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二天早上睜開眼，看到眼前瀰漫的金光，沈寂陡然清醒。
他翻身下床，見謝浮還在金光里端坐不動，才把手裏的槍收回倉庫，問系統：“昨晚什麼情況？”
系統奇怪地說：“昨天大反派把宿主強【嗶——】了呀，我有系統精靈守則，這類場景會自動屏蔽的。”
“……”沈寂說，“昨晚雙修之後什麼情況？”
“哦！”系統記起宿主讓它盯緊謝浮，“大反派昨晚到現在一直在修鍊。”
沈寂看着謝浮修鍊時也冷淡依然的臉：“期間什麼也沒發生？”
“期間……”系統仔仔細細地回想，“啊有了！”
沈寂問：“什麼？”
系統說：“凌晨兩點二十三分，宿主翻身的時候踹了大反派一腳，大反派停下修鍊瞪了你兩秒。別的沒啦。”
沈寂：“……”
他就知道系統是一點也指望不上。
系統說：“對了宿主，你昨晚怎麼睡著了？”
沈寂也想過這個問題：“應該和心法有關。”
昨天和謝浮雙修后，天色已經黑了，他正準備打坐煉化，沒想到謝浮之前幫他重塑根基時殘留的靈力和雙修后形成的靈力在丹田匯合，直接闖進了經脈。
他對修鍊一竅不通，只從原身有限的記憶里判斷出這不是走火入魔的徵兆，也就任它沖衝撞撞着自行運轉。
在那之後的五分鐘內，他在四肢百骸生出的洋洋暖意里失去了意識。
以他的意志力，如果不是和超出認知的心法有關，不會無知無覺的昏睡。
或許聽到動靜。
謝浮也睜開雙眼。
沈寂坐在床邊穿好靴子，起身時見他看過來，從乾坤袋裏拿出一套衣服遞給他。
“別浪費靈力了，穿這個吧，跟我身上這件差不多。”
謝浮蹙眉接過。
沈寂接著說：“是明煌城一個青鳳衛的。”
話音剛落。
一套完好的深藍色勁裝“刺啦”炸裂。
沈寂：“……”
從飛散的碎布里，他看到熟悉的金袍又落在謝浮身上。
行吧。
還是不缺靈力，連衣服都挑剔得很。
不過能在雙修之後只殺一套衣服，已經是莫大的進步了。
沈寂說：“你繼續吧。”
他說完轉身出門，打了點井水洗漱。
再抬頭看天，遠處的異象早就不見。
沈寂放下木盆，點了點腰間的匕首。
仙妖兩界都在搜尋謝浮的路上，相信不久的將來，鬼魔兩界的人手也會趕到。
雪域能大幅封鎖神識和靈力，即便是活靶子，也是目前最合適的藏身地點。
只是陷阱已經做完，他不能再繼續原地踏步了。
整片山脈太遙遠，至少要摸清附近的地形，才能應對襲擊。
沈寂正打算回去跟謝浮說一聲，不想回頭就看到謝浮跨出門檻，沉聲道：“站住！”
謝浮抬眸看他。
沈寂繞過陷阱走到門前左側：“走這邊。”
謝浮掃過看似毫無區別的雪地，依言轉腳過去。
正好他出來，沈寂帶着他走了一遍正確路線，回到原點時強調：“不要走錯。”
謝浮頷首：“嗯。”
沈寂隨口問：“怎麼不修鍊？”
謝浮意簡言賅：“收效甚微。”
沈寂正看系統調出的地圖，聞言不很認真地邀請：“今天我要出門一趟，回來的時間不確定，要一起嗎？”
謝浮淡聲道：“好。”
在凡間修鍊收效甚微，謝浮想恢復修為，除了雙修，就只能靠打獵賺一點微薄的靈石，所以他同意的理由充分。
但真正聽到他答應，沈寂還是多看了他一眼。
謝浮也轉臉看他：“怎麼。”
沈寂輕笑。
他只是想到他和謝浮從前的關係。
曾經不死不休，現在也能心平氣和地一起出門。不得不說是個奇迹。
這也讓他更懷疑謝浮的用心。
畢竟書里謝浮給他的印象，絕不是容忍度這麼高的人。
這些話他當然沒說出口。
“沒什麼。”沈寂選定一條路線，對謝浮道，“走吧。”
—
為了避免守洛村惹上麻煩，沈寂特意選了另一個方向。
追風豹載着他和謝浮在雪地上疾馳，到了視野相對開闊的路段，他特意繞了幾圈，才轉進坡下，收回坐騎步行。
茫茫的連綿雪山白晃晃一片，任何不屬於這裏的色彩都無所遁形。很適合探查。
沈寂和謝浮並肩往前，拿出望遠鏡看向遠山。
敢來追殺鳳皇的人，肯定人手一隻坐騎，按正常腳程計算，足以趕到這裏。
但也要看他們有沒有勇氣橫衝直撞，真的不在乎隨時遭遇謝浮。
視野里沒發現異狀，沈寂正要轉移，餘光看到謝浮打量他手裏的望遠鏡，笑問：“感興趣？”
不等謝浮開口，他又說，“這個是按我的習慣調的數據，你用它吧。”
謝浮接過他扔來的單筒望遠鏡，頓了頓，用他的方式貼近眼前。
“怎麼樣？”
謝浮道：“尚可。”
透過它看向遠處，目力成倍清晰，比他雖遠遠不如，可無需修鍊亦可操控，在凡人手中當算是一件奇珍。
沈寂擺了擺手：“喜歡的話，送你了。”
謝浮對此沒有特殊的喜好，但沈寂已經轉身，追還太過刻意，他只將它放入明煌宮，也緩步向前。
兩人沿着山坡幾乎繞了半圈，終於發現了異常。
看到不遠處的場景，沈寂第一時間抬手攔下謝浮，齊齊往後一步，緊緊貼在壁邊。
謝浮蹙眉。
沈寂食指虛按唇前，示意他暫時不要出聲，才微側過身，重又看向左前方。
雪地里，刺眼的血痕縱橫交錯。
躺下的七人有六具屍體，最後一人也在沈寂看過去時，被一個紅髮的女人一腳踩碎頭顱。
紅白相間的痕迹滲出腳底，女人嗤笑着碾了碾，之後拔出插在屍體身上的□□，抗在肩上走向隊友。
也是五人一組。
沈寂原路折返：“跟上。”
記起他的戰鬥方式，謝浮斂眸片刻，和他一前一後繞路來到高處。
沈寂從倉庫里拿出紙筆，一路記錄計算出來的數字，矮身走到最佳射擊距離，卧倒伏地，見謝浮還站在原地，他抬手把人拉到一旁樹后坐下。
“別露頭。”
話落，他拿起望遠鏡看過去。
對面五人還站在血泊里聊得開心，其中一人手裏拿着兩張謝浮的不同畫像，似乎在比對，隨後把沾血的一幅扔在腳下的屍體身上。
看來被他們殺的不是凡人，而是和他們有共同目的的仙界人馬。
沈寂正要放下望遠鏡，看到對方扔下謝浮的畫像后，又從乾坤袋裏取出另一張。
上面赫然畫著他的臉。
又是赤鳳。
謝浮不在，身為鳳族五大長老之一的赤鳳靈尊無所顧忌，現在的命令可能已經從暗殺變成明殺。
沈寂看了一眼謝浮。
原本這種情況對他的處境很不利，但有這位被四界尋仇的鳳皇在，赤鳳一脈的追殺實在不痛不癢。
他收回望遠鏡，從倉庫取出狙擊槍架好，向下瞄準目標。
謝浮看出凡人又換了一把武器。
和在沈寂懷裏不同，這次以平等的視角旁觀，清楚能看到沈寂側臉，神情冷峻專註，與平日大相逕庭。
他呼吸清淺，雙手穩如磐石，連聲音都放低幾分。
“我數三聲，聽到槍響就跟着我走。”
沈寂沒等謝浮的回應，低聲倒數。
“三、二、一。”
“砰！”
超音速的子彈爆射出膛！
沈寂沒有猶豫，立刻收槍起身，當先退向下坡。
沒走出多遠，他眸光微凝。
聽到身後疾速逼近的破空聲，他來不及回頭，一把抓住身旁的謝浮，把人攬進懷裏，縱身躍了出去。
山下擲來的□□在同時轟然落地！
槍身燃起的赤黑烈火迎風狂漲，瞬間爆發！
沈寂還在半空，被這股蠻橫的衝擊力波及，和謝浮一起被狠狠掀飛了出去！
摔進雪裏時，出於救人的本能，他下意識護住謝浮的後腦，沿坡滾向山下。
謝浮被他單臂扣緊，幾乎動彈不得，埋首在他頸間，絲毫沒被冰雪沾身，唯有溫熱的脈搏在耳邊跳動。
直到停在安全地帶，沈寂才想起懷裏不是需要被救的普通民眾。
但緊要關頭也沒時間在意這些，他攬着謝浮起身，轉眼看向山頂仍在發威的火光，抬手召出追風豹。
“走。”
對面這支小隊比四天前遇到的五人實力更強，反應也比他預料中快，不能硬碰硬。
沈寂沿原路返回，半途轉向另一側高處的松林。
謝浮看着地上凌亂的腳印。
之前沈寂在此處兜兜轉轉，想必便是為了此刻。
沈寂已經在最短時間內佔據最高處。
對方還沒趕到，他背靠掩體坐下，拆開醫療包，處理手腕背部的燒傷。
好在防裝為他擋住了最大程度的攻擊，只有護住謝浮的時候沾了一絲鳳凰火，起先他沒在意，沒想到短短功夫，傷痕擴散一圈，泛着細密的灼痛。
“陰煞入體，凡葯再多也是徒勞。”
沈寂抬眼看向謝浮：“你會治？”
謝浮才看到他面上也有細碎的划痕，應是從山頂滾落時被樹枝勾破。
“為何救我？”
遠處這時傳來毫不掩飾的奔騰聲。
“什麼？”
沈寂注意轉移，沒聽清他的話，草草包紮過手腕，重新架槍，“算了，回去再說。”
聞言，謝浮起勢的手復又壓下，指前金光消融，他沒再開口。
沈寂正看向遠處。
追來的小隊共四人。
當先的紅髮女人，是他剛才狙殺失敗的首要目標。
代她領子彈的應該是他在同一直線瞄準的第二個人，非死即傷，否則不會被四人拋下。
在他瞄準間，四騎停了下來。
四通八達的腳印暫時干擾了他們的判斷，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沈寂轉移目標，對準離紅髮女人最遠的壯漢，扣動扳機。
“砰！”
有過一次經驗，開槍后他立刻拉起謝浮跨上追風豹，全速下山。
身後果然又重重落下鋪天蓋地的灼熱氣浪！
接連失去兩個隊友，對方這一次的怒火比上一次更旺盛。
沈寂兜了個大圈子繞到三人身後，再開槍時，發現對面從頭到腳都套着靈氣罩，沒給他留半點破綻。
他不由暗嘆。
拼靈力，他是一定拼不過的。
對方全方位防範，再僵持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沈寂收槍轉身，只回到第一現場，把地上沒人要的八個乾坤袋收進倉庫，繞遠路回了住處。
進院子前，謝浮忽然道：“靈石。”
沈寂住腳：“多少？”
他不問原因，謝浮只說：“所有。”
看得多了，系統現在膽大包天，越發直言不諱起來：“大反派也太黑心了，這可是你拚命賺來的靈石啊！”
拚命？
聽到這個形容，沈寂笑了一聲，隨手把乾坤袋扔給謝浮。
他和謝浮的需求量不同，一塊靈石能用幾天。
倉庫里還剩一百出頭，目前夠用了。
另外，以謝浮的個性，不可能無緣無故跟他張口。
謝浮接過乾坤袋，並指從中引出靈石，依次鋪在院外，是一個圓形的輪廓。
系統恍然大悟：“大反派要擺陣法！”
沈寂問：“什麼陣法？”
系統說：“經鑒定，是隱藏類陣法，可以把這座院子整個藏起來，外人路過都看不見。”
沈寂轉問謝浮：“你三天前怎麼不擺？”
謝浮不答。
他注入靈力啟動陣法，收回乾坤袋，對沈寂道：“過來。”
系統摩拳擦掌：“是雙修嗎！宿主，大反派肯定是食髓知味，貪戀你的身體，所以對你越來越上心，贏取你的好感，方便再來一次！”
沈寂說：“以後多讀點正常的書。”
“這哪裏不正常了……”
沈寂在系統的小聲嘀咕里轉身走進裏屋。
他進門時，謝浮恰好收勢。
地面，兩個相近的陣法散發著瑩瑩光芒，靈力充沛。
系統適時介紹：“這是聚靈陣。”
聚靈陣？
看着這兩個陣法，沈寂已經隱約意識到謝浮想做什麼。
謝浮略一擺手：“坐下。”
沈寂走到他對面，撩袍盤坐，直言問：“幫我療傷？”
“嗯。”謝浮道，“手。”
沈寂抬起受傷的右手，發現傷口又加重了一些。
謝浮挑起一枚靈石浮在兩人之間，他並指點向靈石，借無主的靈力覆蓋沈寂黑氣瀰漫的傷痕，清除其中的陰煞氣息。
沈寂看着他。
謝浮語氣冷淡如常：“你為捨身救我受傷，如此兩清而已，無需多想。”
沈寂笑道：“沒有吧，我上次救你受的傷怎麼算？”
謝浮抬眸看他：“唯此一次，何來上次。”
沈寂挑眉，指了指手背的疤痕：“你咬的就不算傷嗎？”
謝浮呼吸微重，神情倏然冷硬，冷冷看他一眼，不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
沈寂壓下唇邊笑意。
謝浮這隻鳳凰有時候很割裂。
記仇的時候，想殺他是真的。
休戰之後，竟然也是真的能放下芥蒂，幫他修鍊療傷。
可惜性格也是真的陰晴不定。
在特定條件下會不顧及他的意願，更是真的。
沈寂看了看正在癒合的傷口，也閉上雙眼，煉化聚靈陣里源源不斷湧來的靈力。
—
不知過去多久，感覺到包裹手背的靈力緩緩抽離，沈寂睜眼看向對面。
謝浮掐訣收勢。
第不知多少塊用盡的靈石摔在地面，滾到一旁。
“我已洗凈你體內的鳳族火種，外傷你自行休養。”
沈寂按了按曾被洞穿的左臂，果然不再有鑽心刺骨的灼痛。
他正要開口，謝浮抬掌輕揮，揚起的金光拂過他的臉。
細微的癢意在臉上爬過，他抬指擦過，卻沒有任何異常。
沈寂沒太放在心上：“謝了。”
謝浮看着他起身，視線落在原地的聚靈陣，又並指點向他的丹田。
“你已築基？”
沈寂任他動作：“築基？”
謝浮的靈力遊走沈寂各處經脈，發覺他不僅築基，經脈也悉數拓寬，比昨日大有進境。
昨日。
謝浮收手。
他記得為沈寂重塑根基還未過半，便受本能所累，與沈寂雙修，事後也不曾出手。
天靈爐鼎雙修時確會吸納靈力，但若做到如沈寂這般衝擊境界，唯有毫不顧念己身，將修為盡數託付另一人主導，才能做到。
謝浮看向沈寂，眸光微動。
沈寂說：“有問題？”
謝浮只道：“你根基初定，尚需穩固。”
沈寂於是又坐回去。
他看不出哪裏需要穩固，權按照原身的記憶修鍊。
到月上中天。
他忽然皺起眉頭。
一陣劇痛陡然從丹田爆發，迅速向周身蔓延，酸麻難忍的刺癢緊隨其後，眨眼擴散！
系統忙說：“葯！宿主你今天忘了吃藥，快去煎藥！”
煎藥是來不及了。
沈寂回想謝浮為他療傷時的場景，抬手掐訣。
濃郁的靈力受他指引，在掌心凝結——
對面。
謝浮倏地睜眼。
一抹金光自他眼底閃過，與他前額由淡轉深的印記輝映。
“那是什麼？”
聽到系統疑惑的聲音，沈寂還沒看過去，熟悉的束縛感繞上腰背，頂端輕輕蹭過他的側臉，柔軟卻強硬地與他纏綿。
沈寂：“……”
謝浮被迫清醒，壓抑着一觸即燃的慾念。
他掃過沈寂掌心的靈力，抬眸對上沈寂的雙眼，也有怒意漸漸湧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