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花與雀（四）

故地重遊,源夕霧坐在港口的集裝箱上，眺望風平浪靜的海面。

他不記得十年前的自己是如何眺望夕陽下的大海，也不記得那時懷着怎樣孤寂的心情，他只知道,此刻他是很高興的,靜靜看了一會兒之後,有翅膀扇動的聲音在他旁邊降落。

雲豆帶着一袋剛烤好的華夫餅，落在源夕霧身邊。無需思考，源夕霧就知道這是誰送來的，他有點驚訝，然後笑着把這個還溫熱的袋子抱進懷裏,打開先掰下一塊，給雲豆。

小黃鳥吃得十分開心。

“恭彌也吃飯了嗎？他那邊應該很忙吧。”

源夕霧問道,雲豆的豆豆眼看着他，撲騰了兩下翅膀。

“吃飯！夕霧！吃飯！”

簡單的詞語用小鳥的腔調說出來，不知為何,還是充滿了雲之守護者言簡意賅的味道。

這麼忙，居然還有時間給他買晚飯啊，恭彌真是……

源夕霧“啊嗚”咬了一口餅，下一秒,劇烈的爆炸氣浪險些把他從集裝箱上掀下去。似乎選的箱子正好是什麼□□的安裝地點附近,源夕霧護着他的晚飯和雲豆,等爆炸聲平息，他慢慢單手梳理自己的頭髮,鎮定得不可思議。

這沒什麼，彭格列每天都會發生爆炸，他倒是忘了橫濱也是同樣爆炸多發的地方。

源夕霧看向爆炸發生的地點,幾個服裝和武器都顯得雜亂的人正慌張地從煙霧中逃出來。追擊他們的則是身着統一黑西裝的fia，從服裝到作戰方式，半點沒有喚起源夕霧的陰影，他反倒覺得——

太親切了！

“……跑來跑去的地鼠一樣的傢伙……”

“你們已經無路可逃了。”

煙霧之中，緩緩走出了一個人，僅僅看着那個模糊的影子所透露出的身高，源夕霧就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人影一撩寬大的外披，踏過煙塵，比十年前稍長的橘紅碎發搭在肩上，一臉不耐地抬手。

“抓起來。”

幾個人被制服在地，領頭的那個依舊滿臉不屈。

“我們什麼都不會說的！”領頭者色厲內荏，“我也不怕你們港口fia的訊問手段！尾崎紅葉的手段我早就領教過了！”

聽到這句話，中原中也稍微走了下神。

現在負責港口fia刑訊工作的，紅葉姐算是主力，但是在數年之前，有夕霧，也有太宰，三人手段風格不同，令港口fia的敵人為之色變。

但那已經是過去了，夕霧遠走異國，太宰那傢伙也跳槽去了武裝偵探社。雖然這幾年港口fia的年輕一代成長起來，可以獨當一面，那個盛極的時代卻依舊令人懷念。

可惜，盛極建立在痛苦之上，那麼在中原中也看來，結束也許是好事。

領頭的人兀自冷笑。

“說到底，從幹部源夕霧離開，港口fia叛逃的口子就……”

“……你在叫我嗎？”

一道輕柔的聲音突然想起，還帶着些少年的清爽音色，是聽起來就很適合在舞台上歌唱的漂亮嗓音。可是出現在這個場合下，港口fia全員槍-械上膛，只有中原中也還愣着。

這個聲音……

淡紫雅緻的羽織飄飛，黑髮紫瞳的少年從集裝箱上躍下，身邊還跟着一隻小黃鳥。他抬眸，紫色眼瞳清澈見底，少年時期就顯出精緻絕倫的面容上，露出一個毫無陰霾的笑容來。

“中也前輩！”源夕霧開心地揮手，“好久不見！”

被壓制在地上的人木了，港口fia的人木了，中原中也也木了。他看着一臉開心的少年身形的源夕霧，一種荒謬的歲月倒流的感覺湧上心頭。

半晌。

“我穿越了嗎？”

他不會錯認源夕霧，於是港口fia的幹部放棄了思考。

“不是的！不是的啊前輩！我只是一不小心變回十年前的樣子了！”

…這該有多不小心啊！

跪在地上的人已經懵了，他看着羽織飄搖的源夕霧，突然開始渾身顫抖起來。源夕霧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他清澈的黛紫色眼瞳轉過來，靜靜凝視着那個人，甚至還帶了點笑意。

“看來，你認識我，難怪剛才會拿我舉例子。”他笑道，看起來不具備半點威脅力，只是手指微動間，黑色咒鳥從影子裏飛起，夾雜着幾隻白色的。

“不過我覺得，你對它們的記憶，應該更深刻一點才對。”

跪在地上的人當即慘叫。

“源夕霧！咒殺師源夕霧！”

看來他對這些黑色的咒鳥很有印象，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過去了足足十年，對方的面貌依舊毫無變化，但是對昔日咒殺師的恐懼，已經讓這個人把源夕霧相關的一切異常都合理化了。

但是中原中也清楚的知道，這個人只是被自己的想像嚇到了而已，源夕霧身上沒有半點殺意，只是在玩笑一般的嚇唬他，像只抬起肉墊向人揮動的貓。

源夕霧興緻勃勃地逗完這個害怕他的傢伙，並沒有多問相關情報，畢竟他現在已經不屬於港口fia，只要確定對方願意說就行。接着，他抬起頭來，中原中也看清了那雙與記憶中差別極大的眼睛。

同樣的黛紫色，只是清澈澄亮，彷彿落滿了光。

要是沒有涉及黑暗世界，少年時期的源夕霧，應該就是現在這樣一雙眼睛吧。中原中也略一失神，接着，嘴角揚了起來。

“怎麼有時間回來了？任務？”

不愧是同為工作狂零零七受害者的前後輩，中原中也跟源夕霧的部分腦迴路驚人一致。

源夕霧笑着歪了下頭，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顯得很是少年氣。

“一半一半。”

他看向已經癱軟在地的幾人，把咒鳥收回，黑的白的落在身上。

“現在他們應該願意說了。”

中原中也失笑。

那是自然，這些傢伙可是被曾經凶名赫赫的咒殺師威脅了，問情報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他向源夕霧走去，依舊是往日的動作和神態，熟絡得像是沒有經過這十年的時光一樣。

“去吃點東西吧，我請客。”他又轉向自己的部下，眼眸銳利，“把人帶回去。今天的事，只當沒有發生過。”

都是嫡系部下，應聲而退，中原中也放鬆下來。

他還記得首領對夕霧的執着，好不容易脫離港口fia，他們私下裏的碰面還是小心為妙。

晚餐在他們都很熟悉的西餐廳進行，以往在港口fia的時候，每當完成了一個大任務或者連續加班多日之後，中原中也都會帶着源夕霧到這裏來吃一頓。紅酒當然是早就寄存在這裏的好貨色，不過這一次在開酒前，中原中也眼睜睜看着一隻白色咒鳥吐出了一瓶紅酒。

中原中也：“……”

這個畫面無論看多少次都很詭異。

“我帶了好酒，是好年份的頂級品。”源夕霧也不需要侍者，自己開紅酒。中原中也嗅了嗅杯中的液體，有種馥郁的玫瑰香。他猜了幾個有名的酒庄，源夕霧都笑着搖頭，最後帶點小驕傲地說道。

“是我自己的酒庄，從葡萄品種的選擇到釀造的流水線，都是我空閑的時候一手包辦的！”

看起來好高興啊，還有了親自釀造紅酒的雅興。

慢着等等，重點似乎應該是……

酒庄？

酒庄？？？

源夕霧有點不好意思。

“是九代目爺爺退休前贈送的，大概是因為……因為我很會種葡萄？”

抓牢了西西里種葡萄聖手打造酒庄，使得彭格列內部全都能喝上香氣馥郁的自家品牌紅酒，已經退休的彭格列九代目深藏功與名。

“這次回來我帶了很多，之後讓咒鳥放到前輩家裏吧。”

源夕霧一如既往地體貼。

他們正說著話，隱秘的包間有人用暗號叩門，源夕霧看看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微微點頭，咒鳥立刻就把門打開了。

“咳咳咳咳！”

看着十年前模樣的源夕霧，芥川龍之介猝不及防，好懸沒有咳到桌子底下去。

源夕霧睜大眼睛，十分驚訝。

“龍之介！”

這還不是結束，從芥川龍之介身後又探出了一個腦袋，黑白髮色分明，是夢野久作。

“前輩！”他歡快地向源夕霧跑了過來，“夕霧前輩怎麼變小了？”

“其實是一不小心……”

還在咳嗽的芥川龍之介：“……”

他也產生了與中原中也一模一樣的問題——

究竟要多不小心啊！

“紅葉姐那邊，好像不太方便。”人當然是中原中也叫來的，“畢竟如果我們傾巢而出，森先生只怕很快就會想到是你回來了，所以紅葉姐那邊，恐怕需要你私下去見見了。”

源夕霧點頭，他也這樣認為，這次回來，不驚動森先生為妙。

十年間，好像每個人都在按照自己的軌跡前行，無論是中也前輩還是龍之介，都是如此。唯一令源夕霧稍感意外的，是夢野久作最後的選擇。他選擇留在了港口fia，對此，他也有自己的解釋。

“畢竟，我的異能力很強也很危險嘛。”夢野久作笑道，懷裏抱着布娃娃，“港口fia可以保護我，而且，我也對黑暗世界的法則也能夠適應。”

他做了一個思考中的可愛表情。

“太宰先生走的時候倒是問過我，問我要不要去武裝偵探社。如果那時候我也走了，太宰先生想帶着那個叫織田作的人一起離開，恐怕就很難了。”

“嘛，也沒什麼，港口fia很缺人才，經過夕霧前輩的事情，森先生也稍微調整了手段，留下來是我自己的選擇。”

源夕霧觀察他的神情，發現確實沒有勉強的樣子，也就放下心。

“龍之介呢？”

“已經升任幹部了哦！”夢野久作興沖沖地回答，“只是對於太宰先生，依舊很執着呢，啊還有那個武裝偵探社的……叫什麼來着……‘人虎’！對！”

“為什麼要提那個傢伙……”

交流着自己的近況，氣氛正熱，源夕霧再次聽到了輕輕的叩門聲。

“看來我來得很及時。”門外，手提紙傘的和服美人掩口輕笑，“氣氛正好呢。”

“紅葉姐？”

不只是源夕霧愣住了，中原中也也愣住了。

“我們都過來了，首領那邊……”

尾崎紅葉輕笑。

“他當然知道了。”

所有人：“……”

那豈不是很危險嗎？！以森先生對源夕霧的執著程度！

尾崎紅葉欣賞了一番這些孩子們各異的表情，終於不再賣關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就算他知道了，也要能動手啊。”

“恐怕首領現在，正被人看得死死的呢。”

港口fia大樓頂層。

森鷗外面無表情地坐在首領的位置上，在他面前，身形挺拔的青年正放鬆地坐在椅子裏。就算姿態閑散，無論是手邊的武器匣還是趴在腿上的刺蝟型匣兵器，都說明了他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彭格列最強的守護者，亦是當世數一數二的強者——

雲雀恭彌！

實在是過於無語，森鷗外反而笑了。

“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打算盯我到什麼時候呢？”

雲雀恭彌打了個哈欠，一臉倦怠。他顯然也不願意見到森鷗外，不過這個人從十年前就展示了驚人的搞事情能力和對夕霧的執着，想到離開西西里時世界第一殺手給他的囑咐，最強的雲之守護者還是決定把人給盯住了。

“盯到夕霧吃完飯。”

他又是一個哈欠，強調了一下對對方的稱呼。

“電腦精。”

作者有話要說：十年後雀哥完美盯死森先生噗。

親友見過面啦，下章給宰！

我今晚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直接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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