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逆鱗
“逆鱗?”
胡七呆住,她日日戴在身邊的珠翠怎會是龍的逆鱗?
龍族高貴,生來就是強靈仙胎。而逆鱗蘊含先天之龍氣,不僅是龍族的命門,更是龍族尊貴身份的證明。她知道龍族仙家羽化后,即便仙體灰飛煙滅,但每一條龍的逆鱗都會留存下來,千百萬年不生不滅。
據說,龍族用這些逆鱗譜寫族譜,將每一片逆鱗供奉在祠堂里,以此祭奠先人。
這世間每多一片逆鱗,就多一條死去的龍。
這珠翠是上方吟給她的,而他的真身正巧是只海底蛟龍。
難不成他拔了自己的逆鱗化作珠翠送給了她?
胡七站在原地,雙眼失神的看着飄在半空中的珠翠,一臉的不可置信。
“這確實是好東西吧。”
東極老仙又一揮袖,那飄在半空中的珠翠便悠悠地回到他手裏。
片刻間,湖中的魚群便漸漸散去了。
“小七,你可知這是誰的逆鱗?”
胡七啞然,她心裏自是有答案,但愣是說不出口。
東家老仙背着手踱了幾步,仰天嘆道:“東海那位二殿下真是敢對自己下狠手,且不說自拔龍鱗有多痛苦。要知道從古至今,我還沒見過哪條沒了逆鱗的活龍。”
東極老仙頓了頓,思考片刻:“現在或許不該叫他東海二殿下了。”
“什麼?”
“自他拔下龍鱗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不再屬於龍族。族譜上將不會出現他的名字,他也將永生不得踏入龍族管轄的四海。也就是說,他自己將自己流放了。”
忽然間,胡七感到心如芒刺,她緊縮着眉頭,握拳用力地垂了兩下心口。
“可……可是他為何要這樣做?”
“個中緣由,你且自己去問他吧。”東極老仙瞥了一眼胡七,捏住那顆珠翠在陽光下瞧了瞧,別有用意地問道:“這珠翠你還要嗎?不要的話,為師可就收下了。”
“要的呀!”胡七着急,一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
東極老仙滿意地笑了笑,將手中的珠翠輕輕一拋。胡七趕忙伸手去接,將珠翠緊緊地握在手裏。
老仙見胡七小臉緊皺,似是對自己剛剛的行為頗為不滿,揚着笑對胡七揮揮手道:“時間不早了,為師要去澆花嘍。”
說罷,一個轉身便消失不見了。
胡七還站在原地,手裏小心翼翼地捧着手裏的珠翠,生怕磕着碰着。
她腦海里還回蕩着剛剛東極老仙同她說的話。
上方吟,他自己把自己流放了。
原來她感覺不到他的龍氣,是因為他的龍氣全封在逆鱗里,且被化成了珠翠送給了她。
她又猛然想起她參加景天文定之喜的那日,她在船上對上方吟施法,卻引來秦淮河裏的游魚追隨。
全是因為她與這顆珠翠日夜相伴,以至於自己的身上也不由得沾上龍氣,她一施法,便讓魚群誤以為是蛟龍降世。她的法術對上方吟失效,估計也是這個緣由。
他當年,先是拔了逆鱗送給她,後來又不惜斷了她的尾讓她死心。
哦對,他斷了她的尾后,又斷了皦玉娘娘的一條白尾。
而皦玉娘娘的那條斷尾此刻就長在她的身上。
皦玉娘娘是白息公主的母后,那上方吟這是斷了自己丈母娘的尾巴?他為何要這樣做?
況且,他幹了這麼件大逆不道的事,他與白息公主的婚事還能成嗎?這婚到底是結了還是沒結?
胡七的腦袋裏亂成一團漿糊,心裏很是煩躁。
“算了,還是先出了瑤台秘境再說。”胡七自言自語着,把手中的珠翠小心地揣好,循着記憶中的路線,走上了返回的妙嚴宮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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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妙嚴宮前。
在古樹下休憩的許儒,又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這幾日小師妹歸來,他心情甚好。於是烹雪煮茶,就着茶香欣賞着天山雪景。
正當他興緻正酣時,視線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男子,他定睛看清男子的相貌,便饒有興緻地待那男子走至他跟前。
男子面容冷峻,神色淡然,頗有禮貌地向他作揖道:“見過仙君。”
許儒這才緩緩地放下茶盞,站起身子,眯起眼睛,有些漫不經心地問道:“今日二殿下怎麼有閑情雅緻來我妙嚴宮,是所謂何事啊?”
上方吟抿了抿唇,本就蒼白的嘴唇,變得更加蒼白。
“我來找小七。”
“哦?”許儒慢步走到上方吟身側,似笑非笑道,“我們家小七是你想找就能找的?從前的事情我們還沒找你算賬,你今日怎敢自己找上門來。”
他臉上雖笑着,一雙細眼裏卻透出殺意。
上方吟身姿挺拔,抬起低垂的眼眸,與許儒的目光的撞上,不卑不亢的說道:“我有要緊的事。”
“說來聽聽,能有多要緊?”
“前幾日,小七遇刺的事,相信仙君應該有所耳聞。我把那刺客帶回去好好審問了一番,仙君要不要猜猜那刺客是何人?”
“何人?”
“是魔道的人,且是由皦玉娘娘派遣來。仙君是聰明人,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許儒一怔,笑容霎時頓住,他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約莫一千八百年前,魔尊赤錦與塗山雲姬同歸於盡,魔道敗落,殘黨餘孽也早已被清除乾淨。如今再次出現,還敢與皦玉娘娘勾結,就說明他們已經死灰復燃,且勢力正在逐漸壯大。
雖然不能排除是某位小妖借魔道的名頭推脫罪名,但此事關乎三界,確實非同小可。
許儒輕笑一聲,他雖不情願,但還是側身給上方吟讓出一條路。
“二殿下,請吧。”
妙嚴宮的大殿裏,上方吟坐在一張方凳上,四個師兄站在上方吟的面前,像四面高牆似的把他圍了個嚴嚴實實。
上方吟環視着面前的四人,四人臉上皆是目光如勾,如狼似虎地看着他。
“這就是那個上方吟?”五師兄子奕在許儒耳側掩聲問道。
這是子奕第一次見到上方吟。
師門裏,爾成爾言是西海的兩位皇子,與上方吟是堂兄弟的關係。而二師兄許儒和大師兄天冬早在多年前就與上方吟有過幾面之緣。而常青嘛……他現在不在天山上,可暫且不提。
“不錯。”許儒抱着手臂,一邊似笑非笑地回答着子奕,一邊用手指搓摩着袖角。
“就是這小子害得我們小七在凡間躲了三百年?”子奕眉毛高高挑起,不由得揚聲道。
許儒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一雙細眼微微眯起,透着隱隱的寒光。
“子奕,你別嚇着我們堂兄。”爾言用手裏的扇子輕敲了一下子奕的手臂,轉臉語氣冰冷地朝着上方吟說:“我們堂兄難得來一次天山,理應好好招待一番才是。是吧,堂兄?”
上方吟神色平靜,淡淡一笑,從容應對道:“我今日來不僅是有事情要跟小七解釋清楚,更是有要緊的事要找陵光神君和東極老仙商量。煩請幾位仙君,不要為難我。”
爾成“嘖”了一聲,慢悠悠的盤着手裏的核桃,一張文雅的臉上透出些許痞氣:“堂兄,你有什麼事要跟小七解釋?不如先同我們幾個說一說?要不然,我們把小七叫過來,你當著我們的面解釋?”
上方吟低頭,好像在認真思考爾成的話,沉思片刻后緩緩吐出四個字:“未嘗不可。”
聞言,爾成盤核桃的手頓了頓,乾笑了兩聲道:“子奕,你去把小七叫來。讓我們一起聽聽,堂兄他到底有什麼事情要與小七解釋。”
子奕動身,臨走前還不忘回頭瞪了一眼上方吟。
上方吟看着子奕憤憤的模樣,自覺好笑,當年胡七在東海皇宮生活時,她曾與他提起過幾位師兄。從小七的話語間,他隱約能感知到這幾位師兄對小七是極為愛護的。
他與爾言爾成雖是堂兄弟的關係,但極少往來。當年傳言,這兩兄弟當年被送到天山,正是因為他倆生性張揚,不知禮數。無法無天的行事作風,讓西海海帝也覺得頭疼萬分。
有一回,他們兩個竟然合起伙來,捉弄西海眾將領,上演了一出烽火戲諸侯的戲碼。
西海海帝的部下們苦不堪言,紛紛上諫,導致西海海帝不得不把兩位混世魔王送到天山上,懇求東極老仙好好管教他們。
他是沒想到,向來目中無人的兩兄弟,竟然因為胡七對他有這麼深的敵意。
而這位二師兄許儒,他雖與他有過幾面之緣,但他一眼便看出這許儒不是個好惹的角色。這人看起來風雅俊美,但一雙細眼裏藏着不少心思,定是只老謀深算的狐狸。
上方吟就這樣在方凳上干坐着,剩下的三人一邊等着子奕,一邊低眼俯視着他。
他心中生出異樣之感,這畫面,竟有點像凡間的女婿去到妻子的娘家,卻被幾位小舅子刁難的場面。
子奕一去就是半炷香的時間,爾成有些不耐煩,揮出手中的摺扇給自己扇扇風,嘀咕一句:“這子奕,怎麼去了這麼久。”
可爾成話音剛落,子奕就喘着粗氣飛身而下,圓圓的臉蛋漲紅,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小七……小七不見了!”
爾成一怔,皺眉道:“什麼?你可去她屋子裏找過?”
“這不廢話嗎!除了師傅的寢居,我將整個妙嚴宮都翻了一遍!”
爾言收了摺扇,慌神道:“幾個時辰前小七還與我們一起用過午膳,這才過了多久。這麼大個活人,怎麼說不見就不見。”
上方吟看幾人有些慌亂,緩緩站起身子,閉眼輕起一個訣,再睜眼時已對胡七的位置瞭然於心,於是嘴角掠過一絲笑,泰然道:“眾師兄莫慌,小七就在東極老仙的寢居。”
三人面面相覷,隨即異口同聲道:“誰是你師兄!”
子奕的額上還冒着汗珠,衝上前去指着上方吟咬緊牙關道:“你小子怎麼亂攀關係呢!”
許儒扶額嘆息,心道這幾位師弟怎麼如此搞不清重點,都這個時候了還咬文嚼字。
他一把推開子奕,不好意思的笑道:“二殿下是如何知道小七在哪的?”
“我自有辦法。”
許儒低眼思索幾秒,看上方吟心有成竹的樣子,不由得又將一雙細眼眯起。
“那就……煩請二殿下帶路?”