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心上人
綠褂少年看一眼自家二哥的傻樣,一臉無趣的放棄研究石碑,竟轉身看向一旁撲着的人影,見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少年蹲了下去。
這人身上套着一件破爛不堪的玄色長袍,而其裸露出來的手臂和腿部顯得十分粗壯,再看他的頭髮則灰白雜亂的自由披散蓋住臉龐,無法辨認模樣。
“老人家?”
綠褂少年試着輕呼幾聲,見其沒有反應,又伸出手戳了戳這玄袍人的手臂。
...
“二...二哥,這個老人家還活着!”
綠褂少年兀的回頭大喊,聲音高亢。
“啥?”二娃子放開石碑,轉身看向綠褂少年,正好瞧見自家弟弟抓着那玄袍人粗壯的手臂就往外扯。
綠褂少年一張小臉漲得通紅,而玄袍人身體卻紋絲未動,只得轉頭求助二哥。
“唔,好重,二哥快來幫忙。”
二娃子眉頭皺起,本想阻止,但聽見弟弟的喊話,身子又不自覺的走到玄袍人身旁,無奈的抱起另一隻手臂。
半響之後,兩兄弟使盡全力,才勉強將玄袍老者的身體拖出大坑,半靠在大石上。
“....拖不動了二哥,你看咱還去野豬林嗎?”
綠褂少年四仰八叉的躺在大石旁的路邊,嘴裏不住的喘着粗氣。
“不消說去野豬林了,帶上這個老者,咱們回家都不知道幾時去了。”
二娃子也是喘着粗氣,半坐在地上,轉頭看了看靠在大石旁的老者,語氣有些無奈,轉而眼神一亮,似乎想到一個好主意。
“要不,我在這裏守着,你回村去叫人?”
綠褂少年有些怠惰,“呼呼...那等我先歇歇再回去。”
二娃子抬頭看了看天色,沒有答話,轉頭看向剛才那道石碑出神。
“是”洞天首步””一道蒼老虛弱的聲音憑空出現。
“啥?”
二娃子驀地一下站了起來應道,環首四顧,確是那玄袍老者不知何時已經醒來。
二娃子這時仔細的觀察老者,才驚覺此人的詭異之處,只見他半靠在大石上,手臂無力的耷拉疊放在懷裏,雖然虛弱,但身體粗壯,熊健如同壯年,而詭異是他的面部皺紋縱橫,溝壑萬千,且顴骨橫凸,眼窩深陷,褐斑密佈,眼球直勾勾的看向他,裏面漆黑如墨,半點光也沒有。
眼神一接觸,彷彿天地都黑了下去,二娃子嚇得退後半步,只感覺那雙眼瞳恐怖至極,連忙轉頭,再也不敢與其對視。
“咳咳...我說那個石碑上的文字,是“洞天首步””
玄袍老者收回目光,艱難抬手捂着嘴咳了兩聲,二娃子見此逐漸鎮定下來,管他妖鬼邪魔,這般模樣也興不了什麼風浪。
“老人家,你是仙家嗎?”
而綠褂少年此刻卻從草地坐了起來,好奇的打量了玄袍老者一番,沒有絲毫害怕。
“仙家?”玄袍老者楞了一下。
“對啊,剛才我看到一道雷電劈到石碑后,老人家你就出現的,隨後天上的黑雲和狂風就散了。”
看着綠褂少年臉上的純真,玄袍老者乾枯的嘴角微微抽動,似乎在努力作笑,乍看之下,猙獰莫名。
“嘿嘿,仙家嗎?”
“仙家!!仙家!!”
玄袍老者一陣低語,隨後聲音突然大了起來,語氣有些癲狂,他掙扎着抬起手臂指着天空。
“可笑之極....該死的羅隱,還是我黑心技高一籌啊,咳咳!”
激動之處,玄袍老者忍不住捂着嘴連連咳嗽,聲音也隨之漸低,身形重新萎靡下去,只是嘴上依舊不停的念叨什麼小都天因果陣法、算死以及七剎玄陰幡之類兩少年無法理解的詞語。
“我一直聽老人家您提起這個羅隱?聽您的語氣,他一定是個壞人吧?”綠褂少年開口詢問老者道,語氣充滿稚嫩天真。
聽得詢問,玄袍老者頭驀地抬起,目光直愣愣的刺向綠褂少年,半響后,竟裂嘴笑起來,那焦黃髮黑的一對大板牙快速開合,神情似乎愉悅而歡快。
“嘿嘿,你這小娃,甚是有趣,對對對,這羅隱就是個頂頂壞種,壞得生瘡,壞得流膿,壞得生娃沒**兒!!”
說著玄袍老者對着綠褂少年招招手,聲音盡量和善的詢問道。
“小娃,你叫啥?過來這兒。”
“我嗎?我叫方生,就住在前面方家村”
綠褂少年歪着頭,看着老者的動作,先是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說罷繼續問道:“老人家,你呢?”
玄袍老者似乎身體恢復了些許,竟慢慢靠着大石站了起來,同時嘴裏說道:“你可以叫我黑心上人,我來自萬骨山。”
“萬古山?”
綠褂少年方生一臉疑惑,轉頭看向二哥,卻見他一臉警惕,對着方生搖了搖頭,示意不知。
二娃子方岳對這個來歷不明的可怖老者始終保持着戒備,就像跟隨阿爹他們打獵時遭遇的那些個獵物一般,如同本能的警惕着。
黑心上人對方岳的防備毫不在意,眼裏只有方生,只見他柔和的說道,“不知道沒關係,以後會知道的。”
說著,黑心上人忽然抬頭看着頭頂越來越盛的日頭,眼中閃過一絲黑氣。
“要來了...”
“娃子,咱倆有緣,還會再見面的。”
黑心上人最後再看了方生一眼,也不見有什麼動作,便有一道濃如黑墨,翻湧不止的黑氣憑空而顯,遮掩住他的身形。
接着,這道黑氣一卷,盤旋而起,徑直往空中投去,速度極快,只是剎那便消失在了天際。
兩兄弟頓時驚在原地,相顧無言,這才知遇到了真高人。
方生看着黑氣消散的方向,喃喃自顧道。
“你看二哥,我就說他是仙家吧?”
方岳也是一臉羨艷的看着天際,嘴上卻不服氣的說道。
“戲班子裏說的仙家都是踩七彩祥雲的,怎會是這種裹挾黑氣,如此醜陋的小老兒啊。”
方生轉過頭瞪了一眼二哥,撇嘴說道,“那些都是戲班子撿的道聽途說的聽聞編成的故事,專門騙你們這些傻子的銅板。”
“我可沒有銅板給他們,我不是聽戲班子說的。”方岳理直氣壯的說道。
“那你說說,從哪裏聽來的?”見二哥不依不饒,方生立馬搶白道。
“村頭老唐說的。”
“就那個酒喝一半倒一半的老酒鬼?學塾的曹先生說老酒鬼凈說胡話,是個瘋子,讓咱們離他遠一點。”
“老唐不是瘋子!”方岳臉漲得通紅,盯着弟弟一字一頓的說道。
“瘋子,瘋子,就是瘋子,隔壁李叔也說他是瘋子!酒鬼老瘋子!”
方生也不服輸,嘴上不依不饒的回敬着,兩少年就這樣相互怒目相對,誰也不服誰。
正待這時,忽然前方野豬林傳來一些動靜,一聲熟悉的說話聲傳來。
“就是前面了,我先去看看”
“小心點!我們還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聽見這個聲音,兩少年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阿爹的聲音?”
方岳楞了一下,還未等他來得及反應,方生早已轉身蹦跳着往聲音來源處跑去。
“阿爹,阿爹”
撥開雜草,一具高大熟悉的身影映入方生的眼帘,只見他立時不顧一切的衝上前,張開雙臂撲向身影。
這是一個凝神戒備的高大壯碩漢子,只見他看方生突然跑來,先是身子一僵,接着立馬驚喜的彎下腰去,同時伸出雙手迎過撲來的方生,將其一把抱了起來。
“么娃子?你怎麼在這裏?”
方生投入爹爹的懷抱,將頭埋進他的肩膀,雙手環着他的腰,稚生稚氣的說道:“阿爹,么娃子可想死你了。”
漢子看着方生,親昵的撫摸着他的頭,咧嘴一笑。
“阿爹也想你們了。”
說著抬起頭,看着方岳,笑道。“怎地?不認識你爹我了?”
方岳也是滿臉驚喜看着自家爹爹,抬腿欲奔,下一秒卻又硬生生的壓住腳步,只是快速的走到漢子身邊。
“阿爹!”
方爹左手抱着小兒子,右手又拍了拍自家大兒子的肩膀,微笑着點頭笑道。
“好小子,壯實了不少。”
方岳低下頭,一臉害羞,心裏卻有些可惜那把丟失的太乙分光劍,不然背着見爹爹肯定很帥氣。
正在此時,兩道人影緩緩從漢子身後走出來,為首的老獵人年紀較大,鬚髮皆白,身體精瘦結實,兩臂較為壯碩粗大,額頭青筋微脹,眼中精光四溢,背負一把大弓,正是銅胎鐵背。
此刻他正面帶和善的仔細打量方岳一番后,叉腰指向方岳說道:“不錯,不錯,二娃子穩重了不少。”
方岳沒答話,只是縮了縮脖子,並往自家爹爹身邊緊了緊,然後看着腳下出神。
“老王頭,教我練武罷!”
而一旁在爹爹懷中的方生抬起頭對着老獵人滿臉欣喜的喊道。
“亂喊!叫大爺爺”
方爹抬手對着方生腦袋就是一巴掌,接着面容嚴肅,大聲斥道。
“小方子,不準打娃,下手沒輕沒重的,一會傷了咋辦”
老獵人見此,立馬吹鬍子瞪眼的吼道,嚇得這個五大三粗的方家漢子也縮了縮頭,接着他又看向方生,眼睛半眯,嘴角微微上揚,一臉笑呵呵。
“么娃子,你要是從明兒起,每天寅時二更天準時起床去村頭破廟找我,堅持一個月,老王頭就收你做關門弟子,怎樣?”
“成交!老...大爺爺,一言為定,來拉鉤。”
方生小臉一副豪氣雲干,伸出小手翹着小拇指對着老獵人,就在“老王頭”稱呼即將脫口而出之際,又感覺腦袋後方發涼,千鈞一髮給硬改成了大爺爺的稱呼。
說著方生在爹爹懷裏扭了扭,直到那支懸在腦門的大手放下去后,又低頭看向自家哥哥,本着與家人有福同享的精神,他伸出小手指着方岳,討價還價的說道。
“還有二哥!”
聽着呼喚,方岳本能的抬起頭,茫然半響,腦袋立馬如撥浪鼓般搖起來,可惜沒人在乎他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