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旗幟

宿營以後，營地的氣氛很壓抑，誰也不希望這樣的襲擊再來一次，誰也不希望蠻人的長箭什麼時候就落在自己的額頭或者喉頭。

因為離宿營地很近，死者被各自的駝獸帶着上路。今天的宿營地旁邊，又多了幾座新墳，沒有墓碑，只是淺淺的墓堆。以李維的眼光看，埋得這麼淺，也許大雨就能沖開，也許過兩天食腐的生物就會把死者挖出。每個死者只帶着身上的衣服下葬，保留了體面，所有的行李和財產都留給家人，沒有家人的就成為公產。

所有人都知道，也知道自己今後如果橫死，也不過是這樣的命運。在這個人命低賤的年代，誰在乎呢？

這對李維沒太多影響，李維被團長和副團長帶到他們的旁邊宿營，避開了一群大老爺們臭哄哄的味道。晚餐除了大鍋的大雜燴以外，還多了半個硬邦邦的麵包。

雖然李維畢並不覺得這算多大的優待，但從其他傭兵羨慕的眼神中，李維還是意識到，這不是傭兵們任務途中隨時能吃到的美味？？？

這個世界的生產力水平看來還很低啊，不知道跟地球相比，相當於什麼年代的水平。

晚餐后，金鳶花傭兵團的所有成員，除了外圍有幾人jǐng衛以外，全部集中起來，在今天的幾座新墳前，聽團長訓話。

李維並沒有跟着一起，他並不算傭兵團的成員，只是他們撿到的貨物，或者說奴隸。也許正是因為自己跟他們看起來不一樣，並不是同一個種族的，才會有這樣的處境。

李維並不責怪安科納女士，為什麼不給自己安排一個更容易的身份，比如什麼高貴出身，或者跟傭兵團的人一樣，至少是同一個種族。

對於李維來說，儘管已經放棄從前地球的身份重新開始，但至少還是在心裏認為自己是龍的子孫，這就是最高貴的身份，所以在取真名的時候才會以瑟里斯為自己的姓。黑sè的眼和黑sè的頭，也許對異界的人來說怪異，憑着自己的努力，未嘗不能成為這個世界新的高貴的象徵。

奴隸又怎麼了？我們的老祖宗早就說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不過李維覺得，有一句話更適合自己：黑夜給了我黑sè的眼睛，我卻用來尋找光明。

李維坐在自己的毛氈上，用手中的劍慢慢的削起一塊木頭。他正在削的是木頭匕，用這種方式，鍛煉自己對手中劍的掌控力。李維不是李尋歡，也不是浪翻雲，在他簡單的地球宅男生命中，並沒有讓他刻骨銘心的女人。

他削的是匕，也是在自己刻畫的心。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中，既然安科納女士給予他這樣的饋贈，就要用手中的劍和盾去打開一片天地。

團長的聲音遙遙的傳來，聲聲刺入李維的耳中，提醒着自己跟他們不是一個種族。這就是異界版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嗎？

“……作為勇敢的羅姆人，我為你們的表現感到恥辱……”

“我是瑟里斯人，我來自一個擁有幾千年文明和高度達科技的世界。”

“……我們的軍團，在東方，西方，還有北方都節節勝利，一百多年來，我們羅姆從一個城邦，變成有九個行省，無數殖民地的偉大國家，靠的是什麼，是不斷進取……”

“我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瑟里斯人，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但我代表的是另一個偉大的文明。”

“……從建國到現在一百多年的時間，羅姆從來不缺少敵人，即便在四戰之地，死戰之地，我們也從來沒有沮喪絕望過，每個公民都在隨時準備響應羅姆的召喚，跟我們的敵人苦戰、決戰、死戰……”

“除了我自己，所有人都是異族。如果他們以誠待我，我必以誠待人。如果他們欺我，辱我，打我，罵我，我必百倍還之！”

“……野蠻人不敢在正面跟我們決戰，只懂得偷偷摸摸，這樣就能嚇到你們了嗎，你們是不是羅姆人，是的話早點回家吃nai去，我們金鳶花不需要這種懦夫……”

“這是異界，我是過客，但我要成為這裏的主人，我要讓瑟里斯的文明在這個世界同樣傳承下去。”

“……今天在死去兄弟的面前，我要告訴你們，活着偷生，不如勇敢的死去，他們沒有死在溫暖的床上，而是死在戰鬥中，死在刀劍下，這是勇者的宿命……”

“我不可以輕易的死，我要看到瑟里斯的種子在這裏生根芽。”

這時，團長的言已經到了高netbsp;“拍拍自己的心口，大聲的回答我，你是不是羅姆人？”團長拍着一個傭兵，用力的問道。

“是！”年輕的臉龐赤紅，脖子上冒着青筋。

團長轉眼掃了一眼其他人，咚咚地擂着自己的胸膛：“拍着心口告訴我，你們是不是偉大而驕傲的羅姆人！”

震天的聲音響起，低落的情緒被點燃：“是！”“是！”“是！”

“你們是不是懦夫？”

“不是！”“不是！”

“很好，我們這裏沒有懦夫！你們的家人會為你們感到驕傲！你們的朋友會為你們感到驕傲！所有的羅姆人，都會為你們感到驕傲！”

“……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再堅持兩天，就到我們常備軍巡邏的範圍，大家都提起jīng神，再過兩天就可以放鬆了。”

沒想到，看起來挺冷峻的團長口才上還真有一套，並沒有特別的長篇大論，就成功的激起士氣，並用畫出的大餅給所有人帶來希望。

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李維突然現，作為一個技術宅，地球上的自己忽視了很多，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取得了技術上的成功，也正因為這個原因，他在原來的世界中幾乎默默無聞。

最後的話是關於李維自己的。

“桑德大師很看重那個小啞巴，我在這裏說一句，誰要動這小子的主意，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就地格殺。等下所有人輪流到他那裏，去學怎麼編皮繩，到明天早晨的時候，我要看到所有的行李和貨物都用上新的皮繩了。”

羅姆人不愧是紀律xìng很強的民族，談話后也不知道按什麼順序，輪流到李偉面前學習編皮繩。

李維不能說話，連比帶划的從幾個人中找出兩個，專門把寬皮條割成細皮條，然後讓另外幾人跟着他學如何編織。

這本來就是非常簡單的活兒，沒幾分鐘，每個人都學會了其中的關竅，開心的編織起來。而且這玩意並不費神，除了兩個專門割皮條的以外，其他人都可以有說有笑開玩笑聊天。

把這群學生趕開，又是下一群。李維計算出平均狀態下的人數配比，按照割皮帶和編織1:5的比例安排學習，這樣剛好能供應得上足夠的皮條，效率最高。不過十多分鐘，除開正副團長和在外圍jǐng戒的，所有傭兵都開始幹活，在昏暗的燈光下，過了不到兩個小時，就編織完所有的皮繩。

有好事者試過，皮繩的可靠xìng遠遠高於沒有編織的皮帶，三根皮繩在一起，一邊各四五個大漢拔河也沒有問題。李維沒有告訴他們，泡過水以後，這種皮繩更結實，只要不是磨損或者火燒、切割，皮繩應該是這個年代最好的繩索。

李維並沒有參與到勞動，獨自一個人坐在自己的毛氈上削着木匕。他在整理收集資料，這是技術宅的好習慣，任何的信息都有用，只是看用在什麼地方。

關於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有用的信息還不多，能夠得出的結論是，這是個尚武的國度，不說武夫當國，至少說不會崇文抑武。處在奴隸社會，奴隸也分成若干等級，並且保留部分人權，奴隸在一定條件下能夠獲得zìyou，跟全無人權的奴隸制有一定差別。

如果以地球上的文明做比較，比較相近的是中國的秦代和西方的羅馬，都是崇尚勇武，不斷進取的國家。

不同的是，地球現有的文明已經全無魔法文明的痕迹，李維在互聯網上曾經找到過很多國家高密級的檔案，都證明所謂的魔法和異能不存於世。而在這個世界，那位桑德大師就已經兩次展現出魔法的力量。

以李維現有的身體育程度，入夜後一兩個小時就開始犯困。在他入睡之前，手中的木塊已經有了雛形，需要的只是刻畫細節而已。夜空很璀璨，陌生的星圖提醒着李維，這是一段新的人生。

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天文曆法展到什麼程度，有沒有完整的體系，有沒有所謂的星象學。陌生的世界最大的樂趣就在於其未知。在地球上，李維對未知世界的探索讓他成為有史以來成功穿越的第一人。而在新世界，近乎於全新的體系對於李維來說具有更大的挑戰。

也許這樣的思索和大腦的運算程度過了身體的負荷，李維倒下后，幾乎是瞬間入睡。

也許是小心謹慎起了作用，也許是蠻人們知道自己的sao擾並無多大功效，也許是就像團長說的那樣，這裏已經臨近安全區域，以後的幾天，一路平安。

果然，在兩天後，他們見到了軍隊。

這是一支百人隊，就駐紮在路旁，在路邊設置了一個崗哨，有三名哨兵。遠遠地看到傭兵團，其中一名哨兵拿出一支木哨，吹出長——短——長的信號，另一名則拔起身旁的旗幟，上下揮動。聽到哨聲，不遠處的軍營中快列隊，訓練有素的軍人們很快在營地前列隊。

絕大多數人的裝備跟傭兵團別無二致，只是每個軍人頭上都帶着一頂頭盔，蓋住上半臉，只露出鼻，嘴，眼，頂上有紅穗。

隊列最前方，旗手高高舉起旗槍，緋紅的戰旗如火如血。

僅僅是跟百人隊，就給人一種鐵血的感覺，。相信，如果這時傳來戰鬥的訊號，這些勇敢的戰士就會勇敢的上前，用血肉和手中的劍斬開一條血路，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雄壯之師，英武之師，堂堂之師！

聽到哨聲，旅者們停下自己的腳步。

傭兵團長從口袋中摸出一面旗幟，左右搖擺，呼應着哨兵的旗語。

團旗並不大，長長的三角形，黑底紅框，一朵金sè的植物躍然於上。由於材質的原因，旗面看起來很厚重，並不像李維想像中那樣迎風飄揚、

這是李維第一次看見傭兵團的團旗，金鳶花旗。

李維的身後，不可抑制的傳來了驕傲的歡呼。回頭看看，所有人，傭兵們，包括桑德大師、貴婦、雷還有他們的侍女隨從，全都是一副驕傲、興奮、自內心的喜悅神情。

這是李維第一次見到羅姆戰旗，他不了解羅姆人心目中戰旗的地位。

這也是李維第一次見到金鳶花旗。到很久以後他才知道，金鳶花代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