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人（二十）
王鳳英聽見外面嘈雜的聲音，應該是送菜的來了，就往院子走去。
王鳳英看着一些村民開着三輪車，已經進了養老院的大門，幾輛車有序的停在一起，每車都裝的滿滿的菜，有大白菜，有芥菜，真是不少。
王鳳英走上前說道：“我說上午就給我打電話，怎麼天都快黑了才過來。”
一個中年婦女，剛停好車，下來解一下綁在車上的繩子，看了一眼王鳳英說道：“英子，這給你送菜來了，還嫌棄我們來晚了。走吧，咱們拉回去，不給這個白眼狼了。”說完就假裝上車。
王鳳英笑了笑說道：“咋，我說小丘，還得八抬大轎請你們，在來個滿漢全席給你們接風唄。”
中年婦女小丘回道：“那感情可好，最好燙壺美酒。”
王鳳英：“看我不喝死你們！”說完大家都笑了起來！
小丘：“白天大家都忙，只能這會過來了。”
王鳳英：“今年菜又不少，我代表老人感謝你們。”
小丘：“別整這客套話了，你還是燙酒去吧！”
王鳳英：“客套話還是得說的，要不明年不給送，我多沒面子。”
小丘：“就看你面子，今年都不給你送。”
王鳳英：“我這面子這麼不值錢。也是，老了不中用了。誰都嫌棄！”
一邊說一邊和她們把車上的菜卸了下來，護工小張、小劉也過來一起幫忙。
不一會，一地白菜擺放的整整齊齊，蔡師傅也拿着刀過來，把芥菜一個個坎好。
王鳳英：“小丘，今年收成怎麼樣。”
小丘：“收成湊合，菜價起不來，我想等兩天在賣。”
王鳳英：“玉米呢？”
小丘：“玉米收成挺好，價格也行，反正賠不上。”
王鳳英：“我們就靠天養了。”
小丘：“哈哈，老天爺不餓死瞎家雀。”
王鳳英：“辛辛苦苦大半年，就等現在了。”
小丘：“可不是，要是年頭不好，沒有雨水，一年都白乾了。”
王鳳英：“我看其它村有種別的作物了，就是因為旱，隔壁種辣椒了。”
小丘：“我也聽說了，不知道有沒有人收。”
王鳳英：“能種就有人收吧！”
小丘：“我看花生不錯，明年我想種花生，咱們的地也可以，花生的價格每年都長。”
王鳳英：“花生也行，聽說得需要平地，山坡產量低，收不了多少。”
小丘：“什麼都需要嘗試！”
王鳳英：“我們都不年輕了，不是嗎？”
小丘：“心不老，怎麼你老了嗎？”
王鳳英：“可不，今天照鏡子，皺紋是沒辦法掩飾的。”
小丘：“想那麼多幹嘛，皺紋就皺紋吧，要是沒有，不就成妖怪了嗎，多嚇人。”
王鳳英：“你還是那樣，心大的很。”
小丘：“不心大能怎麼辦，心眼小，就能解決事嗎，天天愁眉苦臉，圖個啥！還不如該幹啥，干點啥呢！”
王鳳英：“就喜歡你這心大的人，啥都不在乎。”
小丘：“說不在乎，能不在乎嗎？就是不想讓自己痛苦。說我心大的人，那是不了解我，誰想心大啊，不都是生活逼迫着你要往前走嗎！”
王鳳英：“你這經歷，可夠豐富的了。”
小丘：“他死的時候，我就想我自己可咋活，依靠沒了。晚上口渴想喝水，都沒人倒，生病拿葯，都得自己來。”
王鳳英：“這不也過來了嗎！”
小丘：“當醫生說，還有半年的時候，我的心啊，天塌地陷。”
王鳳英：“誰能想到。”
小丘：“就想給他找葯，想各種辦法；就希望能活着，多陪我幾年。”
王鳳英：“恩，也是他以前他累了；不知道休息，這些年累壞了。”
小丘：“恩，為了孩子，有什麼辦法，家家不都這樣嗎！”
王鳳英：“恩”
小丘：“那段時間，我是天天哭，還不敢在他面前哭，只能沒人的地方偷偷哭。”
王鳳英：“苦了你了。”
小丘：“現在已經沒有眼淚了。”
王鳳英：“都哭沒了。”
小丘：“大夫說的真對，剛好半年沒了。”
王鳳英：“生命的盡頭到了，該走了，留不住。”
小丘：“恩，那幾天我都不說話，也不會說話了。孩子們倒是都勸我。說實在的，我也聽不進去。”
王鳳英：“悲痛中，說什麼也不好使。”
小丘：“就是傻了一樣。”
王鳳英：“後來，你是怎麼想開的？”
小丘：“他對我太好了，什麼都讓着我，我怎麼生氣跟他發脾氣，他都不說我。最多出去走走。你說我能不難受嗎？”
王鳳英：“他確實很好。還能幹，地里的活沒少干，還能吃苦。”
小丘：“這麼好的人，老天爺為什麼這麼早就給接走了呢！”
王鳳英：“老天爺是不是看他太累了，上天享福去了。”
小丘：“哎！”
王鳳英：“都過去了。”
小丘：“當時是難受，什麼也做不了，有一天，我做夢，夢到他了。他說他很好，不用惦記，告訴我好好活着。我一醒來，我就餓了，拚命的想吃東西。打那時候起，我就想開了。人已經沒了，我在悲傷他也不能活了；我就繼續往前走吧，日子還得過啊！”
王鳳英：“想開就好，那時候我還擔心你想不開喝葯呢！看你那時候的狀態特別嚇人。”
小丘：“我也想了，餓死自己算了，孩子也成家了。沒什麼掛慮的了。”
王鳳英：“人在在痛苦中，都想做傻事！醒過來，就後悔了。可很多時候沒回後悔的機會。”
小丘：“嗯，就是不知道怎麼了，麻木了。”
王鳳英：“都有過這種經歷。”
小丘：“當時都不知道自己是活着還是死者。”
王鳳英：“確實是，活着像死了一樣。”
小丘：“現在活過來了，想想以前，還是活着好。”
王鳳英：“好死不如賴活！”
小丘：“恩，現在也很好，一個人是累點，很辛苦，有時候挺孤獨的，但還能湊合過！”
王鳳英：“就沒想再找一個嗎？”
小丘：“想過。”
王鳳英：“那咋沒找呢！”
小丘：“介紹幾個，都沒相中！”
王鳳英：“哈哈，還挺挑剔！”
小丘：“也不是，就是不對心。”
王鳳英：“改天我給你挑一個！”
小丘：“我等着！”
王鳳英：“包你滿意！”
小丘：“哈哈，都這歲數了！還滿意啥。”
王鳳英：“這個可不能糊弄，寧缺毋濫！”
小丘：“我記着了。”
王鳳英：“記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