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教授
庄曉霜在家人身邊陪伴了兩天,這兩天的時間沒有任何人來找她,她也落得個清凈。
不過在第三天深夜的時候,窗口還是傳來了一聲聲清脆又遲疑的敲打聲。
這個時間點已經是深夜三點,自然不會是活人來找她。
庄曉霜躡手躡腳地走到窗口打開窗戶,看到高空飄着一個穿着黑衣的陰差。
這個陰差看起來有四十多歲了,他表情帶着驚疑,飄在窗外先是上上下下打量着庄曉霜,然後竟然相當禮貌地問了一句:“你爸媽應該睡著了,我能進去嗎?”
隔壁房間一片安靜,再加上這個時間點,庄曉霜也猜測爸媽早就睡着,不過……她同樣驚疑地看着鄭陰差,語氣吃驚:“鄭陰差,你之前召喚我的時候可沒這麼禮貌過!”
鄭陰差幽幽地瞥了她一眼,鬼和陰差之間的差距涇渭分明,倒不是自己對她不客氣,實在是他們身為陰差每天忙得不行,哪有時間講究那些虛禮,所以他對庄曉霜的態度自然是隨意至極。
只不過現在……鄭陰差嘆了口氣:“你這兩天消失不見,我想召喚你,發現召喚不了,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意外!但是你現在都是兼職陰差了,又能出什麼意外?正當我着急的時候,剛剛判官找我聊了下你的事情,我這才知道,魚先生竟然因為你的事專門向地府遞了申請書!”
庄曉霜睜大了眼睛:“這麼快?魚先生跟我說要過一段時間,沒想到兩天就搞定了!”
鄭陰差又是嘆了聲:“其實不是兩天,是當天就辦完了,但是判官溫柔,特意讓你多陪陪家裏人,就連現在我過來,也只是跟你說一聲,等你回到身體后,先休養兩個月再開始活陰差的活兒。”
庄曉霜先是愣了下,然後喃喃自語:“……魚先生這麼牛?”
身為兼職陰差,她當然有和地府交接工作,知道那邊陰差短缺,一件事都要拖好久才能完成,所以她才會在地府再租個房子,就是因為交接某些事的時候會待上一段時間。
有時候一件事最少都要拖個一周的時間,遇到重大的事情,經常要討論個十天半個月……但是現在,魚先生只是說了下,就這麼解決了?
而且解決也就算了,地府里的判官和陰差們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還特意給她休假的時間?
她就算身為兼職陰差早就知道魚西在下面深受歡迎,但也沒想到會這麼受歡迎,這已經受歡迎的事了,是擁有不一般的話語權才能如此。
鄭陰差隱晦地說道:“你是兼職陰差,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你要是能上妖盟論壇就會發現魚先生的身份不一般。”
庄曉霜早就想問妖盟論壇是什麼了,但是鄭陰差卻擺了擺手:“再多的事情我也不好說,你繼續干幾年,指不定能獲得提前轉正的機會,到時候就能登錄妖盟了。”
庄曉霜咽了下口水,突然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和嚮往。
不過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這次魚先生是和左先生一起來的,左先生比魚先生還要神秘!我看他倆應該是在一起了!”
鄭陰差哦了一聲,平淡說道:“他倆早就官宣了。”
庄曉霜愣了:“你們都知道?我怎麼不知道?”
鄭陰差抬頭對她陰森森地笑了下:“因為你沒有妖盟論壇啊,不能第一時間得知一手消息。魚先生和左先生的官宣只有地府和妖族那邊知道,陽間還沒公佈呢,而且你忙着在陽間勾魂,這陰間的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也正常。”
庄曉霜一時間大為懊悔,她飄到外面拿了條她爸的煙遞給鄭陰差,然後笑容討好:“鄭陰差,我跟你說句掏心窩的話,這些年你對我的照顧我都看在心裏,我一直把你當親哥看待!”
鄭陰差看着她滿嘴跑火車的樣子
也沒拆穿,反正聽着舒坦就完事。
庄曉霜說道:“鄭哥,你能幫我搞一個妖盟的賬號嗎?”
鄭陰差搖頭嘆氣地將煙收起來:“你這就客氣了,這妖盟賬號倒也不用特意要,等你轉正後自然會有,你現在認識魚先生,用不了多久就能轉正!”
庄曉霜連連點頭,不過還是想現在就申請一個。
鄭陰差就說沒必要,主要身份審核很麻煩,就連當時的魚西,都是妖族專門幫忙申請的,像是沒死又沒徹底成為陰差的普通人想要申請就更困難了。
庄曉霜很遺憾,滿臉的落寞。
鄭陰差看她這樣子,又想着自己剛剛收到的煙,還是寬慰了幾句。
庄曉霜壓着嗓子,聲音中滿是遺憾:“算了,妖盟賬號我先不想了。”
她頓了下,又說:“搞不到也沒關係,鄭哥,你之前不是說看了我的生死簿嗎?那我和卲天什麼時候結婚啊?以後會有幾個孩子?對了,還有我爸媽的後半生怎麼樣?能提前跟我透個底嗎?”
鄭陰差有些愕然地看着她,好半晌后忽然明白了什麼:“好你個庄曉霜,故意在這等着我是吧?”
庄曉霜笑吟吟的,絲毫不見剛剛落寞的表情,她裝傻:“鄭哥,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鄭陰差冷笑,怪不得剛剛一副對妖盟賬號很感興趣的樣子,這就是明知道他搞不來!然後再換一個他能辦到的事情!
他瞪了庄曉霜一眼,但在庄曉霜的笑意中,還是無奈搖頭:“你這小丫頭,鬼點子太多,有些事情,提前跟你說下也沒什麼,你現在認識魚先生,其實問魚先生,魚先生也能給你算出來……罷了,我跟你說!”
這一天深夜,庄曉霜和鄭陰差雙雙盤腿坐下窗邊,他們聊了許久,直到天亮的時候,鄭陰差才離去。
而在鄭陰差離開后,庄曉霜的表情則有些恍惚,她有些搖搖晃晃地站直身子跑到爸媽的房間門口砰砰砰敲着門,大聲喊道:“爸媽,你們起床了嗎?”
蔣白萱頂着一頭有些亂的頭髮過來開門,她才剛醒,眼神迷茫,在她身後是同樣才睜開眼睛沒多久的庄廉聞,兩人看着庄曉霜這一臉慌亂的表情都有些驚訝。
“曉霜,怎麼了?”庄廉聞表情吃驚,“是遇到了什麼事嗎?我去聯繫魚先生。”
“不是!”庄曉霜抿唇看着父母,她一字一句問道:“我記得爸最近要升職,是不是還要轉到……”
她小聲而含糊地說了一個部門,表情有些急:“爸,你轉后,要穩住自己本心,不要插手某些事!”
庄廉聞一愣,然後無奈地笑了下:“你是從哪裏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你要升遷了,不過後面這些事,是我剛剛從鄭陰差那裏撬來的話。”庄曉霜有些心急,“爸,你跟我媽千萬不要陷進去那些事,鄭陰差跟我說了,如果你們插手,可能就要進去了!”
這個進去說的是哪裏自然不言而喻。
庄廉聞和蔣白萱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閃過某種情緒,在前兩天他們聽到魚西提醒的時候心中有隱隱有所猜測,現在女兒的急切更是證明了他們的想法——
蔣白萱收回目光,心裏突然蔓延出一股說不清的滋味,她輕輕嘆了口氣,對庄曉霜說道:“曉霜,你別急,這件事我跟你爸心裏清楚。”
庄曉霜一愣:“啊?那怎麼生死簿上顯示你們以後會很慘?”
庄廉聞聽到這話心裏一跳,心裏更加感激魚西,他解釋道:“前幾天魚先生不是跟我們提到過嗎?我跟你媽晚上回來的時候就討論過,我年紀也差不多到了,這幾年不打算折騰什麼,就等着退休了。”
庄曉霜有些發怔:“魚先生有提過?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在走廊時候單獨說的嗎?”
蔣白萱替庄曉霜整理了下衣領,慢條斯理地說道:“前幾天我跟你爸還說你成熟了不少,實際上,你呀,還有的學呢。成年人說話哪會那麼直白?尤其是在官場上……”
她笑意盈盈的:“魚先生敲打我們的話,我們都聽進去了。放心吧,你好不容易快要蘇醒,我跟你爸清醒着呢,不該做的事情絕對不會做。”
……
在公司的魚西聽着黃一天高聲讀着今天的時政新聞:“某市的□□落馬了,貪污的數額,嘖——”
黃一天搖頭:“這個數額普通人連見都沒見過。”
塗然冒出個腦袋:“被對家搞了吧?”
黃一天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看着他腦袋骨碌碌地滾到地面上,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這些話是能說的嗎?”
塗然不服氣:“又沒外人。”
魚西莞爾:“官場上的事,少討論為妙。”
塗然疑惑:“為什麼?”
魚西倒是沒說是因為政治因素或者其他的,而是笑了下,很務實地說道:“因為你現在討論的人,說不定過幾天就會找上門找你辦事,到時候不尷尬嗎?”
塗然心想也是這麼個道理,也就將這些事拋到腦後不再管。
在魚西轉身要去辦公室的時候,王晴晴手上拿着一份文件走向他的方向:“魚哥,這是一份凶宅委託。”
魚西接過文件看了眼,有些詫異:“阮教授?”
王晴晴笑了下,她推了下鼻樑上的眼睛:“魚哥你還記着阮教授?我之前和阮教授遇到,她還提起你呢。”
在翻看着文件的魚西眼中帶上笑意:“阮教授那麼有名,我當然記着。提起我說什麼?”
王晴晴笑了下:“我和阮教授說和你是同事,阮教授問你有沒有談朋友呢,我說談了,和公司的大老闆在一起了。”
魚西莞爾,他和王晴晴不是一個專業,對阮教授沒有太多的接觸,但也知道這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她平時慈眉善目的,戴着金絲眼鏡,總是笑吟吟的。聽說她的老伴是隔壁大學的教授,兩人年輕時門當戶對,在當年也是一段佳話。
尤其兩位教授年輕時候雖然含蓄低調,但那不一般的身世還是被人津津樂道。
魚西想起阮教授,不由說道:“我記得大家都傳阮教授和她愛人是住在皇城附近的。”
塗然咋舌:“這住的地方不得了。”
雖然都是帝都人,但住的地方不一樣身份地位也不同,郊區和城內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而阮教授住的地方正是皇城門附近,家世可見一斑。
像是塗然知道的,秦老等人就住在這附近。
魚西拍了下他的肩膀:“喜歡嗎?趕快賺錢買。”
塗然嘀咕了一句:“這是錢的事嗎?有錢也買不到啊!不過我都死了,也不看重這些,你們有心的話,給我燒個四合院也行。”
王晴晴聽着塗然的嘀咕聲有點想笑,她有些感慨地說道:“不過我也聽說阮教授和她愛人後來因為一些政治原因搬去了其他低調的小區。”
這些當年的事情說起來就有些沉重了,王晴晴也沒多說,而是將事情引到正題上:“阮教授的愛人蕭教授在去年去世,從那之後,家裏就有些不安生。阮教授如今還在房子裏住着,不過家裏女兒常年在國外,現在打算把她接到國外,所以這房子也就準備賣了。”
魚西翻看着這份文件:“老人家手腳不方便,不用讓她過來了,我現在直接過去吧。”
說著,他對塗然招呼道:“走,帶上你的粉色手機桿,出門幹活了。”
塗然應了一聲,拿起一條長圍巾將自己的臉給圍住,主要也要把脖子和腦袋給裹好。
正好這時候天已經開始冷了,塗然出門都
用圍巾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就算是他生前的好友從他身邊路過都不認識他,魚西帶他出門也算省事。
等兩人到小區門口的時候,魚西給阮教授打了個電話詢問具體位置。
阮教授聽到魚西已經到小區門口后非要下來接他,魚西站了幾分鐘看到一個衣着低調但是氣質文雅的老人從小區內走出。
老人雖然衣服很樸素,但細看就能看出很講究,應該是私人訂製的衣服。
她一頭銀髮,戴着金絲眼鏡,看起來相當和藹,就算現在已經蒼老,但不難從眉眼中看出她年輕時候的秀麗。
魚西主動走上前:“阮教授,許久不見,別來無恙,最近身體還好吧?”
阮教授笑着看他:“勞煩魚同學惦記了,我身體還好。”
她細細打量着魚西,笑意加深:“魚同學和以前看起來沒什麼變化。”
阮教授又看向塗然,對他這幅包裹成粽子的模樣感到好笑:“魚同學,這是你的攝影師?”
魚西點頭,給阮教授介紹了一下塗然,不過因為塗然的身份特殊,也只是說喊他小塗就行。
阮教授笑着點頭,然後帶着兩人前往家中。
小區內環境優雅,這個時間點也沒什麼太多的人,路過的人要麼西裝革履,要麼神情內斂,連開出去的車都異常低調,能看出來都是一些高知或者身份不一般的人。
阮教授帶着兩人來到家門口,很感興趣地對塗然說道:“我有時候也會看你們的直播,小塗,等會兒給我拍好看一點。”
塗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阮教授,交給我!”
魚西莞爾,看來不管是年紀多大的女人,又或者是什麼身份,都對上鏡挺在意。
在阮教授打開房門的時候,塗然也打開了直播間。
好久沒開直播的魚西在直播間剛打開的時候瞬間就進去一群人,大家二話沒說,先是來了一波打賞。
【我還以為主播已經忘了這個直播間。】
【魚哥,實在不行咱要麼每天晚上給我們直播講講鬼故事也行。】
【前面的這個建議不錯,我看魚哥也忙到沒時間去凶宅直播,每天或者每周看個說鬼故事的直播也不錯呀!還可以在家直播!】
魚西看了眼彈幕,不禁笑了:“可以考慮。”
等到魚西隨着阮教授走進房間時候,被房間裏的乾淨整潔震了下,房子估摸着有將近一百五十平,四室兩廳,裝修風格頗有年代感的中式風格,整體顏色比較“舊”,但就是這種裝修風格,一眼看過去卻纖塵不染。
這會兒正是上午陽光最好的時候,明亮的光線透過窗帘灑在棕紅色的地板上,看起來異常的溫暖。
魚西由衷感慨:“阮教授,你家也太乾淨了。”
並且在門口,阮教授還特意放了兩雙嶄新的男士拖鞋,一看就是給魚西和塗然準備的。
阮教授笑着邀請魚西和塗然進來,因為這房子暫時有人住,所以幾人也沒進來就開始看房子,而是坐在沙發上準備聊了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阮教授給兩人端上兩杯茶,然後優雅地坐在魚西對面。
塗然沒坐在沙發上,他看了眼端坐在沙發上的魚西,又看向坐在他對面的阮教授,兩人身前的茶几上擺放着三個茶盞,裊裊青煙盤旋着向上升起,讓兩人宛如坐在雲霧中。
再加上此時的陽光透過窗帘落在兩人身上,讓兩人的身上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金光。
這幅場景無疑很美,所以塗然找了個正對着兩人的角度,將手機桿支好錄下這幅畫面。
直播間也紛紛誇着。
【攝影師去哪裏進修了嗎?這審美水平突然大幅度提高。】
【魚哥好帥!魚哥對面的老奶
奶好有氣質。】
【我知道這個老奶奶,這是阮教授!阮教授身上大概是文化人的氣質吧,年紀越大氣質越沉澱。】
【魚哥好帥!截圖了,我覺得這個可以當壁紙。不過不知道老奶奶找魚哥是什麼事。】
在彈幕一片議論紛紛的時候,阮教授也和魚西說起自己的事。
“我愛人在去年離開我和孩子。”阮教授的聲音溫軟,不急不緩地說道,“在他走後,我其他的老朋友們擔心我一個人難過,所以給我介紹新的老伴。”
阮教授說到這兒的時候,情不自禁地笑了下:“我這把年紀了,還需要什麼老伴呢?所以一開始我沒答應,但是我那群老朋友們實在太熱心,對我說那位老先生有多好多好……”
不過當時的阮教授沉浸在悲痛中,也確實沒心情考慮這些事,只是她的老朋友們商量了下,在某天下午喊她去茶館喝茶放鬆心情。
阮教授自然不會多疑,不過等到了茶館后,老朋友們的身影沒看到,倒是看到一位老熟人。
這老熟人看到她,對她招手:“阮教授,過來坐。”
阮教授愣了下,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她這是被老朋友們忽悠過來“相親”了,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相親對象還是她的老熟人。
坐在椅子上的景經業雖然年紀不小了,但是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也同樣戴着一副金絲眼鏡。
他明顯對今天的相親很看重,穿着一身西裝,頭髮也梳得一絲不苟整整齊齊的。
這西裝如果是性子跳脫的年輕人穿上可能沒那感覺會不倫不類的,但是在景經業身上卻異常儒雅,將他的氣質襯托得恰到好處,他對阮教授笑着說道:“好久不見。”
阮教授坐在他對面,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在國外嗎?”
“我等這一刻等了一輩子,在聽到他死後第一時間趕回國。”景經業幾乎是嘆息地說道,“終於讓我等到這一天了,你應該還記得我跟你約定過,我會永遠等你。”
阮教授有個很美的名字,叫做阮心香,她此時聽到景經業這話,不由愣了下,她以為自己早就忘了那些童年的玩笑話,但在景經業提到的時候,她卻下意識想到過往,她在沉默了下后,笑着說道:“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景經業對她笑了下:“我們今年七十二歲,我第一次說出這話是六十年前,第二次說出是五十年前。我一直在等你,不過你從來沒有找過我。”
景經業和阮心香從小就是青梅竹馬,兩人感情甚篤,景經業年少早慧,一直認為阮心香在長大後會嫁給自己,在年少時期也曾和阮心香許諾過兩人長大后要在一起。
不過當時的阮心香還太小,不太懂這話的意思,於是景經業就說:“等我們長大后,我就娶你。”
阮心香問,如果沒嫁給你呢?
景經業說就算阮心香到時候嫁給了別人,他也會一直等着她,等她離婚或者等她未來的丈夫GG。
阮心香聽到這話咯咯的笑,但因為小孩子心性,並沒有將這話放在心上。
不過在這之後,景經業就不再提起這事,因為那時候的年代動蕩,景經業的年輕生活也過得跌宕起伏,全家自身難保,並沒有什麼心情想着情情愛愛。
之後過了許久,兩人順利考上大學,但就在大三的時候,他們專業的老師帶着一位剛從國外回來海外碩士,給學生們介紹這是新的助教,以後有不懂的問題,如果他不在的話,可以找這位助教詢問。
這位海外碩士叫蕭修德,因為在國外許多年,身上的氣質帶着些懶懶的弔兒郎當,加上年紀和一眾學生差不了幾歲,說是助教,但沒幾天的時間就和眾人混熟了。
在熟悉之後,他明顯對阮心香很感興趣,阮心香那時候的氣質很文
雅安靜,再加上相貌出眾,屬於在學校里很有名的才女。
只是礙着阮心香身邊還有景經業,所以蕭修德就算對阮心香很有興趣,也總找不到搭訕的機會。
不過阮心香對學業也很看重,經常去找教授詢問問題,在找不到教授的時候就會去找蕭修德,一來二去之下,兩人的關係也逐漸熟稔起來。
而這時候的景經業除了要忙碌學業之後,還有家族裏的事,一時疏忽沒顧得上兩人,讓蕭修德找到了機會。
等景經業的家族內處理完焦頭爛額的事情后,已經是他和阮心香要畢業的時候了,這個時候他也總算有了歇口氣的時間,想着多和阮心香說說話。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年的生疏,阮心香對他的態度明顯要比之前疏淡。
不過兩人到底是青梅竹馬,在景經業的刻意接近和討好中,阮心香對他的態度逐漸親昵起來。
景經業想着兩人差不多該畢業了,也是時候跟阮心香談一談兩人之間的情感問題,他從小時候就認定阮心香,想要和兩人在一起,現在他家裏的事情已經解決,忙着學業的阮心香也快畢業,是時候正式確定關係了。
他在一個午後約阮心香出去看電影,但阮心香卻婉拒和他單獨出去,景經業有些詫異,問為什麼,阮心香想了想,說:“不太合適。”
景經業更不解了,又有點無奈:“我們從小就是如此,怎麼現在就不合適了?”
“男女有別。”站在樹下的阮心香抬頭看着他,和小時候並沒有太大變化的秀麗面孔帶着點笑意,炙熱的陽光透着斑駁的樹影落在她的臉上,讓她的眼睛看起來閃閃發亮。
景經業看着這樣的阮心香,內心一片柔軟,眼神也變得溫柔起來,他想着,阮心香長大了,知道男女有別了,這樣也不錯,至少不會被別人騙走。
但是下一秒,阮心香又對他說:“而且我有喜歡的人了,不想和其他異性單獨出去。我喜歡的人你也認識,是蕭修德。”
景經業看着她眼中有些羞澀的笑意,不禁愣在原地。
興許是那天的陽光太過灼熱,在陽光下的阮心香也被曬得滿臉紅暈,很漂亮,但是也很遙遠。
景經業聽到自己的聲音問:“那他呢?”
其實他心裏知道答案,蕭修德在來到學校的第一天就對阮心香感興趣,既然現在阮心香喜歡他,那他更不用說。
“他說等我畢業就確定關係,然後結婚。”阮心香的眼眸特別亮,她對自己的青梅竹馬詢問道,“你呢?對未來有什麼打算?”
景經業怔怔地看着地面,目光沒有看她,只是聲音沙啞地說道:“我……”
我也打算和你確定關係和結婚。
但是景經業知道,這話既然錯過,這時候就不該再說出口。
他不是蕭修德那種開朗的性格,因為家族原因,他一直都是內斂的,而因為這種性子,自己從小到大悉心養着的果實也被人摘走了。
景經業看着地上不停閃爍的光影,聲音平靜地說道:“我打算出國繼續深造,因為家裏原因,我可能以後都不會回國了。”
他抬起眼眸,語氣生疏了幾分:“我很快就會走,應該沒機會參加你的婚禮,祝你們以後的生活幸福。”
在這個年代,如果確定關係,十有八九就會結婚。
阮心香沒有察覺到他驟然冷下來的態度,有些遺憾:“我會去看你的。”
景經業又陷入沉默,過了許久后才說道:“如果你以後的生活幸福,不用來找我,但如果你生活得不美滿就告訴我,我會一直等你,以哥哥的身份。”
景經業第三年在國外的時候收到阮心香寄來的明信片還有她的結婚照片,照片上不止她一個人,還有蕭修德。景經業看着這張照片,看了許久
,從白天坐到天黑,然後找出剪刀把照片剪裁成兩半,只留下阮心香的“單人照”,剩下的那一半被他丟進垃圾桶中。
然後又在沙發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他表面如常地給國內打了通電話,等電話接通后,他聽到那邊傳來的熟悉聲音不禁有些發怔,過了許久才說:“新婚快樂。”
那邊的聲音帶着即將新婚的歡喜笑意,說謝謝他。
在這通短暫的電話掛斷後,之後兩人再都沒有聯繫過。
對於阮心香來說,她看不透這個童年時期對她百依百順的哥哥為什麼會突然變得如此冷淡。但對於景經業來說,在阮心香和別人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他之後再看到阮心香,每分每秒都是痛苦的煎熬。
阮心香不明白的事情,蕭修德知道一切,但是他也知道景經業對阮心香的重要性,所以從來不曾在阮心香面前說起景經業的壞話,在阮心香提起景經業的時候,也只是不動聲色轉移話題。
他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對什麼都一清二楚,他甚至有些感激自己是那個時刻回國,如果早兩年或者晚兩年,景經業和阮心香之間都不會有他插足的機會。
但是偏偏這麼巧,那空隙的兩年被他抓住了。
對此,他總是對阮心香笑着說:“能和你在一起不容易。”
阮心香在年輕時尚且不懂這話的意思,但在中年之時卻隱隱明白這話的意思,也終於理解當年的景經業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離開故土。
阮心香對此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搖頭嘆息:“大概這就是每個人不同的緣分吧。”
蕭修德只是笑。
經過時光的歷練,阮心香變得更加溫柔,蕭修德也褪去那一身的反骨,變得柔和起來。
至於遠在海外的景經業似乎一直都沒有變,他比年少時期看起來更加的成熟內斂,一切似乎沒變,但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因為和童年相比,最大的變化不是他自身的改變,而是這時候他的生活和阮心香已經再無交集。
在老年的時候,阮心香和蕭修德已經在一起相濡以沫幾十年,早就看開這些年少時期的事情,蕭修德在臨終之前,還主動提起當年的這些事,他笑着嘆息:“我聽說景經業這些年在海外一直是孤身一人,有時候我在想,我當年是不是太過分了?”
阮心香有些無奈:“怎麼老了還提起這些?”
蕭修德如今的性子雖然已經溫和許多,但提起當年那些事依然帶着些年輕時的懶散:“這不是突然想起他嘛,我總覺得他在國外這麼多年沒有再找其他人是對你不死心。”
他說到這,又像是想起什麼:“可能我前腳剛走,他後腳就回國來找你了!”
阮心香聽得好笑:“怎麼可能?他都在國外一輩子了,怎麼還會在老年時候突然回來?”
蕭修德:“因為他喜歡一輩子的人在這裏。”
阮心香微怔,然後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在這撮合我們呢?”
蕭修德連連搖頭:“我可沒這麼大度。”
但是猶豫了一秒后,又道:“如果他真的回來,願意照顧你,也不是不行。我們孩子都在國外,到時候我走了,你身邊沒人貼身照顧,他如果會來找你,雖然我不爽,但最起碼我能放心你。”
“而且我霸佔了你一輩子,讓他幾年也沒什麼。”蕭修德的聲音嘀嘀咕咕的,眼神已經渾濁,但是聲音總卻帶着悵然的笑,“畢竟當年,也算是我把你搶走的。”
“他還在的時候有些話我沒說。”斯文儒雅的景經業給阮心香倒了杯茶,“但是他現在走了,有些話我不吐不快,他這人太不要臉,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思,還趁着我忙着家裏的事把你搶走。”
想起當年那些事的阮心香表情有些恍
惚,過了好幾秒,她才突然笑了下:“你當年太內斂了,我一直到中年才知道你當時的心意。”
她說著,又頓了下,語氣感慨:“人這一輩子過得可真快,一眨眼幾十年就過去了。”
景經業看着她,臉上慢慢浮起一個笑:“對於我來說,這幾十年我度日如年。”
他的這份心意,那些老朋友都心知肚明,所以在蕭修德離開后,大家一直撮合著他和阮心香,想着雖然錯過幾十年,但現在未免不能再續前緣。
阮心香抿唇笑了下:“事到如今,我們這個年紀再談情情愛愛有些奇怪。”
景經業從善如流:“就當是小時候吧,把我當成哥哥就好。”
阮心香驚愕:“你都這把年紀了,說出這種話不羞恥的嗎?”
景經業嘆息:“都一把年紀了還有什麼好羞恥的?當年我若是有蕭修德的不要臉,也不會讓他把你搶走。”
這個話題暫時結束,兩人後面又說了下國內外的事情,兩人年紀到了,又是許久未見,這時候突然見面自然有很多想聊的話題。
於是這場聊天就算後面沒說之前的感情遺憾,兩人也依然聊得津津有味。
在第二天,景經業主動打電話給阮心香,問她吃飯了嗎?沒吃的話就請她吃飯,吃完了就出來逛逛散散步。
阮心香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景經業現在竟然也住在這個小區。
這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阮心香和景經業在傍晚的小區內轉了幾圈,在阮心香回去的時候,還是景經業將她送到家門口。阮心香禮貌詢問他要不要進來坐一坐,景經業也就順其自然地在家裏喝了口茶,然後又順勢聊了起來。
等到景經業回去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深夜。
也就是在這天晚上,阮心香感覺房子有些不對勁。
阮心香在說完后,又是想笑又是無奈,她對魚西說道:“那天晚上開始,我感覺身邊一直有人在我耳邊念叨。”
她輕咳一聲:“蕭修德的性子,話比較多,年輕時候就喜歡在我耳邊叨叨。”
“並且在第二天景經業又約我出去散步后,那天晚上我就夢到了蕭修德,蕭修德一臉悲憤,說我要被人模狗樣的景經業給騙走了。”
“本來我以為這只是一個夢,也沒有放在心上,但是景經業跟我說,他也夢到了蕭修德,蕭修德讓他離我遠點。”
阮心香抿唇笑道:“這之後嘛,他就總是出現在我和景經業的夢裏,有時候家裏放在陽台上的搖椅也會響,我想着,可能就是蕭修德還在我身邊吧。”
魚西看着阮心香的表情,發現她連一絲懼怕都沒有,不由跟着笑道:“阮教授,我看你一點都不怕?”
阮心香無奈笑道:“到了我這個年紀,還有什麼是值得怕的呢?而且我跟蕭修德在一起一輩子,我更不會怕他。只是我現在打算出國和女兒一起住,這房子準備賣了,也想在臨走之前再見一面蕭修德,所以才會找你過來看看情況。”
魚西看了眼房間,很肯定地說道:“蕭教授確實還在這裏,不過現在不在。”
阮心香若無其事地說道:“哦,那他可能在景經業那裏。反正不是我耳邊傳來他的念叨聲,就是景經業能聽到他的罵聲。”
魚西愣了下,沒忍住笑出聲:“阮教授,你剛剛說景老先生也住在這個小區,那我們去他那邊看看?”
阮心香點頭:“就住我樓上。”
魚西心想難怪蕭教授會怒氣沖沖的,天天出去散步也就算了,並且還跑到自家樓上住……魚西搖了搖頭,有些哭笑不得。
然後魚西扶着阮心香,前往樓上。
阮心香剛敲響門,裏面就傳來一道不急不緩的聲音:“是心心嗎?稍等
。”
彈幕到這的時候幾乎刷屏。
【是心心嗎?我靠,我竟然感覺有點甜,不行不行,我得站阮教授和蕭教授!】
【青梅竹馬我的愛!容我站一波阮教授和景老先生!】
【笑死,我都不知道要選誰了!】
【前面的醒醒,跟你沒啥關係!】
【明明是個靈異直播!我現在卻超想看到蕭教授和景老先生對阮教授的爭奪大賽!】
【悄悄說一句,我認識景家的人,在他家裏看過景老先生年輕時候的照片,超級帥!蕭教授也好帥……嗚嗚嗚嗚嗚只能說阮教授選誰都不會虧!】
隨着一道開門的咯吱聲,景經業站在門內笑着說道:“心心,怎麼這個時間來找我?”
但是下一秒他就愣了下,因為他看到門外站着的魚西和塗然,他面露詫異,不過轉瞬之間他就明白了什麼,風度翩翩地說道:“魚先生是為了蕭教授而來的吧?”
與此同時,景經業的房間內傳來一道聲音,這聲音只有魚西和塗然能聽到:“景經業!是不是我家香香來找你?”
然後一道表情散漫,相貌俊朗的年輕鬼從房間內飄了出來,他看到站在門口的魚西時一怔,然後睜大了眼睛,直直地飄到魚西面前喊道:“魚同學,你快請進,直接來鏡子前,景經業這個愛臭美的,家裏還有落地鏡,你快進來,我用鏡子給他傳句話。”
他一眼就看出來塗然不是人,又對塗然說了句:“等會兒你借我點鬼力。”
阮心香看到魚西有些奇怪的表情,不由問道:“魚同學,怎麼了?”
魚西也沒隱瞞:“蕭教授想用鏡子跟你們說話。”
景經業帶着一眾人走到自己的落地鏡前,塗然悄悄地給蕭教授傳了一道鬼力。
下一秒,落地鏡盪起層層水波,緊接着出現景經業和蕭修德面對面坐着似乎在聊什麼的畫面。
阮心香一怔,在此之前,她從來不知道景經業和蕭修德還單獨聊過。
景經業的目光有些複雜,低聲說道:“我出國前一天和他見了一面。”
在鏡子中的兩人氣質迥然不同,一個溫文爾雅沉穩冷靜,另一個玩世不恭但目光微冷,雖然氣質不同,但容貌都是一等一的俊美。
彈幕炸了。
【靠,好帥!】
【造孽啊,這要是我,我也不知道該選誰……】
【救命,好帥!】
鏡中的蕭修德表情誠懇:“我還以為你會繼續在國內跟我搶香香呢。”
景經業沉默了下,語氣淡淡的:“讓心心為難的事情我不會做。”
說著,他又抬眸看了蕭修德一眼,語氣依然沉穩,但是卻帶着幾分譏諷:“你比我和心心年長几歲,我等着你死的那天。”
蕭修德不甘示弱:“我還活不過你?以後我每天都早起跑步一圈!絕對要耗死你!”
景經業:“我跑兩圈。”
蕭修德:“我早上跑三圈!晚上再跑三圈!”
景經業:“…………”
景經業用一種看傻逼的眼神看着蕭修德,他表情帶着一些困惑,似乎搞不懂阮心香怎麼會看上這種二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