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6）

曼芸說：“我知道你有一個秘密想跟我說。”

黃彩芬驚訝地問：“你咋知道？”

曼芸笑笑說：“你肚子裏的文章都寫在臉上，我能看不出來！說吧，我聽着。”

黃彩鳳難為情地說：“這麼多人不能說，只能說給你一個人聽。”

曼芸問：“那你的意思是……”

黃彩芬說：“咱們到外面找個沒人的地方說去，你看咋樣？”

曼芸點點頭，跟着黃彩芬向外走去。

從華夏商場向東走二三百米，就是一片曠野了。圓月高懸，月光盡情地撒向大地，把遠處的山，近處的田野照出一派朦朧美。廣袤無邊的田野阡陌縱橫，到處長滿了蔥蘢的莊稼。一條小河從此向南蜿蜒流淌着，發出潺潺的流水聲。河兩岸長滿了垂柳，長長的柳枝垂到離水面不遠的地方，在月光的沐浴下如煙如霧。這裏萬籟俱寂，除了不時傳來幾聲蛙鳴和流水聲外，別的什麼聲音也聽不到，和喧鬧的市區形成了明顯的反差。

曼芸和黃彩芬來到河邊，挨着坐在一塊坦蕩如砥的巨石上。

曼芸欣賞着眼前的美景，不由感慨地說：“我來西州三年多了，忙得顧頭不顧腚的，今天第一次發現離商場不遠，還有這麼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

黃彩芬說：“我倒是常來，一個人坐在這裏想心事，一坐就是一兩個小時。”

曼芸問：“你到底有什麼心事，這麼神神秘秘的？”接着催促說：“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了，你還藏着掖着幹什麼！”

黃彩芬伸手拉住曼芸的手問：“聽說鴻賓酒樓的吳興旺一直在追你，是真的嗎？”

曼芸輕輕點一下頭說：“是真的。”

黃彩芬蜂蟄了一下似的，身體明顯哆嗦一下追問：“你要嫁給他？”

曼芸笑笑說：“他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我可沒那意思。”

黃彩芬舒一口氣說：“我也覺得，你不會看上他的。”停一下又問：“曼芸，你覺得吳興旺這個人到底怎麼樣？”

曼芸是何等聰明的人，從黃彩鳳這一連串的言語中，已經猜出黃彩芬產生了嫁給吳興旺的念頭了。如果此時發生在她贏了吳興旺那五萬塊錢之前的話，她會把她對他的感覺如實說出來的。可是，眼下她覺得她欠吳興旺一個天大的人情。事後她多次想過，如果那天吳興旺耍賴，不讓她把那五萬塊錢拿走，她也沒有辦法。因為那原本就是玩了一次遊戲，可當真也可不當真。可是吳興旺沒有那樣做，可見他是個說話算話，信守承諾的人。她曾想過，自己該怎麼償還吳興旺這個人情，讓心裏的歉疚感減輕一些，免得總把這件事裝在心裏，像欠了一筆閻王債一樣，老開心不起來。她知道，吳興旺衣食無憂，沒有別的奢求，唯一的心病是能找一個他喜歡的女人作老婆。吳興旺的擇偶標準，她記得他跟她說過，只要人長的漂亮，不嫌他離過婚就全有了。有鑒於此，她把她還吳興旺一個人情的想法，鎖定在幫他找一個讓他滿意的老婆上。現在，黃彩芬既然有此想法，她覺得黃彩芬人樣長得不算出眾，但也能夠得上中上水平，配吳興旺也綽綽有餘。有了成全他們的意思，她自然就去揀好聽的話說。她說：“其實吳經理這個人還是不錯的，有不少優點……”

黃彩芬問：“有什麼優點？”

曼芸略想一下說：“他心地善良，從沒有害人之心。他會疼女人，對他喜歡的女人，有什麼要求都會答應。他聰明，會算計——不然他怎麼會掙下那麼多錢。他還有一個值得人敬佩的優點，就是講義氣、守信譽。我跟他打過不少交道，只要他答應過的事，從來沒有反悔，更不會賴賬。”

黃彩芬認真地聽着，臉上浮現出一抹喜滋滋的微笑。

曼芸看着黃彩芬的表情，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便故意問：“彩芬，你怎麼突然對吳經理感了興趣？”

再潑辣的姑娘，心裏有了秘密，被別人揭穿，也會害羞臉紅的。黃彩芬紅着臉說：“我……我也不知道……”

曼芸直奔主題，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口氣問：“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要說黃彩芬愛上吳興旺，這話也不準確。準確的說法，應該是黃彩芬願意嫁給吳興旺，和吳興旺一起好好過日子。三年前黃彩芬即將來西州的華夏商場上班時，她爹就囑咐她說：“一個女孩子，嫁人是遲早的事，有合適的男人就自己做主嫁了吧。”她爹還囑咐她說，千萬別找那些漂亮的小夥子，這種人靠不住。人長得丑點沒什麼，要緊的是要有本事，能養家餬口。她牢記她爹的囑咐，在此後的三年多時間裏，在她認識的人中一直尋找着附合她爹開出的這兩條標準的人。毫不諱言，她見了那些帥小伙也產生過愛慕之心，但一想到她爹說這種人靠不住，就心如止水了。直到一個多月前，她把目光投注在吳興旺的身上，開始用心觀察他的一言一行，最後認定，她要找的那個人，就是吳興旺。

黃彩芬對吳興旺有愛嗎？她自己也說不清，能說清的是她不討厭他，兩人絕對能在一起生活下去。至於吳興旺離過婚的事，她根本不在意。她認為離過婚的男人，因為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經歷，對後來的妻子會更寬容，更珍惜。

黃彩芬把她的秘密告訴曼芸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她信任曼芸，想讓曼芸幫她參謀參謀；一個是求曼芸幫她的忙，由她把她和吳興旺間的那層窗戶紙捅破。按常理，曼芸問她是否愛上了吳興旺，出於維護少女脆弱的自尊心，她的回答應該是矢口否認才對。可她認為，她約人家半夜三更來到這裏，不就是要告訴人家真話嗎！如果說了假話，那下面就無話可說了。想到這裏，她點點頭說：“愛不愛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想嫁給他，作他的老婆。”

話挑明了，接下來的談話就沒有任何障礙了。曼芸不僅爽快答應幫黃彩芬的忙，而且動員黃彩芬到吳興旺的鴻賓酒樓去上班，加深兩人的相互了解。

兩人的談話，一直談了兩個小時，到她們站起身準備返回來時，月亮已升上了中天，連河畔的青蛙也已經入眠，再聽不到它們的叫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