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月黑風高,兩道黑影悄無聲息,蹲在皇宮御書房一側的樹叢里。
有風吹落了枝頭一朵玉蘭花,齊寒花粉過敏差點兒沒打出個噴嚏。自打入春以來百花開放,他的暗衛潛伏事業就受到了極大的影響,此時忍不住搓了搓鼻子,納悶道:“你說,聖上在宮裏種這麼多花幹嘛。”
先帝在位時期皇宮裏的花都在禁苑,是為了寵妃們種的,別的地方倒不常見。現在到了熙元帝的手裏,皇宮禁苑一片冷清,反而是花樹種了不少,特別是玉蘭,幾乎在宮中隨處可見。
梁珏道:“你沒聽說嗎,聖上最喜歡玉蘭花。”
作為熙元帝的頭號迷弟,他對這些花樹也是如數家珍:“你看,咱們頭頂上白色的是望春玉蘭,那邊紫的是寶華玉蘭……”
齊寒:“打住,我對花不感冒。”他心有餘悸地往頭頂看了一眼“沒想到聖上平日裏看着清冷淡泊,竟然喜歡花,還……”挺浪漫的。
梁珏忽然扯了他一下:“你快看,小沈來了!”
齊寒順着他視線望過去,御書房門口,兩個侍衛身板筆直地站着崗,就見一道高挑身影拎了兩隻酒壺上前,輕快道:“兩位大哥這麼晚還在站崗啊,累不累?”
兩個侍衛掃他一眼,俱是一動不動。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其中一個冷硬道:“御書房門口,閑雜人等不得逗留。”
沈今風輕“嘖”一聲:“原來我也算閑雜人等,我還琢磨着負責皇宮安保工作的都是兄弟,特地給你們送了好酒來。”他搖搖頭,好像有些惋惜“十年的桃花釀,看來只能我自己享用了。”
聽見這話,一個侍衛吞了吞口水,狐疑道:“你有這麼好心?”
沈今風正作勢要走,聞言停了腳步:“好不好心呢,我不好說,不過你可以去和其他宮人打聽打聽,影司的暗衛十一做過什麼壞事沒有。”
聞言,兩個侍衛對視一眼,都有些訝然。
影司的人向來低調,但十一不同,就算是不認識他的人也聽說過他的“光輝事迹”。
傳說這個暗衛出了名的頭鐵人還浪,不僅多次摸魚被抓毫無悔改之心,甚至因為受罰次數過多,和行刑官都混了個臉熟,挨打的時候還討價還價,問人家能不能滿二十減八,少打他幾大板。
得知眼前這位就是暗衛十一,侍衛看他的眼神里頓時多了幾分敬畏。
“既然知道我了,這酒你們還喝嗎?”沈今風晃晃酒壺“不喝我可就走咯。”
兩個侍衛忙道:“喝,我們當然要喝。”
十一浪歸浪,但在宮人里的風評很不錯,大家都說他神出鬼沒而且樂於助人。通俗點說,就是自己的正經工作不好好乾,但別人遇到困難他都會幫,可以說是摸魚摸出了奉獻精神。
整個皇宮上到老嬤嬤下到小太監,幾乎都受過他的恩惠。
總而言之,這個朋友值得交。
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沈今風彎了彎眼,桃花眼的眼尾輕輕眨了一下,對着樹叢的方向。
梁珏對他豎起大拇指:“還得是小沈啊。”
不僅具有較強的自我摸魚能力,還善於帶動他人摸魚。
齊寒也給沈今風點了個贊:“走吧,咱倆動作快點,別被發現了。”
侍衛離開御書房的門口,和沈今風一起坐在台階上喝酒,嚴格來說不算擅離職守。但單是離開這一點距離,已經足夠兩個身手敏捷的暗衛闖進去不被發現。
那張畫像對蕭望舒很重要,他自然不可能隨手一放,梁珏和齊寒翻翻找找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在一個珍貴的寶匣里找到了它。
畫卷徐徐展開,藉著火摺子微弱的光芒,他們把畫從上到下照清看了一遍,繼而四目相對,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驚艷。
等到兩人把畫放回去,再將御書房復原后悄悄離開,沈今風已經和侍衛聊了很久。此時正談及宮中往事,侍衛大哥問:“你知不知道以前跟在聖上身邊的一個暗衛,就是因為天天偷懶,後來被逐出宮去啦。”
另一個侍衛勸道:“是啊,你可千萬別步了他的後塵。”
沈今風看見兩道熟悉的黑影鑽進樹叢,笑着喝了口酒,沒有多說什麼。
侍衛大哥說的那個暗衛他知道,原本按照先帝時期的規矩,暗衛身中毒藥被放逐和賜死沒有什麼區別,但當今聖上寬仁,念在暗衛罪不至死,便賜了解藥才將他逐出宮去。
沈今風就是在聽說這件事以後,樹立了職業生涯的規劃:持續性摸魚作死擺大爛,爭取早日被聖上開除。
見兩個兄弟成功撤退,他不用再打掩護,隨意說了兩句便起身告辭。
回到影司,沈今風先在盥洗池邊摘下面具,洗了把臉。水面倒映出模糊的面孔,因為喝了酒,他的眼尾有一點微醺的紅。
頸側的短辮散開了,半編不編地搭在肩頭,他索性連馬尾一起拆了,把紅玉髮帶摘下來繞在手腕,簡單清洗了一遍長發。
以前在現代研究所,他那些年紀輕輕就謝頂的同事常常羨慕他的發量,說他是被女媧偏愛的幸運兒,不僅臉好看,連頭髮都多捏了幾根。那時沈今風是個工作狂,忙起來沒有時間理髮,不是披肩發就是隨手一紮,然後戴着副細邊眼鏡在實驗室里一泡就是一天。
就這樣還有不少同事喜歡,後來被起了個綽號叫研究所蠱王。
說他長了張好臉,到處給人下蠱。
沈今風拿起盥洗池邊的一把木梳,把濕發一點一點理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