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雙線行動
我蹲在地上,用撿來的小木棍把碎肉一塊塊挑開。
堵在肉堆下的血一下就涌了出來。
濃重的血腥味,沖的我捂住了口鼻。
「什麼味兒啊?小金,你幹嘛呢?」高大梅和劉福走到身後問我。
我隨口回答:「沒事,我堆積木玩兒呢。」
我側過臉把雜碎扒拉到一邊。
雜碎下面竟然露出了半張人臉!
高大梅和劉福探着身子來瞅。
「啊——!」
高大梅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撲到了劉福懷中。
劉福倉促間腳下一滑,兩個人一起摔倒在半凝固的血糊糊里。
我沒搭理高大梅和劉福,反而探着身子又湊近那堆肉塊了些。
這個人我認識!
「二迷糊?」劉福在一邊叫出了這「人體零件」主人的名字。
「呃——!」
虛弱的哼嚀聲從肉堆兒里傳了出來。
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多強大的意志,才剋制住把木棍捅下去的衝動。
二迷糊這一聲把我也嚇住了。
他竟然還沒死?
都踏馬成這樣了,二迷糊怎麼可能不死?
天空中的烏雲散開了。
清冷的月光散落在染血的地上。
我三兩下扒拉開一堆血里呼啦的零碎,找到了二迷糊沒死的原因。
他確實傷得很重,到這個程度,是個人都該活活疼死才對。
大概也只有二迷糊這種常年酗酒,把自己泡在酒精里的傢伙,才能免疫這樣的疼痛,硬撐到我們發現他。
二迷糊,我願稱你為本村罕見,門頭溝生命力至強之人!
「鬼……鬼……鬼新娘!」
二迷糊斷斷續續說出了三個字,腦袋一歪斷了氣。
我錘着發麻的腿從地上站了起來。
「殺——!」
「殺啊——!」
我們的治保主任、肌肉ng男趙軍,這時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又蹦了出來。
他拖着根兩米長的大糞勺,舞的虎虎生風。
「啊呀——!」
趙軍遠遠看到二愣子那堆稀碎的殘屍,用糞勺頂着地強行停在開外的地方。
「趙大主任,你來的挺是時候啊。」我笑着朝趙軍走過去。
趙軍伸手指着二迷糊,又指向我。
他長大了嘴,發不出一點聲音。
突然,趙軍背過身去。
他果斷的吐了。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轉身又去找劉福。
到底是能領着幾千人過日子的一把手幹部。
劉福雖然臉上沒有一點血色,至少還能原地站穩,摟住攤成爛泥的高大梅不倒下。
「小……小……」劉福也被嚇結巴了,他現在也是六神無主的狀態。
「小金。」我提醒劉福。
劉福也是個狠人,對着自己臉上就是兩巴掌。
「他娘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劉福嘴裏不知不覺就帶出了髒話。
高大梅緊緊拽着劉福的衣服失聲叫道:「陰兵,他衝撞了陰兵。」
劉福問我:「小金,到底啥是陰兵?」
我略微遲疑,對劉福說:「陰兵是巨煞至陰之物……」
名字叫陰兵卻不是陰曹地府的兵馬,而是慘死在戰爭中的兵卒。
這些兵卒死在異地他鄉魂魄不安,就會生出要趕回家鄉、落葉歸根的執念。
因此從來只見陰兵過境,沒聽說過陰兵留行。
陰兵千里迢迢回家就要穿鄉過市,難免會打擾到活人。
所謂陰不過陽。
陰兵會儘力避開人群聚集、陽氣暴盛的城市。
遇到一些人少的鄉村,就會寄附在動物的身上,趁夜而行。
常見的比如蛤蟆、老鼠、飛鳥等等……
新聞上時不時出現一些動物的異常性集體遷徙,就是這種情況。
我三兩句話幫劉福普及了「陰兵過境」的知識點,正準備把自己剛才與野狗對峙的經歷講出來。.
趙軍在一邊扶着腰大吼:「狗屁的陰兵,你個破神棍少在這嚇唬人了,我剛才看的清清楚楚,那就是一群野狗!」
我當即橫了趙軍一眼。
這傢伙壓根沒跑遠,就躲在暗處偷看,這比逃跑了還要可惡。
「村長問我什麼是陰兵,我就講陰兵,趙大主任說是野狗,那就是野狗。」我一聳肩膀,不屑道:「我只是個普通村民,你們領導說是啥就是啥。」
劉福也狠狠的瞪着趙軍:「你剛才去哪了?」
趙軍憋得滿臉通紅,突然舉起手裏的糞勺冒出一句,「我去找趁手的兵器了!」
劉福眼看着就要發火。
我心想二迷糊還在地上攤着,不能讓趙軍這慫貨耽誤了正事。
「村長。」我叫住劉福,沉聲說:「到底是陰兵過境,還是野狗吃人可以慢慢查,現在可是出了人命,咱們得趕緊去治安巡防站報告情況。」
我話音剛落,趙軍就對我吼道:「報告?這還報告個屁?你都把屍塊挑開了,這就是破壞犯罪現場你懂不懂?這種事就該交給我來處理,我可是參加過縣裏的治安巡查培訓的……」
都這個時候了,趙軍還搶着出風頭,我簡直對這傢伙無語。
「夠了,把你那沒用的屁話先收起來。」劉福訓斥趙軍。
趙軍唯唯諾諾閉了嘴。
劉福遲疑片刻,看向我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法案:「小金,你先把那一攤給收起來,被外人看到影響不好。」
他又交代趙軍:「你現在就去尋訪站報告情況。」
趙軍眼前一亮,把大糞勺往身後一背扭頭就走。
「回來!」劉福又叫住趙軍:「你知道該怎麼說嗎?」
趙軍傻乎乎的應聲:「當然是實話實說啊,全力配合調查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
「蠢貨!」劉福瞪了趙軍一眼,指着二迷糊說:「這邊的事實話實說。」
劉福又看向我的法案:「那邊的事不該說的不要說。」
趙軍憨聲憨氣的反問劉福:「那咋說啊?」
劉福不耐煩,對着趙軍的小腿踹了一腳:「散步,聊工作,陪你巡邏,總之就是偶然遇見,你愛怎麼說怎麼說,說錯了話,小心着我回來收拾你。」
「滾!」
劉福又對着趙軍踢了一腳。
趙軍偷摸摸的掃了我一眼,一瘸一拐的朝巡防站的方向去。
我走到劉福身邊,緩聲說:「村長,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上面肯定會派人下來,現在主動配合調查只是一方面,安撫村民的工作也不能丟下。」
之前這廣場上怪事頻發,人骨頭的事都沒搞清楚這又死了人。
等天一亮,消息傳遍整個村,到時候又要鬧的人心惶惶。
「咱倆想一塊兒了。」劉福微微點頭,抬手拍了下我的肩膀:「小金,雖然你暫時還沒進村委,但你也是門頭溝的一員,現在就到了你為咱們村擔起責任,出力的時候了。」
劉福不容我反應,直接了當說:「咱們來個雙線行動,我這邊配合官面上的工作,你也別看熱鬧,給我來個暗中調查。」
「不只是二迷糊的事,還有咱們這個廣場,過去那些邪門事都得查清楚,必須給村民們一個交代。」
劉福一臉期待的看着我。
我猶豫着不接話。
劉福又開口道:「小金啊,說句我這個身份不該說的話,你爺爺活着的時候,可是護了咱們門頭溝一輩子,現在他老人家不在了,你可不能撂挑子。」
「只要這件事能擺平,門頭溝的人都會記得你們金家為村上做的貢獻,咱們村委會也會記得你小金出了多少力。」
劉福嘆聲道:「兄弟啊,你這也算是幫了你大哥我的忙,為我排憂解難啊!」
我聽着劉福一波肺腑之言,說心裏不開心那就太虛偽了。
這年頭想要混的開,只靠人脈和名聲可不行,沒點官面上的支持,再大的名聲也是個屁。
我等的就是劉福這個承諾。
「行吧。」我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福哥,都開口了,我還有啥好說的,這事我就應下了。」
劉福喜笑顏開,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把趙軍那廢物帶上,這混蛋嘴上沒把門的,在我這兒搞不好得闖禍,放在你那,跑個腿、撐撐場面還是可以的。」
恩?
我聽着一愣。
趙軍看我不爽,劉福不會看不出來,把他派我身邊算怎麼回事?
監軍?
督戰隊?
怕我不出力,背後安排個人盯梢,打小報告?
劉福見我神色遲疑。
他笑着搖頭,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兄弟啊,到底還是年輕了,你想想趙軍這個治保主任怎麼當上的?真是一票一票選出來的?」
「那肯定是福哥您點頭才行啊。」我一臉壞笑看着劉福。
村裡都知道,治保主任就是跟在村長屁gu後面的一條狗。
村長走哪,他跟哪,村長讓咬誰,他就咬誰。
劉福一改平時的憨厚模樣,滿臉精明的對我笑道:「趙軍是刺頭中的刺頭,我搞定了他,村裡那些無事生非的閑人就都不敢跟我扎刺了。」
「現在我把趙軍派給你,也是給你機會讓你在村裡立威,我的小金兄弟,明白你福哥我的一片苦心了吧?」
我誠懇的點頭:「福哥,你看得起兄弟,對兄弟我的好,我都完全接收到了,不過……」
我為難的看着劉福:「怎麼說趙軍也是治保主任,我倒不是怕鎮不住他,怕就怕他給我幫倒忙,耽誤了大事,最後還得福哥你為難。」
劉福詫異的看着我,忽然又反應了過來:「放心,從現在開始,你就代表我,不只是劉福,全村上下,只要是能幫上忙的,全都聽你調遣,誰要是為難你,就是為難我!」
「得嘞!」我信心滿滿,沖劉福比了個「ok」的手勢,回頭去收拾我的法案。
劉福扶着被嚇到的高大梅,也搭不上手。
我看着倆人去到花壇邊休息,心裏不禁暗罵一聲:「狗男女」。
就剛才說話那陣,劉福的手就沒離開過高大美那對又大又美的「前大燈」。
高大梅也跟塊膠布似的貼在劉福身上。
現在花壇那邊黑咕隆咚啥也看不見,樹梢子連攝像頭都擋住了。
大驚大險之後,人才更容易流露出真情實感。
要說這倆人清清白白私下底沒事,那才是真正的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