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給他開美顏了嗎？

[這個還真是洛嶼……但是博主你是給他美顏了嗎？]

[是啊！是啊！博主你是不是給他修圖了啊？洛嶼哪有這麼好看！]

[嘖！你是不是背叛了哥哥，不然怎麼給洛嶼修圖修得那麼仙！]

……

黃妤被噎住了，生怕被姐妹們誤解，趕緊澄清：[我怎麼可能給洛嶼P圖！你們看這個超市燈光！看周圍的貨架也沒有扭曲！看這個像素！這就是照片原圖！]

[？？？]

[那可真是呵呵了，怎麼沒見你給哥哥拍照片的時候技術發揮的這麼好？]

[你把洛嶼拍出天仙的效果，是收了多少通稿費？]

……

黃妤是知道何慕粉絲的戰鬥力的，再這樣被帶節奏說成自己給洛嶼P圖，那就要被開除粉籍了。

她趁着閱讀量還不是很大，趕緊將這兩條微博全部轉為自己可見。

呼出一口氣，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只是拍了兩張洛嶼冷櫃前選酸奶的照片，怎麼就會被人說成是背叛何慕給洛嶼修圖了？

她坐上了公交車，旁邊的是剛才幫她打掩護的同宿舍姐妹何瀧。

「哇，黃妤……之前都沒有注意到，原來洛嶼這麼帥的嗎？」何瀧用胳膊肘撞了撞她。

「哈？你說什麼？洛嶼帥？」黃妤皺起眉頭，看了一眼何瀧的手機，然後愣住了。

剛才黃妤還在懷疑自己拍照的時候是不是不小心打開了美顏模式，但是何瀧可沒有裝美顏軟件，她抓拍到的是洛嶼的側臉。

照片上的男子額頭、鼻樑和下巴形成流暢又有立體感的側顏線條，特別那一縷從耳邊滑落的髮絲，平添了幾分勾人的心動感。

「對啊，不帥嗎？看起來特別像指環王裏面的精靈族吧？這顏值很能打啊。」

何瀧跟黃妤不同，她不怎麼追星，誰顏值佳演技好，她就關注誰，也從不參與粉絲亂戰。

「顏值能打又怎樣。還不是跟着何慕屁股後面，大家說何慕是國民校草，洛嶼也跟着凹校草人設，他凹不過何慕就算了，之前還專門搶我家哥哥的通告。只是現在糊了，從搶通告變成吃剩飯了。」黃妤把粉絲群里的那些話複述了出來。

何瀧尷尬地笑了笑，大概是手機里那張照片太入人心，忍不住為洛嶼說兩句話：「其實……我覺得何慕倒是一天到晚各大熱搜什麼校草哥哥幹啥幹啥的。你看洛嶼，之前演的是年代劇里的下鄉大學生吧？土灰土灰的……跟校草人設風馬牛不相及。而且校草這種稱呼，何慕叫得，為什麼洛嶼不能叫啊？長得好看的男生不都是校草嘛？你們難道要去各大高校里下通知不允許他們評選校草？」

黃妤心底有什麼東西像是被推了一下，但馬上就板起臉來：「是姐妹的，就別說我偶像不好。」

「行行行，不說了。趕緊回宿舍吧，還有一堆衣服要洗。」何瀧笑着說。

黃妤沒忍住悄悄打開自己拍的那兩張照片，洛嶼確實很耐看，生圖能打不說，光是這抹自信洒脫的笑，就忽然讓她有種預感——只差一陣東風，他就能扶搖而上九萬里。

此時的洛嶼拎着一個膠袋，走在回家的路上。

二十六歲的夜風吹得人心中通透，總感覺還有無數希望在前方。

之前作過的死、吃過的苦、碰過的壁，在這一天煙消雲散了。

路過公交站台，洛嶼看到了醒目的廣告——是何慕拍攝的彩妝廣告。

洛嶼看着何慕的眼睛，笑了笑。

廣告裏的何慕手握幾隻唇彩，臉頰上是三抹不同的顏色，正朝着看廣告的人眨眼睛。

靈動感十足，很容易讓人產生購買的衝動。

關鍵是，何慕的長相和洛嶼還有幾分相似，如果是臉盲的觀眾一時半會兒還分辨不出他倆。

洛嶼在電影學院大三那年接拍了一部校園劇，在裏面飾演了一位白襯衫牛仔褲的校草，雖然是男配，但因為洛嶼生得帥加上角色的人設討喜，洛嶼在那一年竄紅，他的照片被印在奶茶和零食的外包裝上，一時之間風光無限。

無數經紀公司向他伸出了橄欖枝，其中條件最優渥的就是三大娛樂公司之一的帝俊傳媒。但是洛嶼卻婉拒了帝俊，因為人情加入了學長創辦的經紀公司朱雀傳媒。

洛嶼也因為自己的天真和心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當時的朱雀傳媒處於破產邊緣，通過不斷吸洛嶼的血，把當時那部劇的校草人設打造成賣點，給他接了很多代言和同類型的網絡劇。

這些網絡劇很多都是粗製濫造，劇本老套敷衍，沒有一部泛起水花。

而新一代的偶像層出不窮，等到洛嶼畢業的那一年，幾乎沒人記得他的成名作品了。

朱雀傳媒倒是從破產邊緣被挽回，還盈利了不少，簽下了一些新人，資源上也就更加分散。

這個時候，帝俊傳媒的老總看中了剛剛電影學院大二的何慕，他乖巧聽話會來事，長相也是斯文白凈，乍一看五官的辨識度不夠高，但送去動動刀子，再出來就跟當初迷倒萬千少女的校草洛嶼有了六、七分相似。

帝俊傳媒就像是為了打臉洛嶼，給了何慕最好的配置。一出道演的就是知名IP、黃金編劇改編的校園劇，台詞細細琢磨，女主又清純甜美，互動有趣勾人，加上鋪天蓋地的宣傳，何慕爆紅，成為萬千少女心目中的校草。

他翻牆靠近女主，將吻未吻的畫面也成為了校園劇中難以超越的經典。

明明何慕是照着洛嶼的模子動的刀，也明明洛嶼比何慕更早擁有國民校草的頭銜，但是在資本的碾壓之下，公眾的記憶都被爆炸般的信息量刷洗了一遍，只記得何慕，全然忘記了當初的洛嶼。

漸漸的，洛嶼想要的角色都會被何慕截胡，不只被截胡，何慕還會發通告說是洛嶼搶他的角色，但是可惜洛嶼的氣質差何慕一個太平洋，所以怎麼搶也搶不過。

這樣的次數多了之後，洛嶼在公眾心目中就成了東施效顰的贗品，何慕的水軍再趁機給他貼上「平替」的標籤，讓洛嶼風光一時的校草角色反而成了笑話，徹底給洛嶼降維。

崔姐無數次要求朱雀傳媒發通稿買水軍給洛嶼撐腰，但是朱雀傳媒看出來了這是帝俊在報復，根本不敢跟帝俊叫板，生怕被帝俊全方位碾壓，於是在洛嶼的事情上裝聾作啞。

洛嶼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既接不到電視劇的角色，所有綜藝節目也瞧不上他，再加上他成天生活在網絡輿論的重壓之下，特別在意被人說拷貝何慕人設、是平替版何慕、撿何慕的剩飯吃等等。

何慕對他而言就是巨大的，不知道該怎麼掙脫的陰影。

上輩子，他跟朱雀傳媒解約之後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一開始崔姐還會幫襯着他，給他介紹角色，但只要一提起何慕，洛嶼就像被針扎的貓一樣炸毛，把自己縮回殼裏，不敢面對這個圈子的指指點點。

後來崔姐也對洛嶼無力回天，她也要養家餬口，就只能跳槽到紅河影視，事實證明她很有能力，帶出了兩個視帝一個影后。

沒有工作的洛嶼還不起貸款，小公寓也被收回。

人被逼到絕境，為了活下去哪怕遍體鱗傷也要找新的出路。

洛嶼的導師看他可憐，介紹他去演話劇。一開始格格不入，還是龍套的小角色，後來他潛心鑽研，花了七年多的時間磨鍊演技，終於成為了話劇團的當家男主角。

之後，他跟一些老戲骨合作，被他們介紹去正劇里演一些配角。

那時候洛嶼內心已經不再忐忑，因為五年過去了，那個身負校草光環的何慕早就被其他偶像取代，帝俊傳媒換了東家沒閑工夫針對洛嶼這樣的無名演員，當初攻擊他的黑粉也早隨浪濤去，反而新的一波觀眾們大讚洛嶼的演技。

表情自然到位、台詞清晰有力度，眼中有戲，眸中有情，能把一個模式化的偉光正角色演得讓人心生敬仰。

他的戲越來越多，被人稱為演技派，走到哪裏都有人叫他一句「洛老師」。

但每每看到那些屬於年輕人的、朝氣蓬勃的角色，洛嶼都會心生遺憾。

這些角色，他本來也有機會去塑造的。

那年，和他對戲的演技派頂流顧蕭惟說：「洛嶼，當初如果你沒有退出，該有多好。」

「抱歉了，我的心智沒有你那樣堅定。」洛嶼回答。

「如果有人批評你的人設，你就用角色去覆蓋。沒有錢做營銷，那就感謝帝俊傳媒送給你的話題和關注度。只有你是原著，別人的評論都只是註解。把眼界打開，髒水也可以成為嫁衣。」

洛嶼側過臉，驚訝地看着對方，那一刻他陡然意識到自己錯過和失去了許多許多，只是因為他身陷帝俊傳媒為他寫好的劇本，失去了自我。

是啊，髒水也可以成為嫁衣。

思緒回歸，洛嶼眯着眼睛看了看眼前明亮的車站廣告。

曾經給自己帶來無盡陰影的何慕忽然變得渺小。

畢竟，他只是帝俊傳媒的提線木偶，還沒有洛嶼這個糊咖活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