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接人
日頭還沒下山的時候，貓仙村內已經開始籌備山神老爺的大事了，村內處處披紅挂彩，平日裏捨不得用的燈籠今日裏也早就被高高掛起，拇指粗細的蠟燭一根接一根，直接從村子的一頭點到了另一頭。太陽下山以後，村裡依舊亮如白晝，似乎將太陽給拴在了村裏的拴牛柱上了一般。
這般喜慶的日子，按理來說村民們應該一個個都喜笑顏開才是，可實際上所有籌辦這場大事的人里，幾乎沒有幾個人能夠笑得起來的，除了趙根生那一家子。
等到村裡人把能掛的都掛好了，能點的都點着了，就差山神大人的使者們過來了。
或許是距離約定好的時間還早，村民們抽時間吃了個晚飯，就開始三三兩兩地聚在村口扎堆談話了，當然了，聲音都很小，若是距離稍遠一些都會聽不真切。
“欸你們說，山神大人平日裏都只讓咱們把餵奶的婦人送過去，這一次怎麼就選上了一個還不滿十歲的小丫頭片子啊，難道說他老人家缺一個暖床的小丫鬟？我可聽說過啊，那些城裏的有錢老爺們有的就喜歡那種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片子給他們在冬日裏暖床，說是這樣的床聞着都是香的。”
“趙二狗，你可拉倒吧，你這都是從哪聽來的啊？這不是笑話嗎？你說這小丫頭片子一沒胸二沒屁股，摸一把全是骨頭，哪有身材發育起來的婦人摸着舒服啊？人有錢的大老爺想要什麼女人沒有。怎麼可能看的上小丫頭片子啊？再說了，咱們這可不是什麼有錢的大老爺，這是山神大人，是貓仙，能給他老人家暖床的怎麼說都得是仙子仙女之類的吧？”
“這你可就說錯了，雖然成熟的婦人抱着舒服，可是聽說這女人一長大，韻味兒是有了，可就是少了那股子……那股子……我也說不上來，好像是靈氣吧？據說那些大老爺要的就是這股子靈氣，不用做些什麼，就只是暖個床，就能把那股子靈氣留下，等大老爺們睡覺的時候就能給吸進自己體內，能延年益壽呢。再說了，小丫頭片子你進都進不去，還想干點啥？這要是傳出去不得被縣老爺吊起來打啊？以後我得離你遠點，免得你小子真做了什麼，讓我被你連累了。”
“滾你的蛋，你才會被縣老爺吊起來打呢。而且你說得也不對啊，家裏但凡有姑娘的，誰在她小的時候沒抱着自家閨女睡覺啊？那怎麼就不知道還有延年益壽的功效呢？凈瞎扯。”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城裏就是這麼說的，那或許是有錢的大老爺們有這本事呢？”
眾人吵吵嚷嚷的，反正是閑聊，這一旦聊開了，拘束自然而然就會少一些，聲音自然也就大了一點。
就在這幾個人聊得正歡的時候，一個面向猥瑣的漢子突然擠了進來，嘿嘿笑着說道：“猜不出來趙根生家的小孫女為什麼會被山神大人選中吧？嘿嘿，巧了，我知道啊。”
此人姓蘇，是個吃百家飯長大的傢伙，手腳不幹凈，喜歡偷東西，所以平日裏並不怎麼討人喜歡，村裡人都叫他蘇偷子。不過不得不說，這樣的人大都機靈得很，再加上他有個喜歡偷聽牆角的毛病，所以村子裏誰家有點雞毛蒜皮的事情了，只要問他，他肯定知道。
蘇偷子剛把話說完，剛剛還討論得熱火朝天的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蘇偷子也不在意，就那麼胸有成竹地看着眾人。
有個漢子按捺不住，輕輕戳了一下蘇偷子說道：“蘇偷子，別吊人胃口，你既然知道那就給大傢伙說說唄！”
蘇偷子伸手摸了摸肚子說道：“說一下倒也可以，可我現在肚子還有點……嘿嘿……”
所有人瞬間會意，有個嘴裏還啃着半塊窩窩頭的傢伙笑罵了一句，直接將窩頭丟了過來。蘇偷子也不在意，伸手接過後三兩口就啃完了，然後嗦着手指頭含糊不清地說道：“你們還記得三天前山神廟的鼠大人來過咱們村子給趙根生家送了一個大紅帖子這件事吧？”
眾人齊齊點頭，畢竟鼠大人是山神大人坐下頭號大將，他老人家親自來了村子，當時可是全村人都跪在家門口迎接的。只是村裡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可是當時那種情況誰敢偷聽一個神祇的話啊？還要不要小命了？來年還想不想吃飽飯了？就算有人事後問起趙根生那一家子，他們一個個笑得跟吃了蜜蜂屎一樣，嘴巴都笑得裂開了，可就是不說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說自家小孫女被山神大人選中了，三天後要派人來接。這話說得簡單，可是以前送山神廟的女人那麼多，有哪個是被山神大人親自接過去的？所以這裏邊肯定有貓膩。只是趙根生他們不說，村裡誰家有膽子去打聽啊？
蘇偷子也是個藏不住話的，他見所有人都被唬着了，就嘿嘿笑道：“不知道了吧？我跟你們說，當時鼠大人來咱們村子，那可是想要挑一位捧香童子給他老人家送過去，這個人是誰不用我多說了吧？嘖嘖，捧香童子啊！這可是跟在山神大人身邊的人，地位說不得都要比鼠大人要高，以後趙根生一家子可就要抱上大腿了，萬一他家姑娘能跟着山神大人學點仙法，嘖嘖……”
蘇偷子越說越羨慕，語氣里滿是驚嘆，周邊的聽眾也都傻眼了，面面相覷以後一起發出陣陣驚嘆，都恨不得山神大人選中的是自家閨女。
就在眾人鬧得正歡的時候，村長來了，在聽到眾人討論的事情后，老村長臉色大變，敲着拐棍罵道：“都給我閉嘴！你們在說什麼？不要命了？山神大人的事情也是你們能討論的？”
所有人被村長這麼一罵，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個個面露恐懼，戰戰兢兢，再不敢多說半句。
村長連喘了好幾口氣，這才喘着粗氣說道：“從現在起都給我把嘴閉上，馬上鼠大人就要來了，若是被他老人家聽去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你們就等死吧，到時候可別連累了村子。”
所有村民連忙稱是。從這時起，村裡重歸寂靜，又成了死寂一片，一直到三更天。
三更天，村外突然傳來了敲鑼打鼓的聲音，已經上了歲數的村長本來已經被凍得受不了了，可一聽到這聲音立馬精神起來，他招呼所有村民說道：“都過來跪着，山神大人來了。”
一瞬間所有村民里除了趙根生一家子沒來以外，所有人都跪倒在了村口位置。
聲音越來越近，率先進村的是一群老鼠，它們越過跪着的人群，大搖大擺地進了村。
它們先是挨家挨戶搜尋了一遍，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一樣，一直到村裡確定沒什麼了，然後大部分老鼠都留在了村裡，只有幾隻稍微大一些的老鼠重新出了村子，飛快地向著小路盡頭的方向跑去。
不多一會兒，小路上就出現了一支隊伍，他們敲敲打打，直接到了跪着的眾人前方。
老村長沒有抬頭去看，腦袋上卻好像又長了一雙眼睛一樣，這支隊伍剛剛停下腳步，老村長就大聲喊道：“貓仙村恭迎山神大人！”
老村長一開口，所有村民跟着齊聲高呼道：“恭迎山神大人！”
一隻老鼠精在眾人喊完以後走出一步，清了清嗓子后尖聲喊道：“山神大人未曾親至，不過也動用了他老人家的儀仗來讓我等接人。俗話說神人兩隔，所以你們在這兒候着就行了，剩下的事情就由我等接手便是。”
說完以後，老鼠精也不管地上跪着的眾人是什麼反應，就那麼領着隊伍進了村子。
跪着的村民們聽完后更不敢抬頭了，一個個把腦袋杵在地上，恨不得把頭鑽進土裏，唯恐惹惱了山神大人。
等到隊伍進了村子以後，誰也沒注意到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有一個少年正蹲在高高的樹枝上俯瞰着村口方向。
由於擔心老鼠精剛剛可能已經聞到了不一樣的氣味而有了警覺，所以陸陽生並沒有敢跟得太近，如今距離這麼遠，雖然看得清村口發生的事情，卻也很難聽到這裏邊的對話。不過陸陽生並沒有着急，而是從懷裏掏出一根中間被打通的翠綠竹筒，將一頭輕輕放在了耳邊。
這根竹筒是臨出發前江歸凝專門交給他的，據說能收集一段時間內的風聲，用來收集信息會很方便，然後還教會了陸陽生使用的法門，說是用得上。
如今陸陽生聽不真切村裏的真實情況，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江歸凝給他的這一個小物件。
竹筒靠在耳邊，陸陽生按照江歸凝教的輸送了靈氣進去，竹筒內瞬間響起了風聲，然後陸陸續續有聲音傳出，竟然是老鼠精這一支隊伍來臨前的那一段村民之間的對話。
陸陽生在將村民間的對話大致聽了一遍以後就把竹筒兩端換了一下，然後將一端放在了一顆眼睛前。這是竹筒的另一個功能，能讓他看得更遠一些。
之後陸陽生眼睜睜看着老鼠精帶來的那些鬼物將一個想哭不敢哭的小女孩抬進了那頂大紅轎子裏，而那戶女孩所在的人家還一臉喜色，似乎是得了什麼大便宜一樣。
接到了小女孩，老鼠精也沒有客套寒暄，更沒有逗留的意思，而是直接帶着隊伍退了出來。
陸陽生見此情形連忙收起了竹筒，緩緩隱去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