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風信子

第7章 風信子

塗南輕輕的推開他,表情和聲音都很溫煦,眼神里卻沒有多少波瀾。

“南哥,我很後悔,我錯了,你原諒我吧。”程逸楠哭了:“現在向北也走了,我回來了,我們之間沒有障礙了,我們複合吧。”

“哼……”一提到向北,塗南冷笑一聲:“你真以為他捨得離開我?不過是小家子氣吃飛醋罷了,過兩天沒人搭理他,他就自己夾着尾巴回來了。”

塗南隨手撿起掉落在地毯上的一張銀行卡,在手裏晃了晃:“什麼還我學費,跟我兩清了,就他那點工資他還得清嗎?”

程逸楠淚眼朦朧的看着塗南,塗南提到向北時那飛揚的神情刺傷了他的眼睛,塗南居然會因為向北吃他的醋感到高興,這叫他怎麼甘心?他口口聲聲不愛向北,可他所有的情緒都是因為那個人,語言能騙人,但行為總騙不了人吧。

“好啦,不提那些不開心的,你再睡會兒,我回家取東西。”

“南哥,你就這麼篤定他一定會回來?”程逸楠見示弱沒有用,也就收起了心思,他在心裏發誓,向北給他的羞辱總有一天他會加倍還回去。

“他從小就跟在我身邊,趕都趕不走,要真想走早就走了。”塗南拍拍他的肩膀:“否提他,糟心。等我這次出差回來再收拾他。”

然而,塗南卻不知,他這次出差回來后就再也見不到那個總是跟在他的身後唯唯諾諾的向北了。

那天晚上向北又收到一組照片,照片內容可以用不堪入目來形容,照片里的主角,一個的臉被打了馬賽克,一個自然是塗南了。

向北看着照片幾乎笑出聲來,程逸楠啊程逸楠,你也不過如此嘛,這麼拙劣的手段都用得出來,也不想想這種照片他都存了滿了好幾個硬盤了,也不過是又換了一個艷照門主角,沒想到他跟那些人一樣下作,以前還真是高看他了。

什麼白月光?不過跟他一樣,為了一個男人自甘下賤罷了。

向北既然決定了開始新的生活,那就是真的要放下塗南了,哪怕疼得像剝皮抽筋,他也會忍着痛對自己舉起屠刀。

所以,他換了新的號碼,拉黑了和塗南有關的所有人,在這個小公司的默默無聞的做一個平凡的打工族,再不對誰動心,再不奢求愛情,就這樣孤獨終老也不錯。

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不管躲在哪個角落,還有會有透風的牆,有看不到底的深淵。

向北搬進職工宿舍,置辦日用品的時候路過綠植區,看到生機盎然的植物頓住了腳。

“先生,有什麼能幫到您的嗎?”

理貨員小姐姐大概是看他半天沒動,以為他不知道怎麼選,就主動上前來幫忙。

“我隨便看看……”

“那不打擾您了!”說著就準備忙自己的去。

“等等……”

向北對小姐姐笑了笑,在小姐姐準備離去的時候,他突然喊住了她。

“那最角落裏像洋蔥頭一樣的那盆植物叫什麼名字?”

“這個啊?”小姐姐走到那個不大的盆栽前,“這是風信子,才剛發芽,花期的話要等明年3月份左右。”

“好養嗎?”

“挺好養的。”小姐姐介紹道:“我們會送您一份養殖說明,照着說明來養就行了。”

“行,就它吧。”

——忘記過去的悲傷,開始嶄新的愛。

那盆風信子被他擺放在窗台上,養花說明上寫着它的花語。

自從有了這盆花,向北每天都在期待着它的花期,總覺得花期到的時候,他就能把那個人忘了。

天氣好像一夜之間就涼了,向北怕冷,每天上下班都裹着厚厚的羽絨服和軟和的圍巾,腦袋裹得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向北今晚值班,從公司出來時已是深夜,深冬的夜裏寒風刺骨的冷,舉目四望,整個世界都被深夜裏微弱的燈光照得灰濛濛的。

深夜裏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遠處的燈火和車流都成了一面斑斕的背景牆,只有他生於黑暗裏,走在黑暗裏,光明在遠處,與他無關。

在這忙碌的世界中,大部分在深夜裏奔波的人圖的就是個安居樂業,而向北這些年不求名,不求利,只圖那一個人,奈何求之不得。

這些年,向北只顧着圍着一個男人打轉了,他的喜怒哀樂成了他的喜怒哀樂,所以把自己活得不像個男人。那些男人的野心,上進心,拼搏心,他統統都丟了,甚至連最起碼的尊嚴也丟了。捫心自問,這樣的一個男人,誰會看得上呢?

也可能性格所致,向北習慣了安於現狀,他所追求的生活不在於多成功,他只想要平淡的生活,最好有個家,冷暖有人知,溫飽有人問,可他沒有家。

向北看向春江路的那片黑漆漆的巷弄,小時候奶奶經常對他說:“我當初就是在大冬天的夜裏撿到的你,你當時啊就被遺棄在春江路的一個黑暗巷弄里,因為頭朝着北邊兒。所以,少爺就給你取了個名字叫——向北。”

“少爺好心收留你,給你衣穿,給你飯吃,還供你上那麼好的學校,你知道一年的學費有多少嗎?所以啊,你一定要對少爺好,無條件的對少爺好!”

少爺對他很好,他也發過誓要對少爺好,所以他從小就跟在少爺身後,少爺跟人打架了他護着,少爺要打別人他第一個衝上去,少爺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從來百依百順,他心甘情願。

後來少爺秦韞華嘲笑,說地主家的傻兒子才喜歡被人叫少爺呢。他們跟秦韞華打了一架,打輸了。從那以後少爺就再也不允許叫他少爺了,改成了南哥,因為他說比較霸氣。

再後來……

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歡他的南哥后,他連南哥也不讓叫了,他只能連名帶姓的喊他的名字。

——塗南。

從那以後這個名字就刻進了他的骨髓里,想要挖去,必須剝皮抽筋。

奶奶知道后,用雞毛撣子狠狠的抽了一頓,雞毛撣子都打壞了,他的後背上鮮血淋漓的,他在鵝卵石上跪了一個晚上,奶奶說:“我當初就不該撿你回來,應該讓你凍死在那個冬天裏,或者讓你被野狗撕碎,看你還怎麼禍害我家少爺。”

這些年每當向北路過春江路,都不敢在那片巷弄前有片刻停留,因為他彷彿能聽到有嬰兒的哭啼聲,能看見自己被野狗撕碎的畫面。

向北快步穿過那片巷弄,走進了春江公園,他的腳步越來越快,那哭泣聲就越來越清晰,一聲聲的,瘋狂的往他腦海里鑽,似乎想要刺穿他的耳膜,刺穿他的心臟。

‘噗通……’的一聲落水聲后,哭泣聲戛然而止,世界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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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迷心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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