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仙緣
聽見老唐的回答，羅隱不太滿意，他面色微沉，目光化電，直迫老唐，忽而四面八方有女子輕笑聲傳來，頓時將羅隱威勢化解。
風聲傳來，眾人皆望去，見有黑雲從天際而來，轉瞬到了眼前，正待眾人矚目之際，一股水浪忽然從黑雲中落下，然後席捲成箭，直撲面門。
方家兄弟見之，驚得連連後退，而劍仙羅隱這邊，則一動不動，視若未見，待水箭射至身前時，又憑空消失，宛若未出現過一般，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羅隱負手而立，冷哼一聲道：“雕蟲小技。”
“劍閣乃正道巨擘，羅真人身為大派高人，自是看不起小女子這等拙劣手段。”
黑雲及至老唐頭頂慢慢散去，一個紅裙女子緩緩顯出身形，落在地上，女子容貌婉約清麗,身姿綽約不凡，絕不似凡塵女子。
這女子走上前，扶起老唐，仔細為他扑打身上的泥沼污垢，卻是半點也不嫌棄他，老唐無奈而道：“你怎麼來了？”
女子為他整了整衣冠，又瞧了瞧羅隱，有意無意的笑嗔道：“我要是不來，若是羅真人哄你去劍閣，你是去呢？還是得去呢？”這聲音出口清脆空靈，如黃鶯出谷般悅耳動聽。
“放肆，妖孽！休要壞我派聲譽！”卻是羅隱身後的年輕道人常生，看這女子滿身妖氣，言語間不陰不陽，頓時大怒，長劍喚與手上，一指紅衣女子，大聲駁斥道。
聽到妖孽二字，女子瞬間俏臉轉寒，瞥那常生一眼，冷冷說道：“好沒規矩的小輩，既然你家長輩教不好你，那本宮替他教育一下你吧！”
紅衣女子對“他”這個字，咬的很重，語氣中透露的凈是對劍閣的異常不滿。
說著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一道水箭便憑空凝結，直奔常生面門而去，速度極快。
常生眼見水箭撲來，也不甘示弱，手中劍訣一捏，手中長劍立時化為青光激射而出，刺中水箭，一穿而過，還不待他放鬆半分，竟然發現水箭竟未損絲毫，依舊疾刺而來，眼看就要到了眼前，生死關頭,常生絕望閉上雙眼。
不料疼痛還未襲來，一股涼意卻先撲面，涼透了心底。
常生睜開眼，只見自己頭臉上一片濕漉，道冠也被打落，一副披頭散髮、狼狽不堪的樣子，這時又聽耳邊傳來紅衣女子的輕笑，他頓時怒到了極致，瞪大雙眼直盯着女子，手中劍訣快速捏動，誓要與其拚命。
“退下吧！”
本在一旁沉默的羅隱突然輕嘆一聲，隨後只見他袖袍掃向常生，打斷他施展法訣，並將其掃退。
常生見法訣被羅隱打斷，也不做爭辯，向他抱了抱拳，召回飛劍站定，只是滿眼通紅，依舊死死盯着女子。
接着，羅隱走下大坑，對着紅衣女子一挽劍指，點頭行禮道：“貧道羅隱，見過金川君。”
被稱作金川君的紅衣女子點點頭，一點也不在乎常生的眼神，她收斂笑容，對着羅隱語氣稍微嚴肅的說道：“昨晚是我救下的唐郎，你和那黑心....”
說著金川君嘆了一口氣，然後才繼續道：“你們人族打死打活，我並不願管，但不能牽扯到唐郎，不然我就找你派掌門白眉，詢問下什麼是天理公道！”
羅隱聽罷后臉色依舊如常，溫和的說道：“金川君言重了，貧道只是忙着追查血案元兇，才如此詢問，既然君府如此在意，那貧道不問便是。”
隨後羅隱神情一黯，口氣略帶遺憾的說：“...至於，貧道犯得罪過，等我尋到這方家村血案的罪魁禍首之後，再回山請罰。”
“金川君，告辭！”
羅隱再向眾人行一禮，帶着常生喚出飛劍，正欲離去。
突然，一旁的方生暗自捏了捏拳，一咬牙，直直跪了下去，大喊道：“弟子村子被毀，也不知何去何從，望請老神仙收我為入門。”說完身子低伏下去，頭埋土裏。
只見羅隱御劍而起，口氣依然溫和：“你資質粗劣，與我劍閣無緣。”說罷，便不再停留，與常生化虹而去。
見羅隱師徒已去，金川君扶着老唐，對着旁邊不知所措的方岳笑着說道：“方岳？我經常聽唐郎說起你，以後等你修行有成，沒事可來我金川府轉轉。”
方岳有些拘束，連忙點頭應是，最後拱手行禮，嘴裏低低的說了一句：“多謝六姐姐。”
這句話說道了金川君心裏，只見她溫柔的看着老唐，笑意連連：“這孩子的稱呼是你教的罷？那你自己為什麼還是要稱我為六郎呢？”
老唐老羞成怒,一把甩開攙扶的金川君,踉蹌走了兩步，然後拿起葫蘆狠狠灌了一大口，一句話也不說。
金川君纖纖玉手連忙跟了上去，口中還不斷安撫：“好了好了，六郎就六郎，合該我是個念舊之人呢！”
老唐任由金川君重新扶着自己，沉默看向方生，站定一會兒，他突然長嘆了一口氣：“方生，你起來罷，已經走遠了。”
方生伏低的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昨晚的事歷歷在目，以他的年齡，也已能大概理清事情的緣由，因為他的善意，導致村子遭受滅頂之災，黑心脫不了干係，那個劍仙羅隱也參與其中，他們只管正邪不兩立，卻不曾管過凡人何其無辜。
方岳見狀，連忙扶起弟弟，當看方生起身抬頭時，那滿臉的淚水，他慌了，連忙將弟弟抱入懷裏，安慰道：“么弟不哭，二哥還在...”說著一陣酸楚，淚水再次滑落。
“二哥，決定了，二哥也不去...”方岳彷彿下定了決心，堅定的說著。
“不行！”
異口同聲的反對響起，是方生和老唐，方生滿眼通紅，臉上全是恨意的重複道：“不行，你也看到了，我沒有仙緣，一輩子都可能是凡人....”
說著，方生更咽了一句，接着咬牙切齒的繼續說道：“二哥你不同，你要抓住仙緣，一定成為厲害的仙人，黑心、羅隱都是滅村子的罪魁禍首之一，你要報仇，一定要給阿爹，阿娘以及阿姐，還有鄉親們報仇！”
老唐看着方生的模樣，張了張嘴，沒有開口，金川君在一旁扶着老唐也沒有說話，只是冷眼的看着這一切。
看着弟弟扭曲的面龐，方岳握緊拳頭，淚水如潮，雙眼已經朦朧，他抱緊弟弟：“我會的，我會的，我一定要成為最厲害的仙人，給村子報仇，么弟等我，等我學成歸來，我也要讓你成為仙人，咱們一家人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金川君突然插嘴，輕輕說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講的便是修行者修行動輒幾個甲子，凡人可等不了那麼久。”
聽得金川君的一番話，方岳一時無語凝噎，只是神色彷徨，悲傷絕望。
而方生卻管不了那麼多，他一把擦掉方岳臉上的淚水，面無表情的說道：“二哥，你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是我們村子的唯一希望。”
金川君搖了搖頭開口：“小方岳，你們兩兄弟沒那麼快分開，你有小半月的時間，可以先帶你弟弟去安頓好，最好看南安附近有沒有親屬可以投靠。”
見兩兄弟點了點頭，她接着又說道：“對了，你的傳道人叫飛雲叟，他是劍閣十二劍仙中主修殺伐攻劍擊術者，前世你與他有三朵金蓮的緣分，所以今世他來渡你入修行之門。”
正在這時方生突然鼓起勇氣對金川君問道：“六姐姐，我真的資質很差，沒有仙緣嗎？”
金川君沒有答話，一旁的老唐看不下去了，默默走上前，一拍方生的肩膀。“凡人，沒什麼不好，老唐我也是凡人。”說著，又從口袋裏摸索了半天，摸出幾塊碎銀，塞到方生手中。
“這些碎銀你們拿上，去南陽吃穿用度，都需要花錢，這是我全部的積蓄了，以後也用不着了。”
正說著，金川君走了過來，拉起老唐，說道：“走罷！”
方岳大驚，脫口而出：“老唐你也要走？”
老唐點了點頭，“該走了，以後也不會回來了，以後你下山，可以來金川府看我，如果那時，我還在的話。”說著老唐自嘲的笑了笑，最後看了一眼兩兄弟。
“各自珍重吧！”
拱手說完最後一句后，老唐轉過身子，金川君與他相對而立，牽起他的手，然後素手一招，天際便有雲朵落下，包裹住兩人，等到徹底掩去兩人身形后，雲朵突然又四分五裂的散去，兩人便不見了蹤影。
如此神乎其神的仙家妙術令兩兄弟好一陣痴迷，暫時忘卻了喪親之痛。
良久后，方岳回過神，他看着弟弟，輕聲問道：“么弟，接下來我們做什麼？”
“回家！”看着大坑，方生平靜的說道。
“咱家你還記得在哪兒嗎？”方生茫然的環顧四周，然後轉頭看向二哥。
“記得，就在那裏。”聽了弟弟的話，方岳走下大坑指了指方向，然後示意弟弟跟上。
走在這片大坑裏，任誰也不會猜到昨晚之前，這裏曾是一片熱鬧非凡的村莊，而現在只剩下荒涼與寂寥，寒鴉苦號。
方岳走到一處地方停下，說道：“就是這裏了，什麼也不剩了！”
方生在周圍走了走，又看了看，最後停留在一處地方，獃獃的指着地面說道：“還剩了點地基，確實是這裏了。”說著他蹲了下去，摸着腳下的土壤。
“二哥，我餓，咱們一會兒還要去南陽，路途遙遠，你能去找點吃的嗎？我最後想陪一陪阿爹他們。”方生突然又抬頭對二哥痴痴說道。
“哎，好！”方岳對弟弟是有求必應，隨即左右查看，只見遠處大坑邊有一個殘存小半的玉米地，於是連忙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