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周鶴潛中箭
易隨哭的傷心,就像是失去了什麼珍貴的東西一樣,就算是易鳳棲哄也很難哄得住。
季輕然也有些慌張,看着一直哭,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只能跟在易鳳棲的身後關切看着他。
易隨趴在他親娘的懷裏,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手絹都用了好幾個都沒用,還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季斂瞧着他哭得這般傷心,說道,「該不會是磕碰到哪兒了吧?我還沒見過他哭這麼慘過呢。」
別說是季斂了,易鳳棲也沒見過。
看他哭得止不住,易鳳棲也就沒有強行勸,側頭對季斂說道,「我先帶他回去,等他哭累了自然便不哭了。」
季斂也沒有強留她,點點頭,「成。」
易鳳棲抱着不停啜泣的易隨出了季國公府,上馬車回家。
果然如易鳳棲所言,易隨在上馬車之後沒有多久,就仰着一張哭紅了的臉,睡了過去。
他睡得也不甚安穩,時不時就要啜泣兩聲。
易鳳棲看着他這副模樣,又拿了條帕子,將他的臉擦乾淨,摸了摸他哭得有些發紅的臉頰,不禁擰眉。
易隨不是什麼驕縱的性子,他跟着她一起練武摔在地上也僅僅哼唧兩聲而已,今日卻哭得這般傷心,的確有些不大對勁。
但他方才在外頭玩兒,卻又沒有碰到什麼傷心的事兒,何故會哭得這麼慘。
易鳳棲想不通,只能耐着性子等他睡醒之後再問。
此時此刻的邊關。
一場大戰剛剛結束,宸王設計,讓女真大將與三千鐵騎折損,女真元帥惱怒不已,命人在宸王率領部隊撤退的路上埋伏起來,放了一支暗箭,射中了宸王的身體。
宸王當場昏厥了過去,如今被人抬回了軍營,軍醫們立刻進行了醫治。
霍安年過四十有五,生得十分高大威猛,此時此刻他神情嚴肅,站在帳篷外,厲聲說道,「打了勝仗便得意忘形,竟然讓女真在回來的路上埋伏元帥!」
一眾將領額頭冒汗,自知理虧,只能低着頭任憑霍安罵。
一盆盆血水端了出來,其中一個軍醫的徒弟走了出來,急匆匆的。
「站住,元帥怎麼樣了?」霍安擋住那徒弟,嚴厲問道。
「王爺穿了甲胄,那冷箭穿破了肩甲處,箭尖淬了毒,我師父正在全力醫治。」
霍安臉色鐵青,其他人亦是不敢說話。
「可能救?」
小徒弟連忙說道,「將軍放心,那毒自然是能解的,不過要淮南道那邊儘快將其中最為重要的風心草送來,咱們營里沒了。」
「我這就讓人去信給淮南道,讓人儘快送來風心草。」有人立刻說道。
霍安說道,「其他解毒草都運來一些。」
「是。」
帳篷內,素諳與素江看着軍醫救治,臉色也很不好。
誰也沒想到女真的元帥竟然敢在己方大敗的時候,還去他們回營時放暗箭。
軍醫處理完了傷口,擦掉額頭上的汗水,看了一眼如同門神一樣左右守着的素諳與素江,說道,「箭上塗的毒是若安。」
「此毒唯有風心草可解,軍營中風心草不多了,只夠抑制卻不夠解毒,等淮南道將風心草送來,王爺便無虞了。」
「如今可有生命安全?」素諳立刻問道。
軍醫笑着搖搖頭,「沒有,王爺的盔甲將絕大多數的傷害給抵擋了,箭刺進身體並不多,毒性不強。」
素諳聽到這話,方才安心一些。
「風心草何時能送來?」
「約莫半月左右。」
「這也太慢了些。」
「已經夠快了。」軍醫說道,「往年從淮南道送來的東西要在路上走一月。」
如今縮短了近一半的時間,算是日夜兼程了。
周鶴潛身體已經算好些了,若是放在一年前,他恐怕等不到半月後的風心草,胳膊就折損不能要了。
素諳不再說話。
戰場瞬息萬變,如今他是確確實實的感受到了,任何一點差池,就會喪命。
周鶴潛躺了一日才醒過來。
他肩膀頗疼,只是皺了皺眉,並沒有說什麼。
「王爺,您沒事吧?」霍安從帳外走進來,關切問道。
周鶴潛搖搖頭,聲音有些虛弱,「無礙,戰事如何了?」
「一切按照王爺您的計劃行事,十分順利。」霍安說完,聲音停頓了一下,「不過您如今身體受傷,如何還能再以身犯險?」
周鶴潛抬眼看他,他氣息尚未恢復,面色蒼白,一頭烏黑的髮絲只鬆鬆用髮帶繫着,零碎有幾縷垂落,又平白為他增添了幾分病態。
他平靜地說道,「此舉必行。」
霍安唇瓣翕動,隱忍了許久,終於點頭,「老臣明白。」
太子不斷奔波着為徐階找替死鬼,終於找到前燕京府的知府,又弄了幾個人證推翻之前大理寺找來的那些人證,這才勉強將徐階給救出來。
聖人心中已有了刺,自然不可能讓徐階這麼輕易地回到朝堂,將他軟禁在徐府,閉門思過。
季斂等人自然也明白徐階不可能這麼輕易地就被絆倒,心中也不氣餒。
這幾日不停有人為徐階奔走,而那些人的冒頭,也讓季斂等人拿到了其他有用的證據。
等到下一次,徐階便再也翻不了身了。
周鶴潛中箭的消息傳到國都時,已經過去了五日。
易鳳棲正在想法子聯繫從外地回來的霍夜崢,易滁匆匆從外面跑了過來,腳步顛簸。
「不……不好了!」
他氣喘吁吁的,易鳳棲看了一眼幕僚,問易滁,「發生什麼事兒了?」
易滁喘勻了氣兒,才說道,「宸……宸王,他五日前打敗女真鐵騎,女真惱羞成怒,埋伏了易家軍,宸王他中箭了!」
幕僚不由得看向易鳳棲。
只見她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半晌之後才開口,「人活着嗎?」
「活着,傳信之人說,軍營沒有太多解毒的草藥,還得讓淮南道帶草藥過去。」
「那就讓攜帶草藥的隊伍輕裝快馬。」易鳳棲冷靜說道,「一軍不可無首,救他要緊。」
「明白。」
易鳳棲看了一眼易滁,忍了半晌,又說道,「罰你一月月銀。」
易滁:?!
「下次再咋咋呼呼張口說不好,就罰你一年的月銀。」
易滁:「……」
「是屬下錯了……」易滁甚是憋屈的說道。
易鳳棲讓他下去,又對幕僚說道,「上次我從皇宮出來,應院使之女曾從漢江侯府出來,她必定是去幫漢江侯家眷瞧病,我與她說道,看看她是否願意幫忙。」
「若是這般的話,不就要讓小姐走一趟嗎?」
「迫在眉睫之事,本應該我來走動。」易鳳棲隨意說道,「行了,就這樣吧,你等着消息就是。」
幕僚沒有法子,只好點點頭,「屬下明白。」
易鳳棲看着他離開,方才往後靠了靠,呼吸有些重。
腦子裏盤旋的,易滁說周鶴潛中箭的話還在。
她當初該攔着他不讓他去。
刀劍無眼,他連武功都不會,若是被人抓住,只有死路一條。
這個念頭一瞬間閃過,易鳳棲就如觸電一般,從位置上坐了起來。
她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之中,透出火色。
被抓。
被抓!
她怎麼能笨到如此地步!
周鶴潛早已將絆倒徐階,太子的所有線索告訴了她,她都能忽視周鶴潛此次前往邊關真正要做的事情!
書房裏出現一聲悶響。
重重的,緊接着又是什麼東西破碎裂開的聲音出現。
還未走遠的幕僚不禁停下來,與看門的護衛相視一眼。
護衛連忙走進,開口問道,「小姐,出什麼事兒了?」
易鳳棲的身影從書房內走出來,看向護衛,聲音平靜,「沒事。」
「裏面的書桌不知為何塌了,讓人換一個新的。」
書桌……塌了?
護衛走進去,就看到那厚重紅木所做的書桌,此時從中間裂成了兩半,與桌腿形成三角形的模樣,跌在地上。
護衛:「……」
這要是自然裂開的,他當場把書桌給吃了。
易鳳棲心中明白周鶴潛要幹什麼之後,便無法安靜下來。
她去看了易隨,那小子還在讀書,一板一眼的,甚是安靜。
仔細瞧他,易隨與周鶴潛長得並不太像,他更像易鳳棲,大大的眼眸,精緻又雅俊。
她想起了那日易隨忽然哭得誰都哄不了的模樣。
那樣子,恐怕是感覺到了自己父親受了重傷,所以才心慌又說不出什麼原因,只能無助地哭泣。
易鳳棲走進去。
易隨看到自己娘親過來了,本想放下書跑過去,又想起了什麼,老老實實地坐在那兒,一本正經地對易鳳棲說道,「娘親,我今日讀書可用功了!」
易鳳棲笑了一聲,走過去,坐在他身邊,揚着眉問道,「兒子,想出去玩嗎?」
易隨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想!娘親我們要去哪兒玩兒?!」
「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易鳳棲摸他腦袋,「想去嗎?」
「那……那……娘親和歲歲一起嗎?」易隨連忙抓住她的衣服,認真問道。
「自然。」
易隨立刻點頭,「去!娘親去哪兒歲歲去哪!」
易鳳棲看着他不諳世事的模樣,哂笑出來,「好。」
雖然不知小姐為何生了這麼大的氣,但護衛還是兢兢業業地將東西給收拾了出去,換上一個全新的紫檀木的書桌。
並對易鈞說道,「總管,您這次對小姐說,這紫檀木的桌案價值將近萬兩。」
她要是將這書桌再給咋了,那要是知道了價錢,可不得心痛到骨子裏?
易鈞聽懂了,十分無奈道,「我知道了,等小姐回來,我就告訴小姐。」
易鳳棲今日出去找了應繯。
應繯見到易鳳棲之後,還有些高興,不過聽到她的請求之後,頓時搖頭,「不行,我和漢江侯府的人不熟,我不能帶你過去。」
易鳳棲坐姿隨意,一身淺黃色的圓領衫,外面穿着披風,似乎不知什麼叫冷。
她沒有繼續與應繯說見漢江侯,反而說道,「聽說應小姐父親的醫術高明,我外祖前些日子跌倒,險些中風,不知道能不能請他為我祖父再看看?」
「你外祖父跌倒了?可有什麼癥狀?」應繯想都沒想的問道。
易鳳棲一一說了出來,又看嚮應繯,「應小姐覺得我外祖如今要如何療養?」
「老人最忌磕碰跌倒,如今瞧着還好,卻萬萬馬虎不得。」應繯思忖片刻后,說道,「應服用相應補物,葯膳食最好,再輔以……」
應繯的聲音戛然而止,對上易鳳棲洞悉一切的眼眸,臉上一陣發熱發紅,羞臊的說道,「郡主,我都是胡說八道的,我不懂什麼醫,您聽聽也就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應小姐何必妄自菲薄?」易鳳棲給她倒了一杯茶,聲音淡然又透着一股說不出的令人心安的感覺。
「你能救人治病,是大功德,如何藏着掖着?」
「原來你早就看出來了……」應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易鳳棲看着外頭漸漸下起的雪,有些好奇,「應小姐為何要隱瞞自己的醫術?」
應繯扭捏了半晌,似乎又覺得自己好不容易能找個人發泄心中鬱悶,便說道,「如今為宮廷內婦看病的有專門的醫女。」
「而我爹自小教我的醫術格外雜亂,所看的人體圖,也皆是男子,我當初年齡還小,與我爹外出做義診,我幫忙救了一個男子,那男子卻說男女授受不親,我碰了他的身體,我就要嫁給他。」
應繯說出這些時還有些傷心,「我爹好不容易將此事壓了下去,我娘卻不再許我對外說我會醫,說日後我若是說親,男方必然不會娶一個自小就懂得男子身體構造,還摸過其他男子的女大夫。」
「原來是因為這。」易鳳棲有些沉思的點了點頭。
「郡主千萬不要將我會醫的事情告訴別人,不然……」應繯抿着唇,「我可能就嫁不出去了。」
「若是娶你的丈夫因為你救人治病就嫌棄你,那還嫁人作甚?」易鳳棲揚眉說道。
應繯震驚的看着她。
「世道如此,我並非要鼓勵你偏要出去闖蕩一番屬於自己的天地,但今日你既然與我說了你的事,我也想對你說一句話。」
易鳳棲聲音清脆明亮,就像是珍珠落入玉盤。
「人活一世,縱有千百般需要遷就,而最重要之事,就是順心,你可不讓別人知道自己會醫,但你卻不能騙過你自己。」
「就如外頭有人跌倒,摔斷了腿,你明知自己可以救,卻要站在遠處眼睜睜看着對方落下殘疾嗎?」易鳳棲一針見血的說道。
應繯說不出話來。
從易鳳棲那日在點心鋪子裏與李趙氏相爭論來看,應繯就不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
她是醫者,她爹從小就教她如何救人治病,若是只因為男女之防,而讓她眼睜睜看着一個她能救的人在她面前死去,應繯恐怕要痛苦一輩子。
易鳳棲宛如一語點醒夢中人,應繯眼睛睜大,欣喜若狂,「你說的對。」
「我自不必隱藏自己會醫,又不炫耀自己會醫,救人治病,不過舉手之勞,若是太過在意他人所言,實在違背我心。」
「多謝郡主指點!」應繯開心極了。
「看來日後我有機會能瞧見一代女醫聖了?」易鳳棲揚眉調侃道。
應繯的臉又紅了起來,「我可擔不起醫聖的名頭,我頂多能瞧個風寒暑熱,太嚴重的話,我不行的。」
易鳳棲哈哈哈的笑了出來。
「時候也不早了,那我走了。」
「等一下!」應繯連忙攔住她,猶豫半天,才說道,「我可以幫郡主見漢江侯。」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應繯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易鳳棲有些驚訝,說道,「什麼條件?」
「我知郡主在淮南道弄了女官,若是做得好,能與男子平起平坐。」應繯十分緊張的說道,「我……我想去淮南道做大夫!」
易鳳棲:「?」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