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藍色
公司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詭異,黃一天快速反應自己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他表情僵硬地看着左瀾,在左瀾面無表情的視線中後退了幾步。
塗然在一旁憋笑,他開口說道:“左先生,把黃一天的工資扣到一百年後吧!”
魚西幽幽地嘆了口氣:“黃一天,你這是何必呢?”
他算是看出來了,黃一天這嘴,就說不出什麼好話,幹嘛要學鯤鵬這個老油條?
魚西搖頭,他看了眼左瀾,發現他雖然沒什麼表情,不過也沒有太過生氣的模樣。
黃一天小聲為自己辯解道:“狗是勇敢、忠誠的象徵,左先生,我是在誇你呢。”
他不解釋還好,一開始解釋,公司的人都跟着笑了起來,胡萌萌笑得最大聲:“雖然狗的含義是這麼個意思,但是你剛剛說的絕對不是這樣!你就是在罵左先生。”
黃一天扭頭瞪了她一眼,小聲說道:“你別拱火了,等會兒我一百年的工資都要被扣了。”
他這話音剛落,就見左瀾說道:“黃一天,扣工資。”
他語氣冷淡,這次沒有詳細說扣多久的,但是這也代表無限期,直到他心情好才會恢復黃一天的工資。
黃一天的內心哇涼哇涼的,早知道他剛剛就不多嘴奉承了,這倒好,奉承到馬腿上了,被馬蹬了一腳。
黃一天苦着臉,他懨懨地看了左瀾一眼,抽噎了一聲:“左先生,看在我最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就放了我吧。”
左瀾:“再多說一句話扣獎金。”
說到扣獎金,黃一天一下子站直了身體,基礎工資扣了沒什麼,他們也不是靠基礎工資的,但是如果把獎金給扣了,黃一天就要表演胸口碎大石了。
他在嘴旁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接下來默默溜回自己的辦公位緘默不語。
黃一天在心裏扇了自己一巴掌,他發誓,他以後要是再嘴欠就讓塗然的腦袋出門就被車撞飛!
其他人見此,悶笑着一鬨而散,門口處只剩下胡萌萌以及白家人。
白湛儒看到左瀾現在的心情貌似不太好,也不敢多留,和白秋涼和魚西客氣了幾句后率先離開,他們打算過幾天來看白連亘的時候,再問能不能跟着一起去魔界的大典。
至於現在嘛,時機不合適,先撤!
胡萌萌把他們送到公司樓下,然後她順便帶着白連亘逛了逛附近的商場。
基本沒下過山的白連亘在商場中看得眼花繚亂,他什麼都想買,但一分錢沒有,只能多看幾眼將喜歡的先暫時記在心裏。
胡萌萌看出他的渴望,對他說道:“你想買什麼跟我說,我幫你買。”
白連亘搖頭:“我不能花你的錢。”
胡萌萌笑意吟吟地看了他好幾秒,語氣有些遲疑地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你現在沒錢自然可以花我的,等你休養恢復之後,你也可以賺錢給我花。”
說到最後,胡萌萌的臉有點紅,這話對於妖族來說尚且不算什麼,但是用人族的含蓄來說,已經屬於告白了。
白連亘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一直到走過兩家商店,他才陡地明白鬍萌萌這話的意思,他倏地飄到胡萌萌身前,語氣驚喜:“萌萌,以後我的錢都給你花。”
胡萌萌笑彎了眼睛。
人族有句話怎麼說來着?願意為你花錢的不一定愛你,但不願意為你花錢的一定不愛你。
在他們妖族看來也是如此。
魚西又打了個哈欠,他現在被鯤鵬纏着頭疼,連看文件都覺得這上面的字有重影。
鯤鵬在他身邊飛來飛去,語氣是從來沒有過的低聲下氣:“魚西,讓本大爺也進去養傷吧!”
魚西:“你進去會把我種的樹給吃了嗎?”
鯤鵬的語氣很肯定:“我又不是啄木鳥會啄樹。”
魚西:“主要怕你把我的戒指啄出一個洞。”
鯤鵬:“我是那種鳥嗎?”
魚西被他纏得不行,最後只能答應鯤鵬,不過得先把戒指里的東西給挪走。
這戒指裏面都是左瀾送他的金山銀山,這些珍奇異寶放在裏面不是腐蝕別人的修鍊意志嘛,所以魚西再找一個戒指把這些世俗之物挪走。
魚西說做就做,他直接走到左瀾辦公室要了個儲物戒指,然後帶着這枚戒指進去挪東西。
不過他自己如今的法術還不算高明,還得麻煩左瀾進去幫忙。
鯤鵬也自告奮勇的要進去幫忙。
左瀾瞥了鯤鵬一眼:“這麼簡單的事,需要這麼多人?”
不過一個法術的事,哪裏需要這麼多人進去。
鯤鵬卻義正詞嚴地說道:“我進去看看我以後的療養院也不過分吧?”
魚西聽着“療養院”的稱號,沒忍住笑出聲:“這個名字不錯。”
幾人一邊調侃,一邊進去戒指,但是等他們神魂進入戒指的時候,卻不由自主的同時一愣。
魚西還記得上次進來時的模樣,當時他把那“神樹”和雲朵隨意地放在戒指中,在它們不遠處就是堆成山的寶物。當時儲物空間裏的一切都看起來平平無奇,不管是靈氣四溢的神樹和雲朵,還是寶物,看起來都是凡間的普通模樣。但是不過短短一段時間,戒指里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魚西卧槽了一聲,他彎腰撿起地面上的一塊金磚,只覺得這金子的顏色格外刺目,像是能把他眼睛閃瞎。
“好像比我前兩天拿出來的時候更亮了。”魚西喃喃自語,隨後將目光看向遠處。
短短的時間內,神樹已經長成了兩三米高的茂盛大樹,它枝繁葉茂,每一根樹枝每一片葉子都散發著濃郁的靈氣。幾人看過去,竟然還能看到神樹周身飄蕩着瑩瑩綠光,這綠光給人的感覺極其舒服,是空間內萬物靈氣的來源,又像是新生的希望。
尤其在是在它附近,還有數朵潔白的雲在空中飄浮着,這些白雲所過之處,空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得靈力充沛。
魚西把目光看向遠方,遠處更是發生了讓人匪夷所思的變化,這本來只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儲物空間,但在不遠處,卻隱隱生出了山川河流,土壤綠植——
鯤鵬瞪大了眼睛,他飛到一處只有幾米長的溪水處,低頭啄了一口,語氣震驚:“竟然不是障眼法,是真的溪水!”
溪水雖然小,但卻是真實的,並且在河溪旁邊,隱約還有正在“長大”的山峰。
左瀾也有些吃驚,他側頭看向魚西,有些疑惑:“這些山川河流應該不是你搬進來的吧?”
魚西這段時間忙得要死,哪有時間做這些事,並且他一直和魚西待在一起,如果魚西搬了河溪或者山巒進來,也一定會跟他說才是。
魚西搖頭,他表情茫然地和左瀾對視着,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左瀾一眼就看出來他同樣疑惑,看來他也不知道這戒指中的變化。
魚西盯着那不遠處隱隱浮現的山巒和陡地擴大了不少的空間,表情疑惑又瞭然。
難怪白連亘進去后一副那麼吃驚的表情,原來這戒指已經進化到了會自己成長的地步。
魚西這段日子因為太忙,所以也沒空去看戒指里的情況,因為他是戒指的主人,如果他想要拿什麼東西,只要略微想一下,那東西就會出現在他面前,所以他也沒必要進來。
再加上最近各種事情忙到他連睡覺時間都不夠了,哪還能想到這枚戒指。
別說鯤鵬把這枚戒指里的靈氣給忘得一乾二淨,就是他自己也在把神樹放進去之後將這事遺忘,現在突然進來才發現這戒指的變化竟然如此之大。
魚西望着這棵大樹,咽了下口水,小聲說道:“我知道戒指里的寶石比以前看起來要更加光彩奪目,但我以為是神樹的靈氣滋潤才會這樣,所以也沒在意。”
他說著,和左瀾走到樹下,同時抬頭看着這棵大樹。
左瀾有些遲疑地將手覆在大樹上,但是一道結界擋住他的動作,看來這大樹不太喜歡他。
左瀾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對魚西說道:“你從紫霄宮帶回來的那根小樹枝估計來歷不凡,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快將長成這副模樣。”
並且還能影響到整個戒指,這神樹估計在紫霄宮都屬於能叫得上名號的寶物。
大樹聽到小樹枝幾個字抖了抖葉子,頓時,一片片翠綠色的葉子落在左瀾頭上。
左瀾:“……”
他沉默了下,表情微頓,又抬頭看了眼足有四五人粗的樹榦,表情有些奇妙:“現在都能聽懂我們在說什麼了。”
魚西看着左瀾頭髮上幾片綠油油的樹葉,想了想悲傷的事才忍住笑意,他嘆息黃一天被扣工資的苦逼,然後伸手將左瀾頭上的樹葉拿下來。
綠色的樹葉在他白皙的掌心上看起來有一種獨特的美感,魚西略微遲疑地伸手摸了下大樹,大樹沒有抗拒他,反而在他摸過來的時候有一股溫潤的靈力順着他的掌心傳到身體的四肢百骸,讓魚西渾身輕飄飄的,宛如泡在暖洋洋的溫泉之中。
魚西收回手,感受着身上充沛的靈力,感慨地說道:“不愧是天道爸爸的紫霄宮,隨便摸一件東西出來都是物華天寶。”
左瀾頷首:“還是自動認主的那種。”
頓了頓,左瀾又補了一句:“就是有點小氣,別人說不得。”
魚西聽得哈哈大笑,他神秘兮兮地說道:“別人說不得這點你看像不像魔祖?”
左瀾眼中含上笑意:“這話我可沒說。”
魚西輕咳一聲,跳過這個話題,轉而將目光看向鯤鵬。
鯤鵬這時候還在發瘋,它一會兒飛到那金山之上做一隻沉思的鳥,一會兒又飛到珍珠異寶上抬頭凝望着戒指上空飄浮的白雲,最後又站在河溪里的青苔上雙爪環胸。
魚西看得想笑,一隻鳥做着一副學者沉思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怪異。
他對鯤鵬問道:“鯤鵬大人,你在想什麼呢?”
鯤鵬抖了抖翅膀,伸出爪子指着戒指上空白茫茫的一片問道:“你看這上面是什麼?”
魚西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眼上空,這戒指中的上空和外界不同,雖然有幾朵紫霄宮抓來的雲在漂浮,但整體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其中什麼都沒有,魚西曾經好奇地問過左瀾,這最上方是什麼?
左瀾說最上空是屏障,如果屏障破了,可能就是外界的戒指碎了。
不過這戒指只會從外界破裂,從內里不管做什麼,都不會破開最上空的雲霧。
連他都知道的東西,鯤鵬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此時卻一臉嚴肅地詢問,魚西察覺到微妙的不對勁,他湊到鯤鵬身邊,誠懇地問道:“鯤鵬大人,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畢竟鯤鵬可是上古洪荒時期就赫赫有名的大妖,跟他的眼界不在一條水平線上。
鯤鵬沒說話,他回過頭看了眼左瀾,發現左瀾也在遙望着上空。
魚西看了眼鯤鵬,又看向左瀾,總感覺這倆人在打着什麼不得了的啞謎。
“咳……”魚西好奇地眨着眼睛,“你們別在這打啞謎了,這戒指到底怎麼了?”
鯤鵬嘆息:“你以為我不想跟你說嗎?我是不敢說——”
他小聲嘀咕道:“我本來就是僥倖沒被天道劈死,怎麼敢在天道的眼皮底子說……不過左瀾,你能說吧?畢竟你是天道選中的國運金龍!”
左瀾瞥了鯤鵬一眼:“你想坑我?”
鯤鵬:“……”
倆人這推三阻四的態度讓魚西更加好奇,魚西盯着那天空中霧蒙蒙的一切,腦中像是被人塞進了一團霧,怎麼都想不想明白到底是什麼情況。
左瀾見他實在好奇,在他耳邊小聲提醒了兩個字:“屏蔽。”
他在說完這話之後,和鯤鵬同時諱莫如深。
魚西迷茫更甚,他盯着左瀾和鯤鵬看了許久,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卧槽了一聲。
他語氣吃驚:“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左瀾和鯤鵬點頭,倆人都不敢多說什麼。
魚西同樣露出一個避諱的表情:“真能屏蔽?那我們以後豈不是可以在戒指中商量着怎麼推翻天道了?”
他話音剛落,嘴就被左瀾捂住,左瀾帶着笑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但卻明顯不是對他說的:“天道在上,童言無忌。”
鯤鵬也飛得遠遠的,他一臉晦氣地看着魚西:“要推翻你自己推翻,可別捎上我,現在還不確定戒指能不能躲過天道的誤造化玉碟呢,你就這麼大膽!”
魚西眨了眨眼睛,他看向一旁的神樹,笑着說道:“我覺得吧……”
他拖長了語氣:“就算這個戒指能暫時自成一處空間屏蔽天道,但是你們別忘了,這個戒指里的樹和雲都是我從紫霄宮裏撈回來的。”
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指不定能屏蔽,但從另一種角度上來說……天道後花園的樹和雲都在這裏,不還是天道的耳目嘛!
鯤鵬和左瀾下意識地看向那棵大樹,大樹對他們揚了揚樹枝,似乎聽懂了魚西在說什麼,還抖了抖身上的樹葉,這樹葉從它身上飄落,又被風捲來落在鯤鵬和左瀾的身上,唯獨魚西身上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鯤鵬用鳥爪將自己鳥頭上的樹葉給扔了,然後有些尷尬地笑道:“魚西說得也是,是我魔怔了,媽的,忘了還有天道的眼線在這呢。”
左瀾沉吟,唇角微揚:“不管能不能屏蔽,我對天道自然不會有二心。”
鯤鵬和魚西都鄙視地看了他一眼。
左瀾對魚西一本正經地說道:“魔界大典就快開始了,要不然到時候你去問問天道或者魔祖?”
魚西還沒說話,鯤鵬先冷笑起來:“剛剛還說我坑你,你現在就要去坑魚西!無恥的金龍!”
魚西卻挑眉看向左瀾,淡定地說道:“到時候我會跟天道說某條金龍有問題想要詢問。”
左瀾做出敬謝不敏的表情:“算了,當我沒說。”
幾人討論了一番之後,覺得能屏蔽還不如不屏蔽,反正他們一直都在天道的眼皮子底下,突然有個空間能屏蔽,反而讓他們生出一種心虛的感覺。
魚西想了想,恍然大悟,他痛心疾首地說道:“我懂了,我們這是被天道pua了億萬年才形成這種觀點!我們應該反抗——”
他話沒落音,又被左瀾捂住嘴,左瀾的聲音有些無奈:“別亂說。”
鯤鵬在一旁悶笑,不過他又有些感慨和羨慕:“也就是天道的兒子敢這麼說了,要是我們說這話,絕對會被天道記上一筆。”
魚西則看了鯤鵬一眼,他看出鯤鵬眼中的凝重,這事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算小,最重要的是,以幾人如今的地位,看待問題早就跳出簡單淺顯的表面,而是會思考得更加深入。
屏蔽天道能躲在空間內說悄悄話不算什麼,但是天道為什麼默許這種空間的誕生就值得深思了——尤其當時,魚西還是從魔祖的眼皮底下將神樹和雲帶了回來,也就是說,不止是天道,這其中還有魔祖的計劃。
魚西想到魔祖那高深莫測的笑,由衷地嘆了口氣,他表情沉痛:“我感覺我又被魔祖給坑了。”
鯤鵬倒是一副萬事看開的模樣:“習慣就好,我們妖族都被那位坑的快滅亡了。”
他有些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視線在魚西和左瀾身上轉了一圈,饒有興緻地說道:“按照大道的法則,從妖族到巫族的沒落,接下來差不多該到人族了,你們一個是人族,另一個雖然是妖族,但卻是人族的伴侶……嘖,後面有你們忙的。”
魚西語氣平淡:“那又如何?你不是一直在說我是天道的兒子嗎?我既然是他兒子,那四捨五入我們整個人族都是天道爸爸的後代。”
左瀾頷首:“我是天道選中的國運金龍,我更沒什麼怕的,鯤鵬被雷轟成渣,我都不會出事。”
鯤鵬:“……”好尼瑪一對無恥又令妖羨慕嫉妒的夫夫!
鯤鵬深吸一口氣:“這些事情先不說了,你們能不能麻溜點離開,別耽誤我養傷了!有你們在這我總覺得提心弔膽的,感覺下一秒天道或者魔祖就殺過來了,尤其是你,魚西!”
他視線在魚西身上停了好幾秒,對魚西擺手:“你們快出去吧!”
“天道和魔祖忙着修鍊,哪有時間來找我。”魚西若無其事地拿出另一枚戒指:“我把黃金寶物帶走就走。”
幾分鐘后,魚西和左瀾從戒指里出來,進去的時候是倆人一鳥,現在出來只有他和左瀾。
魚西表情平靜,他拿出一張紙放在辦公桌上,冷靜地說道:“我要在紙上寫出到時候我要對天道和魔祖詢問的事情,省得魔界大典那天一緊張給忘了,要不要問問我什麼時候才能飛升?”
左瀾蹙眉,同樣表情凝重:“我覺得第一個要問的是最重要的大事……”
魚西認真聽着,連在戒指里的鯤鵬都豎起了耳朵。
左瀾語氣鄭重:“要先問問天道和魔祖哪天是個好日子,我們好舉辦結道大典。”
魚西恍然大悟:“這確實是一件大事,到時候我要找天道爸爸問問哪天是最好的時辰。”
他興緻勃勃地把這個問題放在首位,還畫了個圈着重標明重要性。
在戒指里偷聽的鯤鵬:“……”
鯤鵬怒罵道:“你們兩個還有完沒完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都到這種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情聊些情情愛愛?對了,到時候也順便幫我問問我的姻緣。”
……
魚西剛把一張白紙寫了幾行,就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電話里的聲音清潤溫和,帶着點淡淡的笑意:“魚先生,我是庄廉酌。”
魚西聽到這個名字一愣,庄廉酌?他等了這麼久,總算等到這位的電話。
庄廉酌就是之前庄曉霜父親的大哥,這位才剛退休沒多久,在沒退休之前位高權重,說一不二。
不過傳言他的性格倒是和庄曉霜的父親庄廉聞相似,都很文雅隨和,這應該是莊家的傳統,因為莊家的地位在那,不論這些身居高位的長輩們,就連小輩都知書達理,性格溫潤守禮。
在不久前,庄廉聞就說自家大哥有事想要找魚西,當時魚西還給了庄廉聞自己的私人聯繫方式,在這之後就一直在等着庄廉酌的電話,現在聽到庄廉酌終於撥通自己的電話,魚西的眼中也帶上笑意。
“庄先生,久仰大名。”
z在電話里發出一道笑聲:“這話應該我來說才對。”
倆人約定了時間,等下午三點的時候在魚西辦公室見面。
等掛斷電話后,魚西拿起自己桌面上的一張報紙,這張報紙是上個月的新聞了,其中在中間最大的板塊位置,赫然正寫着庄廉酌的退休消息。
報紙上記錄了庄廉酌的一生,堪稱跌宕起伏,曲折離奇,他在大起大落的動蕩中漂浮,但卻始終平和的心態讓魚西心生欽佩。
尤其是他在面對國外記者的刁難時,一副雲淡風輕的態度卻將反將對方一軍,讓對方啞口無言的訪談更是讓人拍案叫絕。
庄廉酌早年外貌清雋,讓帝都無數的年輕女子內心仰慕,不過他一直單身沒有結婚,再加上隨着年紀和地位的逐步上升,身上的威勢也愈發濃重,反倒讓人不敢再輕易談論他的外貌和婚事。
畢竟以他如今的地位,外人再談論這些不合適,也不尊重。所以近些年來,一些世家基本上沒人會隨意議論他的情感話題,不小心聊到這些都會默默避開這個話題。
因為不結婚也不算什麼大事嘛,只不過以庄廉酌的外貌和地位,對於他為什麼不結婚,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好奇和八卦之心罷了。
只是莊家想要隱瞞什麼向來密不透風,就算是世家也不一定能得知緣由,所以大家只能遺憾跳過這個話題。
不過不敢討論庄廉酌的一般都是有些地位的人,他們怕得罪莊家得罪庄廉酌所以會盡量避開和庄廉酌有關的話題。
但是聊些民間八卦對於普通人來說就無所顧忌了,庄廉酌的情感話題也是普通人最為津津樂道的話題,往往大家討論着時政新聞總能聊到庄廉酌身上,然後就自然而然地猜測着庄廉酌不婚的原因——有人說他為情所傷,也有人說他是為國家獻身沒空結婚。
反正各種說法都有,魚西還經常聽到塗然和其他人八卦這個問題。
做他們這一行的,自然能從庄廉酌臉上看出來他的經歷,比如他們不用猜測就能從庄廉酌的面相上看出來他是因為心裏有一直挂念的人才會遲遲沒有結婚。
尤其是魚西,他在從庄廉聞那裏回來的時候就給庄廉酌算了一卦,庄廉酌的生平大家都清楚,他這一卦主要算的是他的姻緣。
不過這算過之後,魚西內心詫異無比,所以才會一直等着庄廉酌的電話。
如果這兩天庄廉酌再不給他打電話,魚西都打算主動聯繫對方了。
魚西現在接到庄廉酌的電話心情很好,他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走出來倒水,順便喊白連亘進戒指里休養。
他剛走出辦公室,外面就傳來一陣討論聲,塗然正好說起庄廉酌,他神秘兮兮地說道:“我看庄先生的面相有點奇特,我怎麼都算不出來他喜歡的人是誰,你們說誰會這麼有魅力,能讓他幾十年都不結婚?”
黃一天沒好氣地說道:“不是他面相奇特,是因為他位高權重,氣運和國運有關,再加上你看面相的功夫不到家,所以才看不出來。”
塗然好奇問道:“那你肯定能看出來吧?說一說嘛?”
黃一天卻搖頭不語:“這種國運有關的人物,私自討論對自身氣運不好。”
這也是為什麼那些世家子弟不敢多嘴討論的原因,他們大多都有接觸過大師,自然也知道這點。
就算有些小輩不知道,也被家中長輩告誡禍從口出,少議論別人。
突然更加好奇了,他嘆了口氣:“我要好好學面相!”
黃一天看了他一眼,想起那位庄廉酌,表情有些微妙:“不過你也不用太着急,以後你會時不時就看到他的。”
魚西的聲音在幾人聲音幽幽響起:“是嗎?”
“我靠!”黃一天被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他扭頭看向魚西,“人嚇人,嚇死人好嗎?!”
魚西瞥了他一眼:“你是人嗎?”
“就是,你一隻黃鼠狼怕什麼?”塗然附和着魚西的話,然後對魚西嘿嘿笑了一下:“魚哥,我們在討論庄先生,你說,他喜歡的人是誰啊?”
雖然黃一天不敢說怕影響氣運,但是魚哥一定不怕。
不過魚西也沒說,他喝了口茶,唇角微揚露出一個笑:“庄先生下午就會過來,他喜歡誰,你到時候自然會知道。”
塗然的表情有些茫然,他總覺得魚西這話裏有話,而且他再一看黃一天的表情,發現黃一天臉上的表情也很奇怪。
他想了想,表情驚恐:“難道庄先生喜歡的人是我?”
魚西差點一口茶噴了出來:“你想什麼呢?”
黃一天鄙夷地看了塗然一眼,給他透了個底:“不是你,但是你認識的。”
塗然這下子更好奇了,他打算等庄廉酌來的時候就蹲在魚西辦公室門口偷聽!
等到下午的時候,庄廉酌穿着低調地來到飛龍公司,他因為剛退休還處於一舉一動都引人矚目的狀態,所以這次過來還特意戴着口罩。
魚西站在門口迎接他,和他伸手握了一下:“庄先生,請進。”
庄廉酌摘下口罩對魚西笑了下,聲音沉穩:“魚先生。”
他年紀已經不小了,在笑起來的眼尾處開出幾道褶皺,看起來異常的溫和。
庄廉酌跟在身旁走進他的辦公室,他氣質非同一般,從剛進公司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大家將視線放在庄廉酌身上,心裏猜測他此次前來就是為了解決他那段讓他一直未婚的緣分。
庄廉酌腳步微頓,有些無奈地對魚西說道:“魚先生公司的人讓我有一種沒有秘密的感覺。”
魚西啞然,他看了周圍一圈,尤其是塗然的方向。
眾人在他的視線中立刻收回看着庄廉酌的目光。
等到庄廉酌來到魚西辦公室之後,他看着那副“牛逼”的錦旗沉默了一下。
魚西有點尷尬地咳嗽了一下,一時間沒想出來什麼話為自己“狡辯”。
主要是這牛逼的錦旗看起來太不正經了!
不過好在庄廉酌的情商很高,他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第一句話竟然談起來王律和文墨這次的緝毒案件。
他聲音中帶着笑意:“這件事我聽下面的人說了,多虧了魚先生你的幫助。”
魚西搖頭:“我也沒做什麼,只是那位毒梟本身就在尋死。”
庄廉酌又詢問了一下王律和文墨的情況,得知兩人已經在一起后,他有些恍然,似乎想起了自己的事,過了許久才又笑了起來:“也算是緣分。”
他隨即又和魚西聊起庄曉霜,魚西跟他說話總有種話題跟着他走的感覺,魚西內心莞爾,看來政界的大佬,就算沒有刻意引導話題,但在長年累月的高位中,這也儼然成為他們的習慣。
庄曉霜的這個話題被庄廉酌輕描淡寫地帶過,他頓了好幾秒才說起自己的事:“魚先生,這些年我一直想要找一個人,她杳無音訊多年,我猜測她應該已經去世……但是她的身份有些敏感,再加上我的身份在這,很多事情並不能順着我的心意來辦,所以一直拖到現在。”
魚西頷首,庄廉聞之前就說過,庄廉酌雖然一直想要找那個去世的人,並且想要找些大師,但是他的身份地位讓他註定不能這麼做,因為他的一舉一動都被無數雙眼睛盯着,其中不乏對立的黨派,所以只能等到退休。
庄廉聞說他大哥一退休就開始聯繫魚西,說明庄廉酌早已忍耐許久,將這件事一直放在心上多年。
庄廉酌的聲音淡淡地:“我母親不是大陸人,早年局勢動蕩,她與我父親分隔兩地,獨自待在某個特別行政區。”
魚西聽到這,已經明白那個地方是哪裏。
庄廉酌繼續說道:“我雖然在大陸出生,但莊家有段時間也不太平,我八歲到十四歲的這段時間是在我母親身邊度過的。”
那個年代,庄廉酌母親所居住的城市和大陸兩極分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國家,那邊繁華又熱鬧,而大陸正在貧苦發展中。
庄廉酌的母親姓鄂,在當地都屬於頂尖那一批的名門望族。
庄廉酌在母親的教導下,從小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並且極其擅長對外社交,有許多報道都稱庄廉酌之所以有如今的成就,都得功於他母親鄂松月早年對他的悉心教育。
尤其是他對國外記者用英語侃侃而談,言辭犀利,這種淡然又鋒利的態度更是讓國內無數人讚揚鄂松月有遠見,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送他去外語學校。
不過庄廉酌小時候其實並不喜歡這些,只是礙於母親才會去主動學習這些,他也不喜歡雙語學校,因為那裏面的學生太過張揚。他更喜歡在家練書法,喜歡安靜的環境。
庄廉酌小時候的性格有些冷淡,並不是一個喜歡多言的孩子,鄂松月看着沉默寡言的兒子有點發愁,她和庄廉酌的父親都不是冷淡的性格,怎麼這孩子物極必反呢?
不過好在這時候鄂家的鄰居有個很活潑的小姑娘,小姑娘和庄廉酌同歲,如果說庄廉酌是沉默的松樹,那個小姑娘就是嘰嘰喳喳的喜鵲。
有這個小姑娘和庄廉酌在一起玩,庄廉酌看起來總算沒有那麼沉悶了。
鄂松月很喜歡那個小姑娘,她看得出來兒子也喜歡那個小姑娘,所以每當那個小姑娘來找庄廉酌玩的時候,她都會掩唇笑着離開。
小姑娘叫做藍音如,能和鄂家當鄰居,藍家的家底自然也不差,所以鄂松月也放心自家兒子和藍音如當朋友。
藍音如的性格活潑,最喜歡看熱鬧和八卦,也喜歡帶着庄廉酌一起去看八卦,還經常在庄廉酌練字的時候故意說些豪門的八卦讓他手抖,每次看到庄廉酌凝神聽八卦把一副快要完成的字帖遺忘時,她總是笑得很大聲。
在她的帶領下,她和庄廉酌走過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也看到了階層不同,生活也不同的差異。
藍音如看到這些還有些小孩子心性,她沒將放在心上,也不太懂這些意味着什麼。但是此時心思已經逐漸深沉的庄廉酌看着這座繁華城市角落裏人群的掙扎,不禁陷入沉默。
他知道在大陸內還有更多人過得比這還要苦,但是如今的他卻束手無策,做不到任何的改變。
當庄廉酌內心複雜的時候,他被人塞了一嘴的瓜子,他有些詫異地看向藍音如,嘴裏下意識地嚼了下瓜子,很香,是剝好的瓜子仁。
站在他身旁的藍音如笑嘻嘻地看着她,她拍了拍手,將手上的瓜子屑拍乾淨后皺着眉說道:“你在這發獃好久了,我都剝好這麼多瓜子啦,你還在這傻愣着。”
庄廉酌將瓜子默默咽下,對她說道:“我明年要回大陸。”
藍音如想到沒想的回道:“那我去找你玩!”
庄廉酌側過頭認真地看着她:“現在的局勢不適合過去遊玩,你可以再等一等。”
藍音如對他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好。”
庄廉酌看她這麼聽話,心裏也高興,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卻被藍音如拍掉手,藍音如同樣認真地看着他:“那你還會再回來嗎?”
這個問題讓庄廉酌微怔,他略微思索幾秒,笑着回道:“會,我父親說以後政策會慢慢放開,到時候不管是你過去,還是我回來都會很方便。”
藍音如:“好,那我等你回來,如果你不回來,那我就去找你!”
她在陽光下對庄廉酌伸出小拇指:“這是我們的約定。”
庄廉酌的視線順着她漂亮纖細的指尖一路上移落在她的臉上。
才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水嫩得像是剛綻放的花骨朵,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無論怎樣都是好看的,尤其是現在,當日光落在她臉上時,她輕輕眨着自己的睫毛,眼中滿含期待看着他的模樣——
庄廉酌的心臟重重一跳,他眼中映着藍音如有些微紅的臉,唇邊揚起一個笑,勾住藍音如的手指,鄭重地允諾道:“我答應你。”
樹葉上跳躍的光點落在倆人臉上,倆人互相對視着,眼中都透出有些害羞的笑,然後不知道怎麼回事,牽着的手指就成了緊緊握着對方的手。
藍音如的耳尖紅紅的:“你一定要回來。”
庄廉酌垂眸看着兩人緊握在一起的雙手,眼中漾起層層笑意:“我會的。”
“但是後面因為局勢原因,我在回來大陸之後一直沒能回去。”庄廉酌說到這兒的時候,語氣微沉,“而等我再次得知她消息的時候,是我母親打來的電話,她說藍音如失蹤了,她在失蹤前說要來大陸找我。”
“藍家的人只查到她上了回大陸的船,但是在她來到大陸之後,更具體的情況,當年的藍家那邊就不方便插手大陸查詢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混到那船上跟過來的,也不知道她之後經歷了什麼,但是我知道她是因為我才會來到大陸。”
“在政策放開之後,莊家、藍家包括我母親那邊的鄂家都有尋找藍音如,但可惜的是,當時的大陸太亂了,想要找到一個小姑娘幾乎不可能。”
庄廉酌眼神晦暗:“藍家的人一直不願往壞處想,但是我知道,以藍音如的性格,在安全的情況不可能不來找我。”
庄廉酌語氣還算沉穩,但是垂下的眼眸卻讓人看不出他真實的情緒:“尤其是現在我已經站在這麼高的位置,她不管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能看到我的名字,但是她從來沒出現在我面前。”
“這麼多年意外的杳無音訊,我懷疑她應該遇到意外了。”
在庄廉酌說著話的時候,嗑着瓜子的蘭姐一把推開公司的門,她看着塗然趴在魚西辦公室門口偷聽的模樣有些好奇,也飄了過去聽着裏面的動靜。
塗然看到她過來,小聲地說道:“裏面有個大人物在找自己以前喜歡的人。”
蘭姐小聲地問:“誰呀?”
塗然:“庄廉酌!”
蘭姐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早就想不起來的記憶好像被人撬開了一條縫,隱約有一道微光照進她的記憶深處。
她有些疑惑地順着門縫看向屋內的人,在看到端坐在沙發上的庄廉酌時,她心裏泛起一股莫名的熟悉,腦中突然浮起一個異常清俊但卻沉默寡言的少年。
蘭姐聽到屋內的庄廉酌嘆息:“我跟她約好,等她來大陸時就帶她去買帝都最好吃的瓜子。”
蘭姐低頭看了眼自己掌心裏的瓜子,突然陷入沉默。
黃一天也盯着蘭姐手上的瓜子。
察覺到黃一天微妙視線的塗然在這時候陡地明白了什麼,他將視線緩緩地落在蘭姐臉上,又看向她手上的瓜子,忽然說道:“蘭姐,我記得你說自己死前好像還沒滿二十吧?”
蘭姐點頭。
“你雖然把記憶都忘了,也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但是還能記得自己名字中有個‘蘭’字,對吧?”
蘭姐繼續點頭。
塗然恍然大悟:“你名字中的蘭不是蘭花的蘭,應該是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中的藍。”
“…………”蘭姐沉默許久,憋出來一句話,“至於這麼文藝嗎?不就是藍色的藍嗎?”
塗然:“……”
就不能讓他淺淺地裝個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