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領工資
李懷仙應下,又湊在李師道身邊打聽,問他進城的時候是不是還搞女人了,說話的時候一臉Yin盪,李師道沒好氣,抓起鞭子一頓亂抽,李懷仙鬧了個沒趣,帶着手下忙去了。
消息傳開,固原軍一陣騷動。
以前藥物都是先緊着給甘肅本地人先用,這李總兵看來也是個有手段的,竟然敞開了給他們這些新來的叛軍治傷。回頭看看那些在地上或哀叫或躺着等死的袍澤,新整編的固原叛軍頓時覺得這個總兵似乎也還不錯,雖然他只是個小守備。
「固原鎮肇始弘治十五年,首總曹大帥威猛廉潔,歷年以來,西陲有事,朝廷無不倚仗固原之勁卒,李某早有耳聞。」
看着立在場中的八百名固原兵,李師道說道:「此番防秋殺韃子,你們也出了力氣,道台早早交辦我,不可虧待你們,梅撫台也有要我如實核報功勞。」
「總兵好聒噪,之前野戰韃子,今日攻堅戰鬥,咱的賞賜還沒到,何不去討?」
「這位李大帥我看也懸,說不定哪天就讓韃子給做了。」
「兄弟們不要亂說,李大帥那一身武功,咱們誰也單挑不過,可不興開罪。」
「整天拿咱當替死鬼跟韃子拚命,軍餉一文沒有,陣前還不發賞錢,戰功賞賜也遲遲不下來,姚之夔那廝被斬,老子拍手稱快,大帥小心些,小心別哪天也被大人們拿下殺了。」
「這麼年輕!鬍子都沒長齊,是不是咱也可以當總兵?」
李師道剛說完話,這些新編的固原叛軍就三言兩語說起風涼話,看樣子並不把李師道這個年紀輕輕的軍頭放在眼裏。
「畜牲的討打是不是?來嘛,老子吳少誠跟你們練一練!」
吳少誠見狀怒了,麻利的解甲摘刀,罵罵咧咧的就要上去打架。
「老吳!」
李師道喝了一聲,隨後掃視眾人道:「論打架,像你們這樣的,我能打十個。論殺人,老爺全家我宰過,劉國能、張獻忠、李道生這些大寇我也較量過,但我不講究以力服人。」
「李某掌軍以來,自問沒貪墨過軍餉,沒剋扣過賞賜,部下但有所求,只要合理,我皆竭盡全力滿足。相處不久,各位可能還不相信,不過日久見人心,時間長了就知道了。」
「我敢為諸位爭取軍餉地位賞賜,你們敢不敢戰場用命?」
「在我面前,把你們那套**習性收起來,我不是蘇宗本那個廢物。」
固原兵確實桀驁,打響了明末邊軍造反的第一槍,直接把轄區文官監軍宰了個乾淨,千總游擊參將等帶兵將領,殺的殺,打的打,一鎮參將被他們赤身果體吊在城門上鞭打。
總兵蘇宗本,更是直接被他們武力驅逐。
姓蘇的要不是跑得快,全家鐵定被殺個精光。
這是一群堪比唐代武夫的殺才,也正是這樣所以被明廷斬盡殺絕。
「在本帥這裏,只要有功,就沒有不賞的道理。」
李師道來回踱步,冷酷雙眼掃視他們,最後提高聲音道:「若有,且來告訴本帥,查證屬實,立斬此人!但誰敢在我軍鼓噪鬧事,別怪老子翻臉不認人,殺他全家,Yin他妻女!」
「今天這些謗帥辱上的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遍,下次再聽到誰瞎逼逼,就割他舌頭、拔他門牙、剃他頭髮、刺他脊背,推出去活埋,讓他說個夠。若是不信,現在可以試試。」
一番話說完,八百固原兵都愣在了那裏。
有武威軍士兵小聲提醒道:「大帥真幹得出來喲,都長點心罷。」
良久之後,方才有固原士兵說道:「這大帥說話倒也像模像樣,就是不知道做起來怎麼樣。我當了十年兵了,這個監軍那個大帥見得多了,都是空口白話,且先看着吧。」
「若不成,我自去也。」
有人帶頭說話,其他人便也七嘴八舌說了起來,大體意思都差不多。
他們遇到了太多說話不算數的上官,先看看這位面嫩的李大帥怎麼做的再說吧。
固原士兵這麼桀驁,李師道懷疑這跟他們長期遭受到的非人待遇有關。
這個年頭當軍頭也不好當喲,強行彈壓士卒吧,他們恨你,早晚都想弄死你。即便不兵變,沒了士氣,都想着混日子,也就打不了硬仗,最後落得個姚之夔的下場,有意思嗎?
換位思考,當兵的是在拿命跟你混,你對他們好點不是應該的嗎?
功必賞,過則罰,賞罰分明,不要摻雜個人感情因素,為士兵儘可能爭取好的待遇,這是一個軍頭的本分。連這一點都做不到,萬事休。大明怎麼完犢子的,就是這麼完的。
勤王部隊在天子腳下流浪乞討,一連十幾天不給糧餉,餓得兩眼冒金星的士兵淪落到吃草根樹皮度日。軍隊欠了工資,朝廷首先想的不是解決工資,而是解決欠工資的人。
我把你殺光了,這筆債務不就沒了?
到頭來辱罵士兵貪生怕死,斥責軍頭擁兵自重,這不是搞笑嗎?渾河之戰,被一群義務礦工打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建奴,居然就成了滿萬不可敵,還打進了北直隸,簡直笑死人。
朝廷哪怕就是把軍人當成狗來養,建奴還能在京師禍亂半年,李師道把腦袋割下來當球踢。在這個世道當兵,當一條狗都是幸運,上官肯想辦法搞錢給你花,你就燒高香吧。
離開固原軍的營地后,李師道又巡視了其他軍營。
算上梅之煥讓他暫時代管的七千臨洮兵,李師道部下現在足足有一萬二戰兵,這幾乎與甘肅鎮太平年間的常備軍規模相當了。每每想到這裏,李師道都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一萬二戰兵,自己有這個本事帶好嗎?能帶得穩當嗎?
九月初一,在會州屯兵幾天後,梅之煥始終沒等到傳說中的虎墩兔五萬鐵騎,看部隊現在這個狀態,梅之煥也不打算繼續北上深入賀蘭山一線了,於是下令班師,返回蘭州。
促使他做出決定的根本原因,還在於山西方面發來的加急公文。
山西巡撫通告,虎墩兔的主力如今都在他那,西進陝北河西的只是一小部分。最後委婉表示,希望梅之煥免費帶兵北上,幫他們山西省緩解一下壓力,梅之煥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一文錢不出,讓我來幫你山西防秋守邊,你們是不是讓韃子打壞腦袋了啊?
要說山西是真慘,先是陝西叄十七路草賊渡河入境,在晉西南的廣大區域建立發展根據地,跟來討伐的官軍鬥志斗勇,偏偏就是這樣一群草寇,山西還沒打過一場像樣的勝仗。
氣得內閣直呼:「山西省官皆群盜,唯知食飲結婦人之國蟲!」
好吧,這是真不留情面。
據說軍部已經考慮徵調遼軍入晉作戰了,山西方面的高官都在活動關係求情。
不為什麼,遼軍來剿匪的話,山西軍又幹什麼?
朝廷連石頭都能榨出血,肯定不會讓山西軍隊閑着。
萬一輪換到遼東戍邊抗擊建奴,那是真的一不小心就會送命啊!
不過這不是李師道該考慮的問題,現在他的心思是怎麼保住自己的命。
截止撤軍之日,已經是崇禎二年九月初二,截止己巳之變還剩一個月時間。
這一天天的,不是打仗就是在打仗路上,根本沒有多的時間操練兵馬,準備情報後勤工作。
哎,難搞喲。
大軍來的時候浩浩蕩蕩,回去的時候也是浩浩蕩蕩。
其實這也不錯,浩浩蕩蕩說明主力還在,沒有在會州吃虧,相反還逼得韃子不敢進攻。至於虎墩兔是不是避實擊虛,待大軍走後再行動,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反正梅撫台此行是掙了不少功勞,斬獲一千九百多具韃子首級,王道台想再給他上眼藥,就得多拿出點手段了。
九月中旬,從蘭州出師的將近三萬兵馬陸續返回,各回營區休整不提。這個時候,朝廷派來的使者也已經等了半個月。盤幾個月,戶部各司終於把西陸軍隊的欠餉情況釐清了。
上個月,戶部長官傅宗龍向內閣遞交了《請准奏報河西山東山西七省處置補餉狀》。
一共叄佰陸拾萬預算,內閣審議之後全票通過,司禮監予以批准,隨即六科印發公文,報送通政院下達各省各藩鎮,諭令各地軍政機要參照執行,都察院委派御史分赴各省監察。
宣府、大同、昌平、盧龍、登萊、東江、薊鎮、河西、麟州、山東、河南、陝西等欠餉情況比較嚴重的地方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決,一下全發肯定不現實,畢竟赤字那麼大。
河西諸軍,欠餉最離譜的,有萬曆末年的工資單。人均大概二十叄兩銀子、五匹蜀地小練、八十斤山西粗鹽、五十斤福建新茶、兩套棉冬衣、十方貴州臘肉、二十斗陳米的樣子。
不算多,但也絕對不少,有些人的欠薪,這回是一次性得到了解決。
從發放的這些財貨也能看出來,朝廷確實下了功夫,不少都是地方轉移支付。比如士兵們拿到手的五匹絹,是成都織造局籌措的,臘肉是貴州巡撫弄的,鹽是山西巡鹽司撥的。
棉衣是東南諸府生產的,戶部直接下單批量採購。
士兵們拿到手的陳米是在湖廣、江西、河北等地富庶大府官倉里抽調的,以漕運集中輸送到汴州囤積,然後發運到洛陽分流,再經蒲州逆渡黃河進入麟州,最後陸路入涼。
一句話,真不容易。
在此,我們要感謝勇敢造反討薪的固原軍、延安軍、麟州軍、盧龍軍、大同軍。在此,我們要感謝劫掠自養的皮藩、涼藩、岐藩、秦藩、夏藩。在此,我們還要感謝堅持為士兵發聲的戶部總理傅宗龍、內閣大臣成基命、軍部長官王永光以及新餉科度支司等部門的領導。
朝廷這年月,財政上並不寬裕,甚至可以說是債台高築,朝廷不是收不來稅,而是收上來的銀子補不上窟窿。比如最嚴重的軍隊欠餉官員欠俸宗室欠祿問題,不少是從萬曆末年就開始的陳年爛賬,本屆內閣現在是在給前幾屆政府收拾爛攤子,心情也都是難受且憤怒。
在這樣一個背景下,北京依然分出了相當一部分預算給到軍隊,也是挺不容易。
李師道的武威軍當然也領到了工資,包括暫時歸他統領的臨洮士卒。
拿到心心念念的工資,大伙兒都非常開心啊。
沒說的,吃席!
一連好幾天晚上,武威軍大營都是燈火通明,燉肉的燉肉,殺雞的殺雞,洗豬蹄的洗豬蹄,買白菜的買菜,和面的和面,每個人都是笑嘻嘻的,平時喜歡鬧事的也沒了動靜。
好在蘭州就在絲路上,物產商品豐富。
只要有錢,什麼都買得到。
李師道作為大帥,在軍中到處白嫖了好幾頓。
吃喝的同時,李師道也沒忘記辦事,軍餉下來當天就讓吳少誠和李光顏點了兵馬,押運大批財貨回武威給戰死士卒發撫恤,答應弟兄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這是李師道的原則。
說了不做,說那作甚?
其他的,李師道還請了一些讀書人來軍營,讓他們幫士兵寫家信,士兵們口述,他們筆錄加潤色,家信寫好就連同士兵要捎回家的物資一起打包,然後送到驛傳司分揀上路。
有錢不能光自己花,還得給家人寄嘞。
聽說要寫信,士兵們都很激動,歡呼雀躍的樣子,真是令人感慨。
另外,李師道還抓到了幾個拿到軍餉之後什麼也不幹,穿得人模狗樣的,拿着銀子裝大款,在風月場所跟姑娘深入交流或者在各類高檔會所賭博消費的混賬。
李師道沒說的,直接把這十幾個混賬抓起來打了個半死,在校場上吊了一個通宵。
對了,最近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梅之煥攜大勝之威,下令誅殺之前叛亂的姚之夔的三十七名親兵的家族數百口。一時間蘭州震動,人心惶惶。動手的並不是李師道,因為他三番五次勸諫梅之煥不要這麼做,讓撫台心裏很不爽,這事他最終交給了親信孫懷忠去辦。
梅之煥的親軍現已擴充至五百多人,都是虎狼桀驁之士,殺起人來毫不手軟,那三十多家人,上至老人,下至孩童,皆被殺戮一空,家財亦被賞賜給了這些人,李師道聽說后,頗覺不適。文官的武夫做派,太絕了。
平靜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重陽,事情倒也不是很多。
一是操練兵馬,現在多了固原那幫人,加上梅之煥讓他代管的七千臨洮兵,李師道懷疑武威軍戰鬥力下滑厲害,因此訓練抓得很緊。友軍三日甚至七日一操,武威軍卻是日日出操。
雷打不動,就是沙塵暴來了,早上也照常列隊操練。
第二件事就是讀書,這是非常重要的,李師道要做的是政客型軍閥,沒文化怎麼行?沒文化將來就會被知識分子帶偏思路,況且他現在幾乎就是個半文盲,都不敢附庸風雅。
最後當然就是精進個人武功了,絕對強橫的個人武力是李師道的安全感所在,什麼火器兵法政治都要往後站。因為李師道很清楚,他能當上這個涼州總兵,個人武力是重要原因。
沒有強橫的個人武力,他在戰場上就殺不了那麼多敵人。這樣就沒有足夠戰功,官職也就升不上來。李師道很感謝命運的饋贈,這次穿越賜予了自己一副強健高大剽壯的體魄。
九月二十二,吳少誠回來了,順利完成任務,撫恤金挨家挨戶送上門。
此時賀蘭山前線又有消息傳來,韃子數千鐵騎再次西進,繞過明軍重點防禦的堅城,四處抄掠鄉野,一度再次光顧會州附近。會州出動騎兵與其交戰,結果大敗,損失數百騎。
目前又龜縮了起來,並向蘭州方面求救。
梅之煥聞訊大怒,命大將黃顯維率一萬三馬步軍北上討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