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嗶嗶，檢測到垃圾。】

【嗶嗶，已抓取垃圾。】

清掃機械人一邊說著，一邊快速向前。聽到它的播報聲，饒是知道機械人並沒有認知與情緒，原本安靜的垃圾箱裏依舊傳來了小聲的抗議。

「為什麼要用抓取？我看你就是想吸我的貓貓頭！」

機械人充耳不聞。

看不見的迷彩小鼓包緊貼地板，一路追逐，系統2333號則在垃圾箱裏生氣地撓來撓去，機械人不為所動。

系統2333號心中痛悔。

他再也不亂丟垃圾啦！也再也不沒事就騎掃地機械人了！

他騎季倚危好了，季倚危永遠不會生氣。

可是為什麼機械人判定他是垃圾，卻沒判定同時在場的小一是垃圾呢？難道說是因為他跟垃圾挨得比較近嗎？

想到這裏，系統2333號悄聲向機械人建議。

「也抓取小一，抓取小一。」

1001號：「……喂！」

不過見小一追得又近又急，生怕小一在追逐的時候暴露行跡或者誘發危險，系統2333號跟1001號聯絡。

「小一，不要追了，在出口那邊等等我吧。清掃機械人應該會把我倒到垃圾處理中心去，我自己回來就好了。「

1001號依舊不放心，要是在地下就算了，他絕對相信三三能從天涯海角跑回來，可是地上區域對他們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沒事的。」系統2333號非常樂觀，「我會卡bug呀！小一，你在出口處等等我……不等到我不能走啊。」

後半句話極大安撫了1001號，他停下追逐的腳步，擔心地目送清掃機械人帶着系統2333號離開。

雖然被關在了機械人隨身的垃圾箱裏，但是系統2333號一點沒在怕的，他有足夠的自信，在擺脫莫名執着於把他當垃圾吸走的機械人之後，一路卡bug返回，所以他現在甚至開始翻動垃圾箱裏的垃圾。

垃圾其實是非常重要的而且容易被低估的情報來源，通過這些被淘汰的廢物，能夠推測出目標的日常活動。

地上區域顯然幾乎沒有什麼人活動，恐怕就連主系統也出於種種原因，不會長久駐留於此，垃圾的產出自然比較少。

除了灰塵雜物，系統2333號還找到了一些線路，一些壞掉的沒有修理價值的儀器。儀器裏面有些零件似乎還有用，系統2333號尾巴變成螺絲刀，把這些都拆了下來，準備帶給4399號。

爸爸，我撿垃圾送給你！

以清掃機械人的機器腦袋，並不能發現有球在它的隨身垃圾箱裏拾荒，一路清理着地面，最終目的地就是地上垃圾處理區。

地下的垃圾處理區系統2333號經常去，那裏能撿到好多零件，撿了零件攢一攢，他就交給4399號。至於地上的，那屬於小貓進城，頭一回，他還沒來過，讓他看看有什麼油水可以刮！

垃圾處理區門口，機械人把系統2333號連同垃圾一起吐出來，系統2333號就如奶貓投貓窩一樣，「咻」地飛向巨大的垃圾場。

康康！讓他康康都有什麼好東西！

康康！康……

真正置身於垃圾處理區內，系統2333號卻呆住了。他的機械貓耳無意識地向後，撇成了徹徹底底的飛機耳。

康……康……

系統2333號慢慢側過頭。

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一隻殘破的機械貓耳朵，再遠一些，是一條尾巴。

再再遠一些，是很多很多耳朵和尾巴，是很多很多已經不會動了的貓貓球。

他彷彿正置身於一座巨大的墳場之中。

「三三！」

1001號見系統2333號成功在夜幕將盡之時與他會和，終於可以放下心來。他迎上前去，按照貓貓球的習慣，他們應該會像兩隻偶然相遇的小蝴蝶一樣在空中兜兩圈，然後緩緩落下，可是系統2333號卻沒有這麼做。

他的屏幕上也一片空白，什麼表情都沒有。

1001號不免擔心。

「三三？」

系統2333號滯澀地搖頭。

「沒事，小一，我們回去吧。」

但是一說起話來，他的異常就更明顯了，甚至整顆球都在發抖。

天不怕地不怕、連主系統摔倒了都敢上去踩兩腳的三三……居然在發抖？

1001號愈發覺得不對，三三可能在垃圾處理區遇到了什麼。可是無論他怎麼追問，系統2333號都沒有說話，終於，屏幕上浮現了一個笑臉的表情。

「真的沒事，放心吧。」

1001號沒有再追問，他知道，三三絕對在說謊。

因為三三屏幕上的笑臉，都是由虛線組成的！是一個虛弱的笑臉！

「小一，我想回家。」系統2333號的聲音都帶了哭腔，「我想回家。」

他想季倚危了。

1001號沒有耽擱，一路將系統2333號護送回家，看着他進了門，仍然有些放心不下，在門外徘徊。

這時候，1001號發覺街道上的行人數量不多，他回憶一下，又對照一下日程安排表。今天好像是主系統召開宿主大會的日子，重點是清算上次宿主們強行沖卡的時間，作為事件的主謀和主要煽動者，必然要在場，三三的宿主季倚危，應當不會在家。

那誰來哄三三啊！三三看起來都快哭了啊！

但是在季倚危的觀念里，宿主大會跟他有什麼關係？當然是在家睡覺！

主系統也沒有自取其辱地叫季倚危一定要前往會場，它會在主謀睡懶覺的情況下結束整場審判，然後將審判結果客客氣氣地發送給主謀，等對方什麼時候有心情，把這封郵件從垃圾郵件里翻出來掃兩眼。

季倚危本來只是像平常那樣睡懶覺，然後等三三來叫他起床，可今天他從來沒覺得自己的懶覺睡得如此正確！也幸好他壓根就沒想着去開什麼大會，不然怎麼能有幸體會到三三像個小炮彈一樣一頭扎進他被子裏撒嬌的好事呢！

季倚危欣喜若狂，不過他很快就敏銳地發現，三三的狀態不太對，又萎靡，又低落，又害怕的樣子。

「三三。」季倚危放柔了聲音，「這是怎麼了？」

黑色的貓貓球扎在他枕頭底下不作聲，但整個枕頭都在顫抖。季倚危把手放在顫抖的枕頭上，輕輕摩挲，雖然沒有直接接觸，卻傳遞出了強烈的安撫意味。

海鷗買買大着膽子探頭進來，它本來是發現好心的貓貓球回家了，那麼它的早飯時間就到來了，沒想到探頭進來，卻只在枕頭外面看到了一截貓尾巴。它在門口觀察情況，看起來很智障的黑眼睛難掩擔憂。

海鷗很擔心你。

它又往前踱了兩步，好心的貓貓球，現在你需要一隻強有力的翅膀來依靠嗎？

來吧！依靠它！

季倚危：「……」

當他是死的？

在洋房外面蹲守的1001號很快就發現，海鷗買買被從窗戶里無情地丟了出來，那麼季倚危應當是在家的。他總算能鬆一口氣，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三三有季倚危哄，他可以勉強放心。

季倚危不知道三三這是怎麼了，哄了好久，還是只有一截尾巴露在外面。在他的不停騷擾下，這截尾巴還越來越短。他一點不耐煩都沒有，選擇使用窮舉法，他知道很多能讓三三開心的東西。

其實應當說，三三是顆非常好哄的貓貓球，很多東西都能讓他開心。

季倚危拿出了自己囤積的新口味補充劑，露出來的尾巴尖左右搖晃一下，表示沒興趣；季倚危掏出逗貓棒，是三三最喜歡的帶鈴鐺的款式，尾巴尖還是左右搖晃表示拒絕。

季倚危想了想，展示了自己疊被子的技能，做出一副上進的樣子，系統2333號依舊悶在枕頭裏。接下來，無論季倚危是打掃房子，還是自爆攢了一方間的撕成正方形的捲紙，都沒能讓系統2333號從枕頭底下出來。

最終，各種貓貓球喜歡的好東西鋪了一地，季倚危坐在雜物之間，修長的手指上下翻飛，飛速給系統2333號織了一頂小帽子。

他瞅瞅系統2333號，還是沒有出來的跡象，小帽子只能可憐巴巴戴在尾巴尖上。

季倚危感到憂愁，他看着一動不動的枕頭，束手無策。

這時候，自閉了很久的系統2333號終於說話了。

「季倚危。」他說，「抱抱。」

剎那之間，季倚危只感覺自己的心融成了一灘水，一半憐愛，一半憤怒。他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讓三三這樣，只是立刻伸出手，貓貓球飄進他掌心裏，耳朵向後撇着，季倚危將貓貓球擱在自己的頸窩處。

這樣靜靜待了一會兒，季倚危冷不丁說道。

「三三，你晚上偷吃補充劑了嗎？好像重了。」

系統2333號大怒，尾巴再次勒在了自己宿主的脖子上。

他的情緒好了一點，又鑽回枕頭底下，悶悶地說道。

「我想自己待一會兒，季倚危，你去做別的事吧。對不起哦，把情緒帶給你了，我一會兒就好了。」

季倚危安靜地看着他，然後起身，先把最好吃的補充劑用三三的貓窩盛了，放在一邊，帶鈴鐺的逗貓棒也是。接着，他隨便穿了件外套，頭髮都沒理，帽子一扣，出門了。

系統2333號自己靜靜待了有半個小時左右，他消化情緒的速度其實很快，現在已經逐漸平靜下來。

他鑽出季倚危的枕頭，舉目四望，滿地都是他喜歡的好東西。他最先看到的是旁邊的補充劑，屏幕一亮，挑了一個最喜歡的口味大口大口，然後又自己「咪嗚咪嗚」玩了一會兒逗貓棒。

雖然情緒還是有點不太好，至少已經勉強打起了精神來。

他不知道季倚危去哪裏了。

……是不是嫌他煩，就離開啦？

結果下一秒鐘，他就聽到季倚危開門回來的動靜，有些遲疑地迎過去。

季倚危笑得滿面春風，就像一開始送他桃花一樣，把手背在身後，笑着賣關子。

「三三，看我給你帶回來了什麼？」

他一下把手中的手拿出來給三三看，嗯，沒錯，手中的手，確切的說，是手中的機械手，再確切點，是手中的戴着白手套的機械手。

這個形容就讓人聯想到……聯想到……

系統2333號已經傻掉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本能，什麼負面情緒，已經完全沒有了，季倚危帶給他的這件東西，瞬間就讓他只剩下單純的快樂！

這是主系統用來在宿主們面前裝樣子的手吧！

「哈哈！」

系統2333號發出了單純的快樂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