後的村莊是沒有人活着的。”如此情況，怕是你的侍女也...“沈晚棠跑進村莊，大聲喊着侍女的名字，在沒有聽到回應后，沈晚棠最後的希望也都破滅了。

“忍冬姑娘，眼下，這裏不是久留之地，不如先隨在下回到駐紮地。“林青陽看着她怔愣的模樣，心疼的向她說。沈晚棠眼中含着淚看向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