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番外二
七月的一天,江宅。
江如樅在庭院納涼,在做一個木雕,見江槐回來,他閑閑道,「江總怎麼今天有空回來了?」
他揚了揚手裏的小雕塑,「給你們的新婚禮物。」
是一對男孩女孩的木雕,還沒上色,但是看得出雕工細緻,江如樅已經知道江槐和明霜領證了的事情。
這麼多年後,江槐也算是得願以償了。
「謝謝。」
「我給你找了醫生。」江槐淡淡說,「下月初,你最近好好養腿。」
他視線落在江如樅被毯子蓋住的腿上,即使如今是最炎熱的八月份,在家,江如樅依舊習慣在雙腿上蓋上一床毯子。江槐一直沒有放棄給他找醫生。
「不然算了吧。」江如樅說,「沒必要了,這麼多年,我早習慣了,喜歡我的,不會因為這條腿不喜歡了,不喜歡我的,也不會因為我的腿好了有什麼變化,」
「江槐,被人愛是什麼感覺?」尤其,還是被明霜那種涼薄美麗的女人愛着。
江槐這段時間的變化他看在眼裏,他如今也是有家室和愛人的男人了。和之前那種沉鬱,頹廢又破碎的模樣實在差太多。
江槐沒有做聲,明霜對他的好與壞,他都不會對外人分享。都是屬於他們的獨有的秘密,江如樅也不指望他會回答。
林清曉正巧在這時進來,和遇上江槐離開,她和他打招呼,江槐淡淡點了點頭,沒說話,離開了。
「清曉。」江如樅盯着江槐修長的背影,對她說,「有腿,能走,你說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因為藥物,他打從生下來,便從來沒有體驗過獨立行走的感覺。
原本,江槐其實和他是一樣的人,都渴望愛,又得不到愛。以前,江如樅遇到了了明霜,知道她的涼薄和寡情,卻沒想到,這麼多年後,江槐竟然真的如願以償。
江槐如今已經和他完全不同了。
*
關於結婚的事情,明霜沒想到,打開了潘多拉盒子,之後還有無窮的麻煩事。
領證了,她以為江槐就滿意了。不料他還想辦婚禮,讓所有人知道,他們結婚了,以後,明霜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
明霜發現自己時間很緊,皎月最近業務繁忙,很多需要她自己處理的事情,九月份還有去京州博士入學。
婚禮真的很麻煩。
明霜覺得自己衣櫃裏漂亮裙子夠多了,也不在乎多一條婚紗,而且她從小漂亮吸引人眼球,出風頭也夠多了。
明立誠是覺得,自己獨女出嫁,還是嫁給江槐,自然排場越大越好。
江槐辦事細緻穩妥,早早在挑日子,挑了幾個來問明霜,明霜看着那一長串的婚禮流程,有些頭疼找江槐商量,「不然別辦了?或者等明後年,反正都已經領證了。」
她從小沒憧憬過什麼夢幻般的婚禮,要不是江槐,這輩子也壓根不想結婚。
江槐抿着唇,顯然是不願意了,平日日常生活,江槐幾乎凡事都順着她來。可是,一旦關係到這種事情,明霜也算領教他的倔和固執了。
「霜霜,我想和你辦婚禮。」他抱着她,在她頸窩蹭了蹭,低聲說,「讓大家都知道。」都知道他們結婚了,以後,他是唯一的,明霜名正言順的愛人。
……
江槐用那種眼神,那樣看着她,她發現自己對他越來越沒辦法了,江槐模樣本來就是個很對她胃口的大美人,他在外人面前極為成熟穩重疏離——唯獨和她獨處,江槐不知道哪天開竅了,也不和她硬來了,就給她下軟釘子。
可惡的是,她還偏就吃這套,隨便在他挑的日子裏指了個日子,在八月中旬,然後見江槐高興了,她就不高興了。
她惱火地踹他,「江槐,你生日都不過的,非辦什麼婚禮?」
「對了,你什麼時候叫我聲姐姐啊。」她又拿出江槐比她生日小几天日子的事情說事,胡攪蠻纏。
江槐說,「我比你大。」
因為於嫣刻意給他遲登記了一年出生,實際上,他比明霜大近一歲,明霜以前的哥哥沒叫錯。江槐喜歡聽她叫他哥哥,和每個男人一樣。少年時代她追江槐的時候就感覺到了,現在,他也經常暗示。
但是她才不讓江槐滿意呢,就是不叫。現在她使喚他做個什麼都是江槐來江槐去,直呼其名。
倒是覺得他叫她越來越黏糊了。
江槐變了太多了。以前少年時,他叫她都是叫明霜,一板一眼,聲線淡淡的,誰知道,那時候他早已經就對她圖謀不軌了,這男人就是很會裝。
上次朋友聚會,江槐工作忙,那天刻意把飯局都推了,和明霜一起赴宴,和她的朋友聚餐。
許端端還單身,見了江槐后,回去對明霜評價,「你有沒有覺得,你老公氣質比之前變了好多啊。」
「變了什麼?」可能因為天天看着,明霜沒看出什麼不同,只覺得好像還更好看了點,成天勾引她。
許端端說,「怎麼說,反正一看不像單身男人了。」
明霜,「……」
以前只覺得江槐雖然好看,但是冷若冰霜,身上沒什麼人氣,極為疏離,現在許端端看着都覺得,他真的變得了很多,被染上了顏色,像是落入凡間的小神仙。
因為在人世間有了落腳之處。
明霜關了手機,她在看電影。窩在沙發上,看着大屏幕投影,這是江槐專門給她隔出來的觀影房,設備也都是他親自挑選的,音影效果極佳,因為知道明霜的愛好,他對有關她的一切都極上心。
明霜沒事的時候,經常窩在屋子裏看電影,偶爾想看血腥片子,就拉江槐過來一起,叫他給她當靠墊,看到驚悚情節負責給她捂住耳朵。
明霜忽然就想起,他們似乎很久沒有約會過了,以前約會可能還是十八歲時了,明霜帶着江槐翹課,去遊戲廳,去密室,去夜宵,硬生生把一個遵守校規的乖乖好學生帶壞了。
重逢后,事情一件連着一件,她還沒和江槐約過會,卻稀里糊塗和他領證了。
明霜抱着爆米花,咬了一顆,看到門打開了,江槐工作完,來找她了。
明霜在家不喜歡穿鞋,光着一雙白嫩嫩的小腳,縮在沙發上,她新做了指甲,手指鮮嫩如筍,指甲是漸變的粉白櫻花色,整個人都顯得嬌里嬌氣的,抬眼看着江槐,很不滿的樣子。
她暫停了電影,「什麼事啊?」
江槐在她身邊坐下,他工作間隙,就想來和她一起待會兒。男人穿着黑襯衫,袖口折上去,露出一截漂亮的腕骨,領口解開了一顆扣子。
這件衣服是明霜給他定製的,尺碼是她親自量的,順便把江槐身上都摸遍了。
他纖長乾淨的手指捏着一顆爆米花,忍不住想去喂她。
她小嘴紅艷艷的,唇微微豐潤,唇瓣翹着。
明霜沒張嘴,用眼神示意他。要用嘴,江槐沉默了一瞬,白皙的耳後蔓延起了一點淡淡的紅,他俯身湊近,去喂她,江槐的味道很好,明霜這才終於滿意咬下那顆爆米花。
「之後用這個屏幕玩遊戲,你看怎麼樣?」明霜扭頭看屏幕,江槐給她置辦的這投影儀和屏幕,只用來看電影,太浪費了。
「最近許端端給我推薦了一款。」明霜說。能在遊戲裏攻略不同男人,不過這個內容她決定暫時不和江槐提了,這男人醋勁太大了,又瘋癲,鬼知道他介不介意她出軌紙片人。
江槐不玩遊戲,他是工作狂,平時閑暇時間更加喜歡閱讀或者音樂,有空去散步或者鍛煉,明霜說,「江槐,你這無聊的男人。」
「遊戲都不會打的男人,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他垂着眼,輕聲說,「我可以學的。」在任何事情上,他都想做儘力讓她滿意。
明霜頓住了話頭,卻忽然想起,江槐的整個童年少年時代是怎麼度過的。
那時候,他根本沒有能閑暇享受的時間,只能不停往前走,他和他們本來不一樣。
明霜說,「行吧,別學了,不玩就不玩,江槐,你高雅,是小仙男,不和我們這些人同流合污。」
「對了,江槐,你還有張券沒用呢,什麼時候用?」明霜說,「用了,我能陪你做一件事。」
以前明霜給過江槐一張券,可以滿足他一個願望,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江槐一直沒有用過那張券,但一直精心保存着。
明霜問過他,江槐說她對他已經很好了,不需要用。
「那你不用,我現在再答應你一個願望,現在就能說。」明霜說,「十分鐘,不,五分鐘內,不說就過期了。」
江槐黑眸凝着她,「我想聽你唱歌。」
上周,朋友聚餐完,他們習慣性去了,明霜是個小麥霸,她上台唱了幾首歌,看到江槐一直看着她,當時,她就覺得江槐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灼熱得奇怪。
回了家,沒幾天,江槐果然舊事重提。
「寶寶,再唱一遍。」
「只唱給我一個人聽,好不好?」她坐在江槐腿上,他抱着她,低聲哄着,求她唱歌給他聽。
江槐聲音原本好聽,聲線清清冷冷的,這麼刻意放低放柔,只對她一個人,聽得她心尖顫了一下。
明霜脾氣很乖張,大部分時候別人叫她做什麼,她偏不做,但是今天,對江槐……
「行吧,不過你得。」她瞟着江槐,勉為其難說。又提了幾個為難他的要求,原本以為江槐臉皮薄不會同意,沒想到他一口答應下來,隨後很期待等着她唱歌。
明霜,「……」
她從他懷裏慢吞吞起身,去儲物櫃抱出了一把結他。
「我會彈結他。」明霜對江槐說,「以前明立誠叫我去學樂器,我和他吵架,說我絕對不去,但是我又喜歡彈,所以就自己找老師學了,想彈了,就在家一個人彈,江槐,你算是我的第一個聽眾。」
包裹在光鮮外表下,她性格倔強,古怪,彆扭,不是一個好的愛人。從小遊離於家庭之外,野蠻生長到了如今。
世界上,有人愛你完美的假象,也總會有人堅定不移地愛一個,不那麼完美的真實的你。
「我以前總希望你也變差一點。」明霜低着眼,「這樣你就離不開我。」
「霜霜,我早就離不開你了。」他輕聲說,「而且,我一點也不好。」
他們都不完美,性格是個兩個極端,但是,就像上帝在這個世界上隨意撒下的兩塊拼圖,他們就是互相缺少的那一塊,天生就該在一起。
「你說會歸來,在月霄那邊等我~」她輕聲哼唱。
甜潤清亮的聲音在室內迴響起。
「明天,你會歸來么~」她那雙漂亮狡黠的貓兒眼轉向他,尾音纏綿,眸子裏只有他一個人的倒影。
尾音終落,又是一首《月歸》,終於只為他一人而唱。
江槐緊擁住她,吻上她的唇,心裏難言的幸福滿足,和對她濃烈的愛一起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