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清貧男友黑化后
一霎那,鮮紅的血湧入視野當中。
滴答滴答,從血肉模糊的掌心滴落在草地上。
寇枝猝不及防被搶走手中將要刺下去的刀,愣神一秒。
他只是在聽見謝瀾的聲音時,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手下動作停頓了一拍。
下一瞬間門便被狂奔過來的謝瀾劈手奪過刀刃扔了出去,速度快到他都來不及反應。
寇枝的目光放在男人不停湧出鮮血的手上,呼吸一滯。
他臉色都蒼白了幾分,心臟猛然收緊,垂在身側的指尖顫了顫,一瞬間門慌亂起來,聲線倏然拔高:“謝瀾!你怎麼能用手接刀!”
謝瀾胸膛不斷起伏,全身都在顫,手心處的傷深可見骨,他像是感覺不到般,死死盯着寇枝,扳着寇枝的肩膀,將人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許多遍,確定青年身上沒有傷,這才脫力般垂下肩膀,鬆了手。
寇枝的眼一直望着那隻不停流血的手,心臟被什麼揪住了一般,抿唇緊抿,眉頭打結,看向謝瀾,請求道:“謝瀾,去醫院好不好?”
謝瀾嘴唇動了動,仿若失了聲,一個字也沒被吐出。
寇枝伸手,想看看謝瀾的手傷成了什麼樣,卻被毫不留情地打開。
他一愣,對上謝瀾的目光,被裏頭濃重深刻的情緒凍僵,吶吶道:“謝瀾……”
“……為什麼?”謝瀾像是驟然找回了聲音,聲音有些發顫,眼底浸滿了痛苦與絕望。
害怕侵襲着身上每一個細胞,直到此時,他的心臟仍不受控制地狂跳。
“為什麼要……尋死?”謝瀾艱難地吐出那兩個殘忍的字,眼眸微微猩紅,視線里同樣佈滿了血色,他勉強從一片血色中辨認出眼前人仿若支離破碎的臉,忽然呼吸艱難,感到一陣又一陣的窒息。
青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焦急地讓他去醫院。
謝瀾只覺得好笑,又有些悲涼。
“你都想死了,還會關心我嗎?”他輕聲問道。
寇枝:“謝瀾!”
謝瀾沒有去看寇枝的表情,也不想看清,濃重的絕望感與無力感席捲全身,血液都冷徹,不再循環。
甜蜜的、痛苦的,和謝景和臨死前的痛苦模樣、母親上吊自殺的場景,一幕幕從眼前晃過,最終從那天寇枝滿眼厭惡地看着他,定格在方才那副令他差點魂飛魄散的畫面。
謝瀾忽然感覺自己平靜了下來,無比的平靜,甚至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謝瀾撿起地上沾滿血跡的刀,嗓音里沒有絲毫情緒,就那樣平淡無波地說道:“你不是想死嗎?那我陪你,我們一起死吧。”
寇枝愕然地看着謝瀾,意識到謝瀾的認真,腦子亂糟糟的,心中倏然升起一股極致的慌亂。
手上的傷口一直在流血,不知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什麼,男人臉上血色消失殆盡,嘴唇也是發白的,眼神沒有一絲亮光,古井無波,死寂一片。
寇枝無意識地掐着手心,直到感到尖銳的疼痛,他才發現自己很怕,怕謝瀾出什麼意外。
他在這死了可以回主世界,最多是任務失敗,謝瀾不一樣,還有一大半的人生沒有走完。
被世界意識選定的氣運之子都是前半生困苦,可後半生會順風順水,幸福美滿。
謝瀾不應該因為他這個過客而放棄即將展開的美好人生。
也不應該因為他痛苦傷心至此。
是他的錯,他傷他太多回了。
寇枝抿了抿乾澀的唇,忍着心底的酸澀,試探着伸手,努力和緩語氣,祈求地望着謝瀾:“謝瀾,你把刀給我,我不會做傻事了,你相信我。”
謝瀾沒有動,幽暗漆黑的眼睛深深凝望着他:“你不是想死嗎?你連死都不想看見我?”
不是這樣……寇枝眼眶有些溫熱,手腳發軟,眼眸緊緊盯着謝瀾執刀的手,張了張口,努力思索着對策。
他不能說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不能說他不會死。
要想辦法,快些想辦法穩住謝瀾。
寇枝咬了咬牙:“你把我關起來吧,謝瀾,我保證不會跑,也跑不掉的。”
他以為這樣說,謝瀾會有所反應,誰知謝瀾動也未動,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似是已經失望之極。
寇枝手心裏爬滿了汗水,他走近謝瀾,眼眶中的溫熱濡濕了眼睫,眼眸中滿是希冀:“我不會再尋死,我只是一時想不開,你把我關起來,我也不會再跑,真的。”
他斟酌着話語,聲調又柔又緩,夾雜着一些傷心:“我來這裏也只是想找那枚戒指,你送我的戒指,但是我沒有找到。”
“我是喜歡你的,你當初做的蛋糕我也有吃,不然怎麼會發現戒指呢?謝瀾,你相信我。”
寇枝緩緩接近謝瀾,雙臂勾住男人的脖頸索吻,趁謝瀾失神時迅速地奪走刀刃,用盡全力甩地遠遠的,這才鬆了口氣。
謝瀾沒有分出絲毫眼神給那把丟出去的刀,眉宇間門是濃濃的疲憊。
他想推開青年,又捨不得推開,啞聲問:“你是不是又在騙我?”
寇枝手指緊了緊,謝瀾空無一物的死寂眼神從眼前晃過,他心口一疼,嘆了口氣,認真說道:“這次,我不騙你。”
謝瀾垂眸看他。
寇枝坦然與他對視,勾着男人的手收緊,強調道:“真的。”
謝瀾沒有信。
寇枝知道。
他撫了撫謝瀾的臉,親了親謝瀾,輕聲道:“你去醫院好不好?”
“回來之後,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謝瀾喉結上下滾了滾,半晌,聲音低微:“留在我身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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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寇枝沒有食言,也沒有打算食言。
不止因為謝瀾對他的依賴到了病態的地步,不論去公司還是在家,就連夜晚睡覺也會隔一小會兒就驚醒,只為了看他在不在身邊,摸摸他的體溫是不是正常。
他逐漸發覺了自己對謝瀾造成的傷害有多大,並為此懊悔不已。
事已至此,不論他最初的目的是什麼,傷害已經造成,就只能儘力彌補。
寇枝不知道自己能補償到什麼地步,只希望謝瀾能快點好起來,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一天又一天,不知下了多少場雪,又消弭了多少次,時至年關,謝宅里仍是一片死氣沉沉的灰暗。
寇枝費勁心思,謝瀾緊繃的神經總算鬆懈了一些。
他天天跟着謝瀾,連開會都不例外,知道謝瀾現在差不多掌握了謝氏集團和謝家,便有心讓謝家熱鬧一些,驅散一點沉重感。
詢問謝瀾的意見后,寇枝邀請了白莫西他們來做客,想自己招待他們,大家聚一聚說說話。
謝瀾便放了謝宅的傭人一天假,沒有阻止提起興緻再次嘗試下廚的寇枝,默不作聲地幫忙收拾。
白莫西和鄭優來時,寇枝已經再次放棄下廚,把廚房的掌控權移交給了謝瀾。
謝瀾在裏面忙,他去外面把白莫西他們接進來。
聽謝瀾無意間門說過白莫西和鄭優在一起了,寇枝還挺好奇他們怎麼樣,現在一見,果然比以前親密不少,各種肢體動作接觸自然,雖然仍然會說幾句就吵起來,散發著要干一架的火星子。
寇枝微微笑着把不知道在吵什麼的兩人迎進門,給他們沏了杯茶,問道:“好久不見,你們還好嗎?”
鄭優正打算說話,被白莫西瞪了眼,不服氣地撇了撇嘴,別過頭。
白莫西直直看向寇枝,碰也沒碰寇枝遞過來的茶,語氣說不上好,有些陰陽怪氣:“挺不錯的,至少比謝哥好。”
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寇枝一頓,動作自然地把茶杯放下,平靜地問道:“謝瀾和你們說了?”
白莫西眯了眯眼,試探地問:“說什麼?”
寇枝看了他一眼,還未開口,謝瀾端着水果從廚房出來,放在大茶几上,察覺到氣氛不對,看向寇枝:“怎麼了?”
“沒什麼。”寇枝笑了笑,讓謝瀾回廚房,視線轉回白莫西,語氣溫和:“我不清楚你知道什麼,摩西,我請你們來是想大家開開心心聊一聊天,讓謝瀾也開心一點,我們不說那些不開心的,可以嗎?”
他不想讓謝瀾再受什麼刺激。
一點也不行。
白莫西皺了下眉,鄭優忍不住了,出聲道:“你怕謝哥不開心,那你為什麼要在謝哥求婚後玩失蹤?還把我們都刪了。”
“你知不知道那蛋糕我們看着他做了多少次?你知不知道那戒指謝哥挑了多久?是謝哥那時候全部的積蓄!你失蹤后謝哥也消失了,你知道我們多擔心你們嗎?”
寇枝大概明白了,謝瀾估計什麼都沒跟他們說。
他語氣平靜:“抱歉,讓你們擔心了,是我的錯,我一時想岔了。”
他這麼說,鄭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臉頰,又不知道說什麼,暗地裏用膝蓋撞了下白莫西。
白莫西嘆了口氣,說道:“我只想說一句,如果你喜歡謝瀾,就好好和他在一起,不喜歡就放過他吧,謝哥真的,受了太多苦了。”
寇枝垂下眼帘,他知道。
之後白莫西沒再說這個話題,轉而聊起曾經,一頓飯賓主盡歡,謝瀾眉宇間門的壓抑也散去一些,有了一點笑模樣。
他們送白莫西二人離開,寇枝從院子進了屋,轉頭抱住謝瀾,嗓音悶在謝瀾溫熱的胸膛,帶着點細小的鼻音:“白莫西說你把工作室給他們了?”
謝瀾摟着他,輕輕撫摸柔順的黑髮,低低應了一聲,發覺寇枝的情緒不太對,有些手足無措,輕聲問道:“你捨不得嗎?”
寇枝搖頭,胸腔悶悶的,有些難過:“你那麼看重它,又是因為我嗎?”
謝瀾一頓:“當時謝家狀況不好,我把工作室轉出去,江盡就會以為我放棄了它,況且白莫西會好好經營耀陽,放心吧。”
寇枝心情還是有些沉重,他抬頭,撞入謝瀾望着他的眼,那雙眼充斥着情愫與愛意,眼底卻埋藏着深刻的不安。
寇枝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男人深邃俊朗的眉眼,輕聲道:“那枚戒指,是你撿走了嗎?”
雖是疑問,但似乎早有答案。
謝瀾脊背微綳,默不作聲,沒有回答。
許久,他捧起青年的臉,嗓音低沉,眼也不眨凝視着青年,像是要看進青年心底,看清那顆心。
“枝枝,你是可憐我,還是真的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