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洛嶼VS何慕
洛嶼來到試鏡的會議間門前，門口的工作人員看了一下洛嶼的資料，打開門示意他坐進去。
因為後面還有好幾個角色要最後試鏡敲定，所以擺了二十幾張座椅。
有幾個洛嶼能叫出名字的演員還在溫習劇本，接着就是陣容強大的何慕，他的團隊就佔了大概五、六個位置。
演員之間沒有交流，緊張的氣氛讓洛嶼想起久違的藝考。洛嶼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臉上的口罩沒有摘下來，大概是因為留了半長發，對面的何慕還有他的團隊沒認出他來。
這時候，林導握着那個十年後依舊同款的保溫杯走了進來，後面跟着華星雲，這個時候的華編眼睛度數還沒有十年後那麼深，最重要頭頂的頭髮還在，還算茂盛，可喜可賀。
除了他們倆，還有這部劇的製片人任婷，她朝着何慕的方向微微笑了一下，以示鼓勵。
帝俊傳媒的高禾已經跟她打了招呼，要她盡量說服林導。任婷也知道林鉞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但是白穎再怎麼說也就是個小角色，幾分鐘的出場，誰演都演不出花兒來，所以任婷覺得這個忙幫起來應該很容易。
當他們三個坐下之後，現場的工作人員就開始宣佈試鏡的規則。
第一個試鏡的角色就是白穎，按照演員的姓氏首字母作為試鏡的順序，所以何慕排在洛嶼的前面。
這一幕是白穎在KTV里和自己的對家隆哥見面。就在前一天晚上，隆哥派人跟警察傳消息，讓白穎損失慘重。這是隆哥給白穎的下馬威，目的是要從白穎的生意里抽油水。
而白穎這個人，不會允許任何人吸他的血，既然要談生意，白穎就要讓隆哥「守規矩」。
製片人任婷看向一旁的工作人員：「這一幕還比較講究對峙，對着空氣比劃沒有火花。你去演一下隆哥吧。」
工作人員看向林鉞，林鉞心裏明白這是任婷在給帝俊傳媒面子。
何慕在電影學院就待了一年多，基礎並不紮實，這一次的試鏡是會被錄下來的，萬一以後選角出現爭議，會以錄像復盤。
任婷給何慕安排一個對台詞的，就是讓他有個表演的中心點，錄下來的表演經得起複盤。
林鉞對這點無所謂，朝着那位工作人員點了點頭：「公平就好。你就幫所有試鏡的演員對下台詞吧。」
何慕的表演正式開始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走向那位工作人員，用腳尖把椅子勾到自己面前，坐了下來。
「隆哥，氣色不錯啊。」
工作人員低頭看了看劇本，左手抬起，虛虛地捏着茶杯，小學生朗誦一樣地念道：「哪裏那裏，昨天晚上睡得比較好而已。」
下一秒，何慕的笑容收起，手裏捏着一把道具用的摺疊刀對着「隆哥」的手背扎了下去，聲音從齒縫中擠了出來：「可我睡得不好啊。」
他的目光冷冽，工作人員被他看得發慌。
其他演員都安靜地看着這一幕，露出驚訝的表情。
因為何慕在他們的心裏，雖然是當紅頂流、熱搜爆款，但多少有點花瓶的味道，可以勁歌熱舞，演演偶像劇，但這樣的角色他是演不像的。
但沒有想到……還挺有氣勢？
何慕的表演結束了，他回頭朝着三位評審鞠了一躬。
任婷笑了起來，她覺得何慕已經十拿九穩了。這男生演技還是有的，之前林導怎麼也不願意給他安排一個配角，還是出於對他的偏見。
何慕心裏怦怦直跳，就這兩句話，他跟着台詞老師念了無數遍，嗓子都念啞了。為此他還跟台詞老師吵了架，覺得對方是為了顯示盡心儘力地輔導所以為難他。
台詞老師直接說他的功底差，還好試鏡就兩句台詞，只有把語氣、語調和咬字都模仿到位了才能過關。劇本里後面的幾句台詞比這兩句的層次更深，最好糊弄的就是這兩句。
機會轉瞬即逝，他不知道自己抓住了沒有。
何慕抬起眼，看到任婷讚賞的笑意，頓時寬了心。
但是林鉞和華星雲卻很沉默，彼此之間也沒有眼神交換和討論。
華星雲公式化地開口說：「好的，今天晚上就會出結果。下一位，朱雀傳媒，洛嶼。」
會議室的角落裏，一個修長的身影站了起來，把臉上口罩摘了下來，折進了口袋裏。
「評審老師好，我是洛嶼。」
清亮的聲音響起，讓整個會議室為之一振。
任婷看着眼前的男生，愣住了。她知道洛嶼跟何慕的長相有幾分相似，但當洛嶼把口罩摘下來的時候，任婷視線一滯。
洛嶼是明顯的素顏，五官的輪廓有種清雨落江南的自然美感，她每一寸目光彷彿都被染上了溫潤的螢火，可在這樣的溫潤之下，又能隱隱品出幾分筆落青鋒的力道，那是屬於男性的張力。
「那我現在開始了。」洛嶼說。
「嗯。」
「開始吧。」
林鉞和華星雲沒有多餘的表情。
洛嶼走向那把被何慕挑過去的椅子，很自然地坐了下去，與何慕的氣場全開形成鮮明對比。
「隆哥。」
他的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彬彬有禮地喚了一聲對方的名字，咬字清晰，沒有即將爆發的怒意，卻有股子鄭重的意味，讓人不由得期待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而那雙眼睛，像是浸了層薄酒，透着涼意又讓人捉摸不透。
工作人員下意識看了看劇本，他發現自己不能承受洛嶼的目光，被他多看兩秒就透不過氣了。
「氣色不錯啊。」洛嶼說。
這句話乍一聽帶着一絲恭謙，卻比剛才的「隆哥」二字又沉了三分，山雨欲來的壓迫感湧上每個人的心頭。
明明洛嶼的台詞力度感跟何慕相比弱了不知道多少，但對詞的工作人員偏偏被他的氣場震住了，過了好幾秒，才拿起劇本磕磕巴巴地念：「哪……哪裏哪裏，昨天晚上睡得……睡得比較好而已。」
話音剛落，洛嶼忽然拿過了工作人員的劇本，抵住他的左手，現場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他是怎麼做到的，工作人員的手背就被捲起的劇本壓在了腿上，緊接着洛嶼握着劇本高高抬起，他的唇上笑容不減，陰影驟然而至，目光陰鷙得讓那位工作人員從椅子上栽了下去。
哪怕跌坐在地，對方也是萬分驚恐地看着洛嶼。
洛嶼單膝跪在他的面前，劇本的一端死死把對方的手背壓在地上，「可我睡得不好啊。」
仍舊是清晰地咬字，語速卻不疾不徐，就好像一道明晰的界限。
你若安分，我們相敬如賓。
你若越界，我要你和你的人萬骨同枯。
現場旁觀者的情緒被高高抬起。
此時，洛嶼耳邊一縷髮絲滑了出來，讓他的側臉剛性中帶起一絲柔韌，緊繃的心弦彷彿隨着這一縷髮絲得到了放鬆的許可。
何慕愣在那裏，這就是他初讀劇本時腦海中白穎的形象，可是又比那個白穎要入骨七分。
洛嶼的表演不但抓眼，源於劇本卻比劇本要更有力量。
這還是洛嶼嗎？
那個被水軍和帝俊傳媒打壓到沒了銳氣、彎了脊樑的洛嶼嗎？
那個每次與自己打照面都低着頭生怕和自己對視的洛嶼嗎？
何慕看向評審的方向，果然向著自己的任婷還沒從洛嶼的表演中回神，獃獃看着對方。
林導和華編劇仍舊沒有任何評語或者情緒的表露。
洛嶼把工作人員從地上扶起來，輕聲道：「對不起，把你嚇到了。」
「沒……沒事。」工作人員趕緊起身，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背，他還以為自己的手真的會被釘在地上呢。
洛嶼看向評審，鞠了一躬，「我的表演結束了，謝謝各位評審和工作人員。」
林導不動聲色地說：「好，你可以回去等消息了。」
「好的。」洛嶼轉過身就走了出去。
他為了保證試鏡的狀態，連早飯都沒有吃。既然試鏡結束了，他可以出去吃點東西了。
何慕見洛嶼走了，咬了咬牙，也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他看着前面洛嶼的背影，心裏有一種無法描述的不安，就好像自己攥在手裏患得患失的東西就要像流沙一樣失去了。
他快步走過了洛嶼的身邊，先一步到達電梯口，皇帝出巡一般，後面跟着他的團隊。
電梯門打開，他們走了進去，當洛嶼來到門口的時候，何慕的助理開口道：「麻煩搭下一班。」
就在這個時候，何慕的眼神忽然變了，因為他看到顧蕭惟走了過來，就站在洛嶼的身邊！
「學長……顧哥，你要上去還是下去？」何慕趕忙開口道。
顧蕭惟淡然道：「不了，我搭下一班。」
想起剛才助理為了把洛嶼攔在電梯外面說的那句話，何慕懷疑顧蕭惟是不是聽到了，而且還覺得自己很霸道。
他剛想要解釋，但是電梯門已經關上了，他只能狠狠瞪了助理一眼。
洛嶼看向旁邊的顧蕭惟，他神色如常。
關鍵是現在的自己和顧蕭惟並排等電梯，越是安靜就越是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