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我記得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宮中了。”謝不負微微蹙眉,儘力回憶當年的場景。
他當時的確在昏迷,幾乎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不過那次之後他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過十七。
那時皇兄也不放謝不負出宮,硬是要他在宮裏好好休養,他也只能這樣。等他出宮再次見到十七時已經是一個月後。
謝戈那時應該剛過十六歲,回到府內見到十七時,也沒有發現對方有什麼異樣。
程司性格確實古板,但也不是冷心之人。見謝不負這個樣子,他就能看出來對方的記憶出現了些許缺失。
於是他問:“殿下,你難道不記得那年的事情了嗎?”
程司摸摸鬍子,蒼老的一雙眼有些許動容的神色。他還記得,破天大雨的夜色黑幕之中,謝不負被人背着毫髮無損地回到了白玉京。
他是毫髮無損了,背着他的那人卻一身染血,後者偏偏是穿了一身黑衣,即使被血液浸濕了,也看不出什麼顏色。
宮中派來的人立刻接了昏迷的謝不負回宮,程司也很快趕到,他到的時候注意到了地面雨水水潭中瀰漫開的血跡。
山海闕究竟發生了什麼,謝不負不記得,程司也不知曉。
他只記得當時他們在山海闕消失了三日多,才安全回來。
要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還是要去問事件的另一個主人公。
謝戈一來對程司破天荒給十七說話感到驚奇,二來又對十七心生了更多的說不清的感覺。
他有些心煩意亂,看了一眼窗外的巨大船隻開口說:“鯨舟到了,我們可以啟程了。”
他現在急切地想要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
謝不負和程司說完話,就一推推開房門。
十七就站在長廊之中,聽見開門聲,微微轉過頭看來。他的眉眼立體感很強,輪廓線分明,在夕陽微光之中帶給人更大的衝擊感。
不知怎的,總給人一種熟悉的感覺。
謝不負還沒來得及移開眼神,兩人的視線就在空中接觸了片刻。
半響之後,謝不負才頗為慌亂地移開眼神,還沒來得及逃避,十七就朝着他走了過來。
他像是看不出謝不負的慌亂似的,鎮定自若地問:“主人,我們要啟程了嗎?洛遙之他們已經上鯨舟了。”
“嗯…”謝不負眨眨眼睛,移開視線,看了一眼鯨舟的方向說:“那我們也上去吧。”
他們二人還沒到,就收到了眾人無法忽略的視線。
謝不負起初以為是他們對自己的身份還存有疑惑,看了一眼風波惡,卻發現對方的視線其實落在了冷冰冰的十七身上。
被眾人注視着的黑髮傀儡的確長了一張格外突出的臉,不笑時堪稱是殺手臉,冷的能凍人。
而他寸步不離地跟在謝不負身旁,尋常人無意之中瞄他主人一眼,他都能瞬間發現,並且冷眼瞟回去,殺氣畢現。
這麼可怕,是啥時候吧?
這就是傳聞中和謝戈寸步不離的那個殺手傀儡吧?
謝不負和十七的氣質截然不同,後者冰冷刺骨,而前者天生一張唇紅齒白的臉,銀髮鬆散又柔軟,怎麼看都是給人如沐春風之感。
謝不負被他們看的一愣,銀色碎發后的冷碧色瞳孔寫滿了不解,隨口問道:“怎麼了?”
玩家們齊齊搖頭,退後一步。
洛遙之帶來的侍衛們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十七,如臨大敵,觀察着對方的一舉一動。
雖然他們與謝不負的確定下了約定,但對方有殺手傀儡相伴,想要動手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們一位是當今第一傀儡師,一位是令人聞風喪膽、殺人不見血的傀儡殺手,他們必須謹慎為上。
洛遙之的侍衛們看向二人,小心謹慎。
而洛遙之大大咧咧地蹬蹬蹬跑上了船,走了幾步停了下來,才發現其他人沒有跟上來。
他站在船上,眼睛彎彎,誇張地朝下面的人搖搖手,又將二手搭在嘴邊做喇叭狀:“喂!!你們怎麼還不上來!快上來吧!謝兄!十七兄!”
謝不負搖搖頭走上台階,十七緊隨其後,等他上了鯨舟路過洛遙之時,又冷冰冰地說:“別與我稱兄道弟。”
對方冷冰冰的態度,讓人毫不懷疑他下一秒就會拔刀動手。洛遙之被唬得不說話,委屈地眨巴眨巴眼睛看向謝不負,道:“謝兄——”
“停。”謝戈一抽扇子,似乎心情不錯地扇了扇,“別鬧了,帶路吧。”
洛遙之摸了摸鼻子,“哦,好,你們跟我來,我先帶大家去廂房休息休息。”
鯨舟廂房不少,洛遙之早就給他們安排妥帖了,甚至還讓出了最好的廂房給謝戈。
洛遙之一推開廂房的門,映入眼帘的就是寬敞明亮的廂房,從擺設到香爐都極為雅緻,這些在其他人看來有些過於奢華的物件,對謝不負來說,卻是稀疏平常。
洛遙之看了一眼十七,又看了一眼謝不負,摸了摸腦袋問:“那十七兄,你是要與謝兄住一間房嗎?”
十七沒有馬上回復洛遙之,而是看向了謝戈。後者沒料到十七會看過來,頓了一頓,還是硬着頭皮說:“不用刻意安排了,十七一直和我住同一間房……”
從前是這樣沒錯,畢竟十七用不着睡眠,主動提出要守在屋外,謝不負看不過去,才讓他在屋內坐着的。
以前住一間房沒有什麼,謝戈覺得自己也夠光明正大,可以坦然面對。
可自從藏香山庄那次幻境之後,即使他再怎麼緩解,面對十七時還是會感覺到和從前不一樣。
洛遙之有點小驚訝,看了一眼對方,但是沒說什麼。
在場的其他人都是第一次乘坐傳說中的鯨舟,個個都興奮地朝着自己的廂房走去。
總算走了。
謝戈靠在了窗邊休息,碎銀般的髮絲隨風搖曳。
他往窗外看,鯨舟在天空中飛行,隨處可見大團大團如棉花一般的雲團,粉紫色的,頗為夢幻。
落日餘暉透過一格格小窗子,如熔金一般蜿蜒於船面木板之上,也給船頭那人的臉頰側邊增添了幾分餘暉,閃耀又燦爛。
尚未成年的少年手持長劍,很是興奮地指着天空,身子穩穩往後仰着,大喊道:“我是要成為救世大英雄的男人!!”
洛遙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到了船頭去。
也不知道是涉世不深太單純,還是真的蠢,敢大搖大擺的一個人站在船頭。如果謝不負和程司他們現在想動手,眨眼的工夫就能要了他的命。
聲音透過窗戶,傳進了廂房內。坐在窗邊的謝不負不着痕迹地皺眉,看了一眼一旁的十七,問道:“十七,我同意你的看法了。我現在覺得我和他不像了。”
他怎麼可能有洛遙之那麼中二?
被他忽然喊到名字的傀儡正低着頭,露出輪廓分明的下半張臉,眼帘穩穩垂下,正在翻閱自己手中的書。
他自然也沒有錯過洛遙之的聲音,無語的神態沒有半分掩飾,不過聽見謝不負的話,他倒笑了笑。
謝不負沒有錯過對方意味不明的笑,瞪圓了眼睛問:“你笑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他怎麼可能和站在船頭對着天空大喊自己要做英雄的毛小子相像?
十七若有所思,忽然一合書,冷白的過分的指尖點了點書面,說道:“主人,你也曾經說過這句話。”
他語氣很平靜鎮定,聽着像是真的有那麼一回事。
十七從來沒有騙謝戈,所以後者的眼睛愈發圓了,眼眸寫滿了懷疑。
怎麼可能?
他怎麼可能說過這句話?
謝戈翻找了一遍自己的記憶,的確沒有想起過自己在什麼時候說過這種中二的大話。
確定自己沒有說過,他悄悄鬆了一口氣,故意硬起語氣質疑對方:“我肯定不可能說過這句話。”
十七似乎想到了什麼東西,笑而不語。
謝戈話音剛落,忽然一側臉看向門口,語氣瞬間冷下:“是誰?”
門外,風波惡以一種奇怪的姿態趴在門外偷聽了半天。
他偷聽的理由很正當,謝不負身旁的那個傀儡殺氣四溢的,指不定做出什麼事情來,說不準還會對主人倒戈相向呢。
在這一點上,風波惡倒是與謝戈皇兄保持了詭異的一致。
幾乎所有人,在剛見到十七的第一眼,都覺得對方太不可控。
力量太強大的傀儡,如果不能為主人所用,很可能還會成為一種難以預計的變數。但凡是敏銳一點的人,在看見十七的第一眼都會這麼覺得。
事實上,謝不負聽這些話都聽的耳朵起繭了。
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風波惡也只好訕訕地推開門,面對那張冰冷的殺手臉。
沒推開門之前,風波惡以為自己會看見冷冰冰的十七如惡鬼一般站在謝戈身旁,伺機待發。
風波惡認命地一推開門,就看見板起臉的謝戈。
還有他身旁,唇角還有未化去的笑意的,十七。
他居然在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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