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不過是一會,葉無垣就回到了她離開的那個房間。

裴燼還在睡着，半張臉埋在被子裏面。

被裴燼抓着的藤蔓傳來了緊緻的感覺，小雪狼偶爾會不自覺地甩一下尾巴,掃到了葉子,微微發癢。

葉無垣伸了手,在裴燼的側臉上，輕輕地掃過。

今天情緒很低落的裴燼,睡得非常沉，眉頭時不時皺起，像是在夢裏遇見不好的事。

葉無垣沒有怎麼思索，手指已經撫在他的眉頭上面，把他眉宇的煩惱拂去。

裴燼是故意吃了毒來找她。

還是不知情下吃到了毒，然後找她獻祭。

這兩種看起來前面的一種更嚴重。

但實際上更嚴重的，更讓她在意的，是他的心意……

葉無垣收回了扶在他眉間的手,看着手邊的光腦，在那裏一閃一閃的。

異植們都不會文字，但語句的複述是很準確的,葉無垣打開了光腦,開始聽着所有追蹤異植複述的內容。

基本的意思，和她剛才聽到的差不多,不同的是有一些人猶猶豫豫拒絕了，後面還開始反過來,對來說服他們提意見。

“我們就算犧牲了,衝到那些魔植裏面,造成的殺傷力也不算多。要是政府那邊,能夠想辦法,讓將軍問問那位異植人……那位異植人，看起來對將軍挺好的。”

好到讓人的眼睛都忍不住要發紅了。

不過這樣的提議，並沒有被通過。

“要是那位不同意，下場是將軍都沒辦法挽回的，也不是我們人類能承受的。現在的這些事，也絕對不能被那位知道，你明白了嗎？”

“是……”

“從誰那裏泄露，就是誰吃一輩子的牢飯……要是嚴重，直接死刑。”

“是！”

葉無垣在卧室裏面，把幾十份的複述全部聽完了，裴燼看起來也快從睡夢中醒來。

葉無垣看着裴燼微顫的眼睫，沒有出聲。

裴燼醒來以前，好像感覺到葉無垣站在了床邊，可是等到他睜開了眼，在這個房間裏就只有他自己在。

是出去了還沒有回來嗎？

裴燼看了下光腦，發現自己睡的這一覺時間非常長，居然從直接到了傍晚。然後他再看了下床邊的柜子上，發現那裏放着一份足夠他吃的晚餐。

這是今天晚上，也來不及回來的意思嗎？

會不會是，已經查到了什麼……

師父今天的突然出事，他沒有得到什麼信息，但葉無垣就那裏卻是不一定的。

要是知道了……

裴燼手指抓在被單上面，不知不覺的，差點要把被子給抓破。

不過到最後的一刻，他還是回神了，把抓皺的柔軟被子攤開，撫平了。

如果只是有人看他不順眼，想要毒死他，抓到了這個人然後乾脆的報仇就是。

可是如果是政府在利用他，想要對付葉無垣，那就是人類正站在她的對立面。

而他，就是人類的武器。

裴燼沒有什麼胃口，看了一會桌上的食物，又看了一下自己的光腦。

曾霄雲給他發來了師父情況穩定的信息，葉無垣那裏還是之前發給他的那張座位的照片，沒有新的信息。

裴燼看着座位的照片好一會，保存了下來，而後把目光移向了軍務系統。

他確實很久沒看這裏了，因為他現在不屬於適合帶隊出征的情況。這一點師父沒說錯。

點開了軍務系統，裴燼看見了比以前更多的紅色緊急任務羅列在那裏，然後24位將軍中，基本是每一個將軍都接了很多任務。

消滅魔植人種植的魔植，最好是直接消滅魔植人。

有的是已經在四處輾轉殺害，有的是打完了暫時還在主星休息一下，已經接好就要去的任務也有不少。

除了將軍的，下一級的軍官，也都開始動身。

像是在前幾天剛在比賽裏面遇見過的趙赴火，現在也已經出發了。

只有他的任務欄很乾凈，只有一條：「藤蔓異植女Alpha、葉無垣。」

裴燼看過了任務欄，又去看實時的戰況播報。

那些魔植人種植的魔植，蔓延生長的速度會比普通的魔植快上十幾倍，而且那種魔植的毒液，也厲害了非常多。不少人類定居的星球，只要發現了這一種黑紫色的魔植，就必須馬上撤離。

按照以前的消滅速度，人類和魔植還是能夠維持在一定的平衡，這個魔植人的出現，已經讓這種平衡被破壞了。

裴燼看了一會軍隊和魔植的廝殺，又看了一下新的星球發現那種魔植后，快速逃離的樣子。

目前也就只有主星這邊，附近的星球都沒有發現這種新的魔植入侵。因為害怕葉無垣。

裴燼把光腦關掉了，拿着自己的唐刀，走到外面的空地去。

他面如冰霜，在那裏舞着劍，每一下都非常用力又利落。

而裴燼的腦中，不斷思索，試圖尋找着一個和葉無垣很好訴說的辦法。

可以怎麼訴說，那些目的，那些隱藏的計劃……

*

葉無垣在裴燼醒來的那一刻，離開了那裏。

她還有其他的賬可以先算。

政府內部，有一份絕密文件，用文字完完整整地記錄了這一次的計劃。

消滅掉魔植人。利用無戰鬥能力后、自願服毒后的戰士，利用戰力不強、自願服毒的普通星民，利用可能可以利用起來的異植人，葉無垣……

包括了制毒，說服戰士的方法，服毒戰士們在戰場上發揮的效果，把效果宣傳瞭然后在平民裏面，然後慢慢的推廣英雄人物……

只要成功了，那麼人類或許能靠着這一小部分人的犧牲，換來絕大部分人的安全。

可能還不只是消滅掉魔植人，甚至是很多魔植也能一起幹掉。

這樣安全的環境，人類感覺幸福，出生率一下子就提高了，一點犧牲造成的人口損失，也一下子就能填補回去。

這一份文件，除了參與擬定的幾個人，其餘人是一概不知的。

無需知道，只要事情能順利推動就行了。

而此時，葉無垣站在政府的最高層最隱蔽的一個房間裏，手裏拿着這一份絕密文件。

他們異植人不應該會拿到這個的，畢竟是人類的絕密，人類也特意用了異植認不出來的文字，就連裏面出現的數字，都是用繁體字寫的。

但偏偏就那麼巧的，他們拿到了。

食人花異植詩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滿意地打了個嗝：“我們還要讓他繼續說嗎？”

在詩回的旁邊，正躺着一個人類，看起來眼睛正在冒星星，完全暈頭轉向的樣子。

他們看不出來這個人類胸口寫着的是【文檔管理員】，但他們能看得出來，這裏的文件都是他在管的。

沉則翻了翻追蹤異植錄下的私密對話。

沉則：“要，我們要找的不是這一個文件。”

詩回又看了下正在翻文件的葉大人，等看見葉無垣點頭，她拿了罐子，開始喝了起來。

這裏面放的，就是這些人類剛製造出來的劇毒營養液，不過這已經被加入了不少的養分水，現在的毒性對食人花來說剛好。

好喝又營養。

詩回喝得越來越起勁，後面還是沉則拍了一下這個人形柔柔弱弱的女生，才讓她停了下來。

詩回撓撓頭：“抱，抱歉大人、沉則……稍等。”

過了一會後，詩回的手裏多了一團墨紅色的氣息，往着地上的人類飄了過去。

本來已經清醒很多的人類，這一下眼睛又開始冒圈了，看着他們的目光也非常友善，兩隻手放在手裏搓了搓，客氣道：“元帥，您要拿哪個文件？”

沒錯，也不知道這人類製造的毒是怎麼回事，作為食人花的詩回吃了之後，就有這樣的效果。

所以這一次葉無垣出來，依舊點名是帶了她。

沉則定了定神，才沒有被這氣息也帶暈過去，他開始問道：“有一個文件，記錄了要怎麼利用異植，研究出葯的，你知不知道是哪一份？”

這個人類停了好一會，接着指着葉無垣手裏的文件：“元帥，這一份就是研究了葯，利用了異植人。”

沉則按住發火要揍人的詩回，自己也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冷靜下來：“我們要的是利用異植研究出的葯，不是研究了葯還利用異植的這份。”

雖然就只是語序換了換，但意思可是差得非常遠。

就是此時被詩回弄得有些昏迷的人類，根本都聽不出來這其中的區別。

“利用異植人葉無垣，製造出葯的計劃，功能可能是力量，生命，解藥……長生。”葉無垣沒有抬頭，語氣也很平靜，繼續翻着手裏的文件。

沉則：？

詩回：？

坐在地上反應不過來的人類，這一下就站了起來。

“嘿嘿，您說的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不然怎麼管理這裏呢？”這個文件管理員很快就往着裏面走了進去。

沉則也跟了上去，開始引導提問：“這裏面的計劃，都有什麼，實施得怎麼樣了？”

管理員：“這個您怎麼問我這個管理員啊，您不是最清楚的嗎？都是您最後拍案的。”

管理員在書架很不起眼的地方，翻出了一本文件：“嗯，這本是最新計劃，我藏在了這，比密碼箱的密碼都難找到吧。”

管理員說完了這些后，還是開始回答，雖然在記憶里的元帥，就是拍案的人。

“我們以前對異植的研究，取材方面雖然困難，但多多少少都是能碰見的，研究出來的葯也特別好。剛剛那架子的，都是這種研究呢，您想不到吧。”

“您肯定想不到，因為您就是這十幾年的元帥，這些可是很多年元帥積累的。”

詩回：“很多年？”就算她是偏遠來的異植，也知道這事情的嚴重。

管理員以為‘元帥’生氣了，連忙拍馬屁：“不過在您的帶領下，最新的藥效果是最好的！好多人吃了葯后，身體狀態變得更好了，還可以當特效藥！前陣子的朱沓就是，被葉無垣的藤蔓丟進回收船後腦震蕩差點變傻子，現在就好很多了……”

沉則：“那藤蔓的，你們也研究出葯了嗎？”

“哪能啊，那個葉無垣的葉子，用了最好的武器都沒割回來半點葉子，人還差點被她丟殘了。”

沉則拳頭握着，就要砸到這個管理員的臉上，被同樣生氣的詩回拉住了。

詩回：“那現在弄不到，計劃怎麼做？”

管理員：“當然是研究更好的切割武器，或者試一試接觸裴將軍，他應該很好拿到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就被藤蔓一卷，卷了過去。

葉無垣：“你們已經接觸他了？”

要是她的人類被接觸了，然後也沒有給，這說明着他……

管理員看着葉無垣的綠色眼睛，抖了一下，差點被嚇醒了。但詩回就在旁邊，很快就補了一些氣息。

管理員：“想接觸啊，可是接觸不到，裴將軍可能一直活動受限，那個異植人管着他。”

裴燼要去哪裏，做什麼，葉無垣都沒有管過，不過是裴燼拒絕和他們接觸了。

葉無垣鬆開了他，拿過了他手裏的文件。

管理員雖然在本能的有些害怕葉無垣，但是看着文件被翻動，驕傲讓他的膽子就大起來了：“等我們能接觸到裴將軍了，肯定就能得到葉無垣的葉子。”

“藤蔓、尖刺，可能根須、汁液都能得到！”

沉則：“這不可能，裴將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他也是見過大人的Omega的，那樣氣質乾淨堅定的人，絕對不會是那樣的人。

他們相信眼見為實，也是因為這個，更加賣力的找着線索，最後順着一個人提到的異植實驗的線索，一直摸到了這裏。

管理員：“怎麼不會呢，裴燼入軍區17歲，常年帶隊戰鬥，除了戰鬥上的一點都糊弄不了，人情里的事可就好糊……”

這個管理員沒有再說下去，因為被藤蔓給直接卷着砸到了葉片上面。

無聲無息的重擊。

葉無垣把兩個文件都翻了會，雖然看不出什麼，但裴燼的名字還有她自己的名字，樣子都是記住了。

只要看文件裏面出現的次數，就能知道是被安排了多少的計劃。

不得不說，雖然人類本身的壽命短，能力上如果沒有藉助工具也很弱，但這樣的算計能力，真是非常不得了。

看着這整個房間裏面的文件，那麼多架子堆放的，都是用文字特別記載存放，對異植一點一滴的算計。

看起來明明對異植都是很客氣的，就像是主星夜市，政府大力向異植拋出花環，讓他們一起來賣東西。

不能概括所有人類，但這政府裏面的人類，就是這樣。

*

裴燼再醒來，是被五座山外面鳴起的警報聲給吵醒的。

“怎麼。”這種警報，肯定是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才會響的。

此時已經是隔天清晨，天微微亮的，裴燼在葉無垣常常坐的躺椅上坐了起來，一片蓋在他身上的大葉片移開了。

裴燼打開光腦，看一下推送。

【嚴重警報，政府中心大樓1棟起火！！政府實驗樓爆炸？！這是誰的手筆，是魔植人的動作嗎？點擊收看現場火勢和分析。】

裴燼點進去看了一下，直播裏面很多飛行器正運了水，到政府中心大樓救火，警報聲響起后，就有很多地方開始緊急調取水源過去。

實驗樓那邊就只有遠景的一點，官方已經出了公告，是實驗失誤，不可以拍內景，泄露實驗，被有心人利用。

有心人利用……最有‘心’的，難道不是他們自己嗎。

裴燼沒去過那實驗樓，不過也聽說了有不少藥物研究在那裏……放在營養液裏面的那種毒，肯定少不了這一樓的功勞。

裴燼看了一會後，關掉了光腦，看着自己周圍。

他是在這片空地里舞着唐刀，練到了很晚的時候想稍微休息一下，結果就這麼睡著了……

剛剛蓋在他身上的葉子已經和藤蔓一起離開，不僅如此，裴燼發現周圍的藤蔓和葉子好像少了很多。

這是，怎麼了？

裴燼一下子站了起來，然而就昨天中午吃了點東西，現在都已經第二天了，他的腳步都晃了一下。

不過他沒空去理會這個，而是看着更仔細得看着周圍的藤蔓。

等看見了在他的視野外，在兩棟樓的後面，葉無垣的藤蔓沒有少，他才鬆了口氣。

還沒有回來，會是什麼事。

葉無垣之前說要告訴他的，後來發生了他師父的事，回來后他又睡著了……就這麼到現在，他還是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現在他也不好問她，做什麼了吧。

裴燼肩膀上的小雪狼，背已經挺直得有些僵硬了，以前經常去她的葉片上踩踩跳跳，現在也沒有去。

裴燼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藤蔓，站了一會後，才往房間裏面走去。

另一邊的葉無垣，已經到了那位白髮老人沈遷的地方。

她看着自己的手心，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很沉靜。剛收來的一片葉片上，還帶着一點裴燼的溫度。

信息的不對等，最後的指向就是這個人。

*

又過了半天後，又是一天的中午時候。

裴燼吃完了午飯，坐在那裏看着光腦，猶豫着要不要給葉無垣發信息過去。

但等到他感覺到臉上有觸感時，他又是睡著了后又醒來的。

有點奇怪，但葉無垣回來了。

從昨天的中午到現在，已經有一天沒見。這算是他們認識后，分開的最長時間。

裴燼看着葉無垣收回的手，差一點就伸手挽留住了，可是他想到了什麼，又停住了。

“你回來了。”裴燼看着她綠色的眼眸。

葉無垣也看着他。

“嗯。去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