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剝螃蟹
八點一刻,月亮懸在桂花樹枝頭。
陳家長輩結伴而來。
宣枳調整着相機,準備幫陳莘魚和陳奶奶在桂樹前拍張合影,卻在按下快門的那一刻,將跨進垂花門的幾名長輩也框入鏡頭裏。
梁月挽着陳墨良走在最前頭,而身後是張漣漪和陳懷霆。
再之後,是陳莘魚還有陳嘉瑟的爸媽,以及其他長輩。
看見陳京裴的父母,宣枳心裏多少都有些緊張,盡量把視線集中在梁月和陳墨良身上,待他倆走近了,才禮貌開口問候:“陳伯伯好,梁老師好。”
十五歲那年,她來霏城,第一次見到陳韞澤的爸媽時,陳韞澤就教她這樣稱呼的。
梁月溫婉端莊,對宣枳的喜愛也是絲毫不掩藏,一走過來,便先捧住宣枳的腦袋,疼惜道:“我的乖姑娘,怎麼又瘦了?是不是沒好好按時吃飯?要是讓阿澤知道了,准心疼。等會一定要多吃點。”
“好的,梁老師。”宣枳乖巧點頭。應話間,眼角餘光撇見陳京裴從棋牌室走出來。
這時,站在陳墨良身後的陳懷霆,即刻大動肝火,只差沒把手指戳到陳京裴的鼻樑骨上,“你這個混賬東西,居然還有臉過來吃飯!”
昨天,本應該是和溫家訂婚的日子,但因陳京裴前幾天在電視台公然闢謠鬧得滿城風雨,不僅讓溫家顏面掃地,也讓他陷了個不仁不義之名。
而且,剛才溫瑾朗還打電話來,說溫珊妮這幾天總是不吃不喝,醫生診斷是患了輕微抑鬱症,要是再這樣持續下去,恐怕會有輕生傾向。
溫瑾朗還說,希望三天後,陳家能給出一個妥善的解決方案,不然的話,溫老夫人可能要把陳家的聯姻信物公佈出來,那陳家將會在各大名門望族中徹底失去威信,同時也會影響到陳家子嗣的未來仕途。
溫瑾朗最後更是說:“我倆同窗數十載,又共同經歷過那麼多風雨,感情自然是不言而喻。但阿裴這次的做法確實過分了。他就算再不喜歡珊妮,也不能一點餘地都不留。珊妮始終是個女孩子,臉皮兒薄,根本經受不住那麼大的輿論和非議。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了,懷霆。”
最後一句,顯得非常蒼白無力。
陳懷霆曾經親眼目睹過他跪在天寒地凍的長靈山上,抱着他女兒溫曦希笑得天真爛漫的遺像哭得撕心裂肺,說:“懷霆,我們家曦希太嬌了,做不成你的兒媳婦了。我們永遠結不了親家了。”
當時,他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允諾說:“曦希已經是我認定的兒媳婦了。我會把她錄入陳家族譜,以後阿裴若要娶親,我會讓他跟曦希的靈位先行婚禮。曦希永遠是我們陳家的兒媳婦,也永遠是阿裴的妻子。我們永遠是親家。”
後來,溫老夫人知道了這件事,便磨着溫瑾朗讓陳懷霆答應把聯姻信物轉給溫珊妮……
陳懷霆也並不是真的要逼着陳京裴非娶溫珊妮不可,只是當時處於那情那景,總覺得陳溫兩家若真聯不了姻,終將是一個遺憾。
所以才造成今天這個局面。
“不是要和我斷絕父子關係嗎!怎麼還有臉過來!你這個畜生!”陳懷霆氣得又罵。
陳奶奶心疼孫子,便綳起老臉,不悅道:“畜生畜生,不也是你生的種!若不是你自個亂點鴛鴦譜,也不會搞出這樣的雞毛破事!一天天的就只會數着我的孫兒罵,卻從來不反省反省你自己到底有沒有做錯!”
“要是我也讓你去娶個你不喜歡的,你樂意么?”陳奶奶靈魂反問,“讓你做官,不是讓你整天端着官架子對着你自己的親生兒子作威作福!”
“我告訴你懷霆,這樁親事,阿裴既然不喜歡,那退也就退了。我就不信溫家那老太婆還敢強買強賣不成!”
“人家結婚了都有離婚的,而我孫兒跟她孫女只不過是訂了個娃娃親而已,連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她仗着手頭有咱老祖宗傳下來的聯姻信物又能如何!那不過都是些過家家的玩意,她若是稀罕,我趕明兒還可以再送她兩個,真的就不信邪了我!”
陳奶奶越說越惱火,原本平時,她吃齋禮佛,是不想再操持這些家務事的,但陳京裴一直抗拒這樁親事,她不得不站出來為他撐腰。
張漣漪瞧自家婆婆氣得不輕,連忙給她撫背順氣,並且勸着陳懷霆,“好了懷霆,今天大過節的,咱別惹媽生氣,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好嗎?”
她向來對陳懷霆都是比較唯唯諾諾的。
陳懷霆只好收斂怒火,暫時不罵陳京裴。
梁月適時打圓場,“行啦,快點吃飯吧。別把我們家枳枳給餓壞了。你們瞧這孩子,剛剛都被嚇得手心兒冒汗了。二叔你這暴脾氣可真要改改了,別哪天把我未來的兒媳婦也給嚇跑了。”
“哈哈哈哈哈。”此話一出,陳墨良先爽朗的笑起來,其他長輩也隨後跟着開懷大笑。
氣氛漸漸變得和諧。
宣枳終於松出一口氣,揩揩濕黏的手心,確實是為陳京裴捏了一把冷汗。
但不敢明目張胆的去看陳驚裴。
直到梁月叫她一起坐在長輩桌吃飯,她才得以光明正大的窩在陳京裴身邊吃螃蟹。
陳懷霆可能怎麼想都想不到,他兒子心心念念想要搞的女人,此刻正肆無忌憚的坐在他正對面。
“阿裴,幫伯母多剝幾隻螃蟹給枳枳吃。”梁月毫無顧忌的說。
陳京裴正愁沒有合適的理由給宣枳投喂,正好梁月神助攻了一把,他也無須壓抑克制着了,在眾目睽睽之下,殷勤的剝了一盤又一盤蟹肉囤滿她的碗,“多吃點。”
“哦……好,謝謝。”宣枳耳朵尖紅紅的,聽話的埋着小頭顱,吃、吃、吃……
吃着吃着,坐在對面的張漣漪突然對陳懷霆說:“懷霆,你有沒有覺得,枳枳的眉眼,跟蓓蓓挺像的?”
陳懷霆握着酒杯頓住,朝宣枳看了一眼,沒看出有什麼相似之處,便說:“別胡扯,一點都不像。”
“可我覺得……”張漣漪說著停住,再仔細打量了一番,真是越看越像,她忍不住問道:“枳枳,你今年多大了?你家是霏城本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